28、惊鸿一梦（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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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代久远的土地，朝代的湮灭和兴盛早已成寻常之事，枯城白骨、腥风血雨最终都不过化为史官笔下的寥寥记载。唯有二十多年前一夕覆灭的大楚国，却依旧是稗官野史中浓墨重彩的一笔。许是与现今相隔近，许是知情者仍旧分散四地，更或者只是因太过神秘。
神秘从来诱惑世人，意图揭开其飘无的面纱。然帷幕散尽，仅余数个诸侯国昭示其旧时存在的痕迹。诸侯国间合吞兼并，战火四起，硝烟弥漫。刀光剑影后终只剩三个，彼此制约，却又相互依存。
天下也重归暂时的平静。
在这说乱不乱的世道里，英雄和美人是两个永恒不变的话题。这个时代诞生了太多的天下第一，可唯独只有这天下第一美，才能让乱世的才子骚客们趋之若鹜。
西楚雎台的惊鸿楼，楼里薄纱后的妤烟美人儿，那曼妙的舞姿，迷醉的歌喉，尽显风情。
也无怪有诗云：
雎台佳人蓝桥见，落笺提春舟载月。
横波笙曲渺无畔，芳菲尽歇有妤烟。
千妆妩媚，万艳依偎，回眸一笑倾城垒。
二八年华的妤烟凭江心一舞名动天下，摘了这天下第一美的称号，从此在雎台站稳了脚。九年过去，褪去当初的青涩，如今的妤烟已是从发丝到脚趾都隐隐透着媚意。
可这美人，脾气却随着名气和年龄的增长越来越大。
“你年岁轻不知道。当初这妤烟可不是如今这样只可远观。她开、苞那天，这惊鸿楼的门槛可是都被踏烂了，全是冲着妤烟的香闺去的！”
“那最后哪家公子？”
“嘿，谁知道呢？付得起这价的公子哥，身份必定尊贵，哪是我们这些凡人能知道的。那时妤烟被他一人独占数月，这颠鸾倒凤的过程嘛，啧啧！”
两人淫、笑了两声。
“不过那公子也没呆多久，可舍得这美人，这么快就腻了。本来哥哥我兴许也有机会尝尝鲜，只可惜家中急召，孙老弟你也知道，我家那老头子，要是知道我呆在这里，铁定打断哥哥我一条腿。说到这个，老弟你听说没？据说前几日那岩下宁三公子还想娶妤烟做他的第六房妾室来着，派人好说歹说，彩、金聘礼铺满了整个大厅，结果妤烟非但没同意，还叫人打瘸了那小伺，直接给扔了出去。”
另一个男人倒吸了口气：“打瘸腿！那可是得罪了岩下宁家，她居然还能安稳？”
“哼！这妤烟，也不知是攀上了哪座靠山，现在是无人敢惹，无人敢侵！多少人跋山涉水慕名而来，连衣角都见不着。若不是后面儿背景大着呢，就她那脾性，还能安安稳稳地呆在惊鸿楼？”
“这不是……当了那甚么还要立牌坊吗！”
……
两人在大厅里的调笑声断断续续地传上了二楼，茶桌前身着素白锦衣的公子微微抬了抬眸，立在一旁梳着双平髻，大概十五六岁的小丫头瞧见了，抿抿唇小声问道：
“公子，要不要落雁给您关窗？”
素衣公子闻言，放下了手中的白瓷茶盏，缓缓走到窗边，皎如玉树的背影看得落雁面红耳赤，羞哒哒地垂下头。却只听得窗边的公子冷冷地吩咐道：
“让他们闭嘴。”
落雁一惊，转而乖巧地点点头。
大厅里的两人仍旧谈论地热火朝天，言语愈来愈放肆和粗俗不堪。就在他们再次暧昧地笑出声来时，两道急速的光从他们的耳边闪过，待两人回过神时，只能瞧见桌上散落着的一缕发丝。年长的那个男子面色惨白，他颤巍巍地举起手摸上自己的脸，再定眼一看，满手的嫣红。
落雁关上半边窗户，公子这才转身离开，然而几乎同时，窗外嘈杂声愈来愈大，乐声突起。他转过头，透过窗缝看向下面，方寸大的舞台上，已出现个摄魂妖娆的女子。
上着粉霞罗裳，下袭累珠纱裙，鬓发低垂玉簪斜飞，肩若削成腰若约束，玲珑体姿若隐若现，款行缓步间让人移不开视线。单看这身姿已足够赚人视线，可偏偏还生得张勾人心魂的容颜，肌若凝脂眉黛如檀，颦舒一笑媚眼嫣然，娇吟喘息漫散，使得众看客瞬间失了魂魄。
可真对得起这天下第一美的称号。
所有人都被台上的女子吸引，可唯独落雁不甘地撅起小嘴，自言自语道：“天下第一的美人也不过如此嘛！还没有公子生得美！”
这公子闻言，只低头挽起袖子，落雁方知失言，怯怯地说道：“落雁知错，请公子恕罪。”
见公子沉默不语，她又支支吾吾地道：“公子，要不要现在把她抓过来？”
