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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 错盟家国灭,寄人故乡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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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国都城泽梁
泽梁的上云宫是整个留国最高的建筑,但长久以来的风霜日月与北方的三年战事总让周围的臣民觉得这座城是嵌在土里的。有一群灰扑扑的鸽子,经年久月地盘在上云宫的上空,把四个角楼挨个歇遍。宫外的人以为宫内的鸽子还是从前那一群,其实早就换过不知多少代了,宫外的人却没换过几回。成王的父亲因护卫天子,抵御外敌有功,被封在这一片东方富庶之地。成王子承父业,南征北战,已有进军中原之势。
但是这三日突然没有了鸽子。
“嗡嗡”的议论声就像一层雾包起了上云宫,叫人心烦。问题来源的最大嫌疑者是半年前送过来的陈国宗女。百姓似乎也咂么出了陈国灭亡与这件事之间若有若无,难以言传的关系。
陈国遗女的下场仿佛无外乎殉国与嫁人。可是居住在高高的上云宫中央的成王并没有娶她,也没有为其它几位公子准备婚事的意思。大家这才想起来遣往陈国的公子尽,很难说那一件事与他无关。
在日上中天,明亮得使人眼前发黑的时候,一群鸽子突然从上云宫西北角涌了出来,挤作团乌云迅速掠过了泽梁。凡是处在这片阴云下的人都感到了无言的压抑,风雨欲来的不安。
陈留边境芒野
十几匹品育优良黑骏马疾驰在狭窄的山道上,疲倦的马蹄重重地叩在泥土里,卷起一阵又一阵不歇的尘土。前方一匹马驮着人闪过了弯道;黑马中为首的人勒住马缰,示意他人停止,独自追赶上前。拐过去之后是山壁投下的深厚阴影。那人牵着马静候中央,神色难辨。追击者翻身下马,如同影子落地。青铜长剑缓慢地从斗篷中闪现,映射出正午阳光的光芒,刺透尘埃。
“秦尽,凡我陈国子孙必亡——”
银箭晃过日心没入他的胸膛,带动他跌下了身后的悬崖。最后呈现在秦尽面前的,是几缕白发,也坠了下去。
”你不该射出这一箭,归南“秦尽拨马回转,幽幽地说到。
“我担心他咒言成真。“归南松了送斗篷跟上秦尽
“不足为惧。”
“大热天的,干嘛非得穿这么严实。”
“心虚。”
泽梁
攻下陈国的大军四日前已班师回朝,欢庆的民众都平静下来,有些疲倦。于是公子尽和他的卫队一路无阻,直奔王宫觐献鼎及篆印等信物。
上云宫的中央是南风殿,成王在此处理政务,接见大臣和各国使者。
今日,公子尽从西阶上殿,履剑入内。当陈国王印宝鼎呈在成王面前时,他终于松了一口气。透过堂下香炉中缓缓升起的轻烟打量着自己这个儿子。
“尽,寡人欲将陈国宗女嫁给你。”
秦尽再拜,成王又说:“将来留国得靠你了!”
一句话如雷贯耳,秦尽心想自己虽为嫡子,但……
“你哥哥大病了一场,怕支持不住了,我想——”成王止住了话头因为从进殿时就低着头的尽忽然仰起了脑袋,落日余晖只映亮了他半边脸。
“我明白的,你走之前他还无恙的,行了,去看看吧。”成王一挥手,秦尽就垂首离开了。
路上他只是抓着好友归南的手,急急地走着,归南也不知道该不该问。刚刚走到曦露亭时,一群太监突然匆匆忙忙跟他们撞了个满怀,归南一把拉开太监,秦尽走了两步又转过头来扯过一人,盯着他瞧满心疑惧,没想到小太监被吓得冷不丁叫道:“太子薨了!”噩耗突降,秦尽甩开太监的衣领,独自直奔朝阳殿而去,转眼不见了身影。
归南记得,这么多年以来,秦尽只有在朝阳殿外的那一次才哭得这么伤心。他坐在台阶上,背后的木门紧闭。昨天下过雨,有水珠从屋檐上落下。西边通红的太阳有半个没在大地里,还有半个在无情地照耀人间。说起来,公子尽也只是个年将及冠,痛失亲人的少年而已。
太子逝世,国人哀恸。
成王仿佛也因此大受打击,自此卧病不起,朝政都交予了秦尽。黄叶渐落,他的病情随之不断加重。
“尽,昨日巫师已经卜定了日期,期月之后你该正式行冠礼”秦尽出使之前只临时行了个礼。
“是。”
“北方如何?”
“还无大事。父王为何灭陈?缺少臂膀实在难以抵御戎狄。”
成王不语,似乎已经睡去,秦尽无可奈何转身离去。
“我已依附未国。”
秦尽回头成王已面向内壁,显然是不愿多说了。
深秋的长风吹响了檐下的铃铛,响彻上云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