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朝》一枕清霜

1、喜宴

　　幸福，它的牙齿对于死亡是很柔软的，经历了一场惊世绝恋，他的吻，随风而逝。
　　我记得这句话是昭彦告诉我的，他说若，我们都不自由，束缚了双翼，爱情如何飞翔？我请求他放我走，他只是微笑，爱情不会为了哀求而存在的，求来的爱情，我要不起，他给不了。

　　"祈，带我走。"我拉住他的手，微微的颤抖。这是没有结果的赌局，我却押上了我所有的幸福。
　　"若水，你知道的，我什么都给不了你，离开了楚家，我什么也不是。我……对不起……"英俊的男子微微侧了头，面容里带着哀艳的凄凉。
　　昭彦你看，这样的结局你都料到了对吗？他是这样懦弱的人呵，你说得对，我要的幸福，他给不起，求来的爱情，注定无法长久，那么如你所愿吧，只是，我希望那个人，希望他能够快乐一点，可以吗？
　　"若水，我答应你，此生楚氏绝不会再为难萧祈，哪怕一分。"

　　我终于放弃这心里最初的爱恋，我折了一朵栀子，雪白的盛放的花朵，在青丝里，开成了不败的永远。就算是离开，我也要你永生不能够遗忘，我是为你而开过的栀子，今人已走，空留香。

　　“彦儿，知道吗？我曾经奇迹般的经历过一个传奇，在那个人的身边，开出最绚丽的花朵。他是那样突兀的闯近来，在恰好的时间填补了我的寂寞，从此相信，他就是这世间的唯一……”
　　姐姐写来的信，我在很多年后翻看时，才了解那是怎么样的凄凉心境。姐姐出嫁的那一年，我才11岁，单纯而幼稚的相信着，只要我拥有力量我就能够将姐姐带会我们的家乡。可谁又能够预料到未来呢，她？他？又或者是我？我们不过是命运的棋子而已，注定无能为力。
　　莫离说过，连自由都没有的我们，要拿什么去换我们的爱情？锦衣华服，掩饰不了寂寞的暗伤，不灭的烟火也照不亮心底的黑暗，懦弱的我们，永远无法回头。

　　我的婚礼将是白夜港的盛事，母亲曾经穿过的血色嫁衣笼罩了身体，我牵着昭彦的手一步一步的走上马车，今天开始，我便住到了听暖水榭，三天后，那个人会来接我，然后我们离开，去往海那一边的陌生的国度。
　　昨夜忽然梦见了他，久违了的幸福仿佛在眼前，雪后的梅花，袖里盈香，我们牵着手慢慢的走，白色的世界里没有任何污垢。我想我原谅了他，原谅了被他带走的永远，微笑着过每一天，也许是老去了一点，每个人最后都要说再见，倘若追忆成了人生的全部，该如何是好？
　　我说，祈，我是真的爱过你，只是一直都是我站在原地，便成了你无心路过的风景，所以，爱过的恨过的，都只是我，我看着他的笑容终于落泪，在梦里，无声无息。

　　莫离，你知道吗？姐姐穿那一袭红衣的时候，真的很美，有着天使的纯净与婉转，母亲说，姐姐是把那嫁衣穿得最美丽的人，是的，最美丽，后来那衣服就消失了呢，谁也找不到，我想，是姐姐带走了吧，她是想穿了那个人看吧。
　　莫离温暖的掌心里有湿润的触觉，眼泪终于还是落了下来。莫离，你知道吗？以前我老是梦到姐姐，不是她出嫁的那一天，而是她去听暖水榭的那一天。上马车的时候，她忽然的回首，然后就笑了，很安静的笑，我看见她轻轻的说，再见，哀艳的如同栀子凋零。我们，是不是真的做错了什么？
　　莫离，姐姐说，她希望我幸福，可我不知道幸福在哪阿，如果幸福一定会失去的话，那我宁愿不要，失去的痛，会让心永远的生出荆棘，我们，这样自私，所以才能够互相取暖的吧？

　　那个人来的那一天，我没有去码头，早晨起来的时候，口腔里有淡淡的血腥味。我喝退了所有前来服侍的仆人，我第一次如此平静的坐在铜镜面前端详自己的面孔。果然是绝色的貌倾国的颜，这样的美丽足够让任何男子留恋。
　　我执了笔给彦儿写信，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是那样的小那样的单纯，他喜欢牵着我的裙角唤我若姐姐，这样的孩子，将来却是白夜港的城主，他比我，更没有自由。可我，希望他能够幸福。
　　“彦儿，我们的出身注定了我们无法拥有常人的幸福，可是彦儿，你知道吗？思念是茧，似水流年，你不是天使，你只是孩子，当离开无法避免，请记得以回忆为睡榻，以悲伤为覆被，这是蝴蝶的最美。沧海彼岸，幸福未曾飞散，只是做了彩虹，永存心中。”

　　我比姐姐更早一步遇见他，他清楚的让我知道的，没有力量是无法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人的。泪水给不了姐姐勇气，只能够让她更加的悲伤。我问昭彦，如果我长大拥有了足够的力量，我能够带姐姐回来吗？昭彦笑了，他说，傻瓜，谁也带不走她了，你我，还有他或者他。从今天开始，她只是自己，她是楚若水，楚氏最聪明美丽的女儿。

　　是的，从此她就是楚若水了，我记忆里那个娉婷妖娆的若水姐姐不在了，昭彦眼中痴傻迷茫的妹妹不在了，还有那个人曾遇见的美丽如同夏花一般的楚若水，若水小姐也不在了。我们只是看见了眼前的女子，蝴蝶发簪，血色罗裙，剪水双瞳明晰而放肆。

　　她捧了清茶，折腰而下，白玉的茶碗，滴水不漏。回眸，带着戏谑的笑，倚了身边的人，款步而行。罗裙泛起涟漪，她从茧中化蝶。

　　这一场结束的喜宴，因为这个女子，永无完结。

　　谁的眼角触了谁的眉/谁的掌纹赎不回谁的罪/谁的笑容/谁的暧昧/谁的永劫不复/谁的百折不回/谁的眼泪灼伤了谁的胃/谁的妩媚比谁更美/我们谁也无法安慰/只有爱永远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