“我是如何教你的？”
落雁答不出，站在原地，不安地涨红了小脸。
“让她跳完。”他已步回桌旁，拿起酒杯独酌了起来。
“是！”
一舞毕。
妤烟走向自己的闺阁，细瘦的体段略显落寞，眼前一道黑影闪过，下一秒，她便失去了意识。
“落雁顺利完成任务，公子有没有奖励？”她蹦蹦跳跳地来到公子面前领功。
他却只喝了口酒，放下杯盏，再扫了一眼躺在床上却风采依旧的女人，对身旁的人说道：“出去。”
“哎？”落雁疑惑地歪着头。
他不再说话，落雁虽是不解，但到底不敢违背他的命令，只能一步三回头地离开，眼睛还不忘担心地在妤烟和他间来回扫视。
房间里渐渐安静下来，只余案几上袅袅香烟，充斥着整间屋子。
“不用装了。”
坐在案旁的人突然开了口，床上的女子闻言，唇边划过了一丝讥讽的笑容。她双眸半阖，朱唇轻启，发出一声暧昧的喟叹。
“什么时候长空门的门槛也这么低了，若我妤烟这么容易就能被她抓住，岂不是白白在这雎台呆了十年。”
妤烟半撑着身子，靠在床榻上，衣衫滑下，露出半面玉肩，极尽诱惑。
只可惜，她这副妩媚的模样，对身旁的这位公子没有丝毫作用。
“你这身装扮，可真像极了位俊俏公子。” 她款款起身，纤腰缓步移到他跟前，一双素手攀上了他的肩，慢慢上移。同时又凑到他的耳边，缓缓吹气道：“只是这么多年未见，你怎还是这般不懂风情。嗯？”
他眉头轻拧，别过头去避开她的触碰。妤烟葱白的手指划上了他的脖颈，放肆地娇笑出声，“幽月，别来无恙？”
幽月不理，脸色未变丝毫，只一手轻轻摩挲着茶盏的边缘。
“他近日会来。”
妤烟退开，整理好衣衫，倚在房内的贵妃椅上，“哦？他？我又怎知幽月口中的他为何人。”
接着她又嗤笑一声，“不过能让幽月这么惦记的，想必，是个男人吧？”
“话已带到，见不见是你的事。”
说罢作势要离开。
“等等。”妤烟喊住她，娇媚一笑，道：“还要劳烦幽月告知他一声，妾身允过的诺，绝不会食言。”
她起身，打开雕花木窗，静静地望向惊鸿楼下柔肠百转的曲水，似陷入沉思之中。
与此同时，段晨风一行人也已历经长途跋涉，来到雎台。他们泛舟而行，观赏沿途的旖旎景色。
这话有差，更准确地说，是供沿途的人观赏风景。
因着舟里载了两位品貌非凡的公子，每行至一处，楼里的姑娘都会含羞带怯，悄悄抛下自己的绣花手绢后，匆匆躲进屋内，隔着香雾般的薄纱，探头小觑。当小舟泛过蓝桥，桥上的貌美女子更是轻弹琵琶，唱起了绮丽婉转的歌。
“好热闹！”阿瑾不由惊叹。
这热闹不同于汕阳的熙熙攘攘，而是一种朝气与活力，直叫人乐不思蜀，难得乱世中还有这样一处好地方。看来雎台被祁少城那家伙称作温柔乡还是有些道理的，她一个女子都有些流连忘返，更何况是他那样的公子哥。
阿瑾掬起一捧清水，泼向一时未察的段晨风，末了又凑到他跟前，笑嘻嘻地问道：“将军喜不喜欢这里？”
段晨风垂眸看向她，浅笑着回道：“不喜。”
阿瑾扭头轻哼，明显不信，“口是心非！”
他却只是望着她，勾着唇角，幽静如古潭的眼眸，深不见底，似在引诱她跌落进去。
阿瑾甩甩头，恢复神智后，亟亟挪了挪位置，向着远离他的方向移去，低头拨弄起流水，故意忽视自己发烫的脸颊和段晨风还未收回的目光。
她轻咬薄唇，却始终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怎么了。
“咳咳！”
倚坐在船舷上的祁少城重重地咳了起来，适时止住了此时的微妙氛围。
收起折扇，他环顾四周，啧啧两声叹道：“来得早真不如来得巧。这番盛景也不是天天可以看到，这回还真是托了小美人儿你的福了。”
阿瑾不解，祁少城便挑着桃花眼给她解释道：
“不几日便是雎台三年一度的云萝节，除了各名楼花魁盛装出席外，各地有名气的美人儿也会纷纷赶来，争夺这第一美的称号，届时百花齐放，争妍斗艳，着实可以大饱眼福了。”
他挑眉一笑，手中的扇子有节奏地敲着船沿，凑近身来，自问自答道：“小美人儿，要不你也去试试？还是罢了，万一你输得太惨，回来哭了鼻子，晨风可是会心疼的。”
阿瑾倏地红了脸，做贼心虚地抬头看那人一眼，又匆匆埋下头去。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惊鸿一梦（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