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秋》夏月弥生

5、生病

　　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夏末秋住校，张俊走读，他们每天除了上下学，其他时间全在一起，很快到了初一下学期。
　　上初中后，张俊就直接升入了初中部的篮球队，初一下，每隔两年一届的市篮球比赛又要开始了。
　　夏末秋表姐结婚那天，他陪他爸爸去吃酒席，张俊知道后要夏末秋给他打包晚饭。张俊的篮球训练在学校体育馆进行，体育馆很小，学生平时上体育课都只会在室外，所以一般人没有机会进体育馆，那是夏末秋第一次进入学校体育馆，也是夏末秋第一次看到训练时的张俊。
　　张俊看见夏末秋后，跑过去告诉他集训还剩半小时，然后又接着训练去了。夏末秋带着打包好的饭菜，坐在看台上等他。
　　篮球队里，张俊不是最高的，也不是最矮的，但他依旧很耀眼。
　　夏末秋看得出来，张俊懂得很多小技术。他盯着球场上跑来跑去的张俊，突然觉得张俊还真是长大了不少呢！
　　半小时很快就过去了，张俊朝夏末秋走过去的时候，用手拍了拍汗湿了的碎刘海，他带着很累的表情对夏末秋微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又细又长，夏末秋突然有点紧张，局促不安的把手摊在膝盖上。
　　“让你等急了吧？”张俊坐到夏末秋旁边，带着剧烈运动后特有的气息，“好饿！好想吃肉！”
　　“哦，有，有的，我专门打包了很多。”夏末秋把饭盒递给张俊。
　　张俊蹬着腿，两手并用，迫不及待的打开了饭盒：“哇！这也太多了吧！你个蠢货，我一个人怎么吃得了这么多？”他咬着勺子，用筷子夹了一块排骨喂给夏末秋。
　　“马上要比赛了，你们现在应该很紧张吧？”
　　“教练很紧张，我们其实还好，恩~好吃好吃！”
　　张俊一边吃，一边时不时给夏末秋喂一口，自然的令夏末秋觉得有点不自然。那一天，夏末秋觉得张俊跟平常有点不一样，也说不清具体哪里不一样，只是很多年后，回忆起那个午后，在那个小小的体育馆里，张俊带着汗水迎面走来的样子，那双眯着的细长笑眼，被时光打磨的越发清晰。
　　篮球队一路绝杀，冲进了三强。决赛的前一天晚上，下了很大的雨，第二天，阳光很明亮，空气又干净又清新。
　　比赛之前，张俊把外套脱下来扔给了看台上的夏末秋，夏末秋傻兮兮的闻了一下味道，是刚洗过的味道。
　　……
　　夏末秋吃过晚饭后，找了很久才在篮球架下找到张俊，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张俊一个人穿着单薄的球服，拍球投球，拍球投球，无限重复着。
　　“怎么了？第二名不开心啊？”夏末秋跑过去把篮球抢了过来，试着投了一个球，刚碰到了篮板。
　　“还好，只是觉得有点遗憾，等下一届的时候我就初三了，到时候要准备中考肯定参加不了了，所以这次比赛我挺拼的。”
　　说实话，夏末秋作为一只小宅男，内心很不能理解一群人抢一个球有什么乐趣可言，不过他还是很义气的拍了拍张俊的肩膀：“别泄气嘛，我们才初一，还有运动会，而且等以后上了高中，大学，肯定还有更多的比赛，你就别为了这么个小比赛泄气啦！”
　　张俊盯着夏末秋看了会儿，悠悠的说了句：“你根本不懂~”
　　“？？我不懂啥？”
　　“我遗憾的根本不是输了比赛。”
　　“那是啥？”
　　“我遗憾的是没得冠军。”
　　汗！“这二者有区别吗？”
　　“当然有，我本来还想借着夺冠再向你要一次奖品的，这下泡汤了。”
　　“靠！敢情我这想着怎么安慰你，你却是在寻思怎么敲诈我？！”
　　“本来可以夺冠的。”张俊有气无力的坐到篮球架下。
　　“切~你得了吧，我一开始就觉得你们够呛！也不看看对方球员，一个个又高又壮的，特别是那个截你球的人，很明显就是他们队的老大，带球跑的样子超有魄力的，还有啊……”张俊脸色十分难看，夏末秋很识相的闭了嘴。
　　“夸，接着夸，你到底站哪边的啊？”
　　“嘿嘿，你这边的！”贱贱的握拳。
　　“傻样！”张俊戳了一下夏末秋的脑门，起身投了一个球。
　　“其实比赛就不能一直得第一名，一直得第一名有什么意思，一直得第一名的话，就体会不到的第二名，第三名，第四名，乃至第N名的心情了嘛，你说是不是？”
　　“就你鬼理论多！”一个回转，又投了一个球。
　　“说真的，你挺帅的。”
　　张俊停下投篮的动作，转身看着夏末秋：“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你打篮球的时候，特！别！帅！”
　　“切~”张俊咧着嘴把篮球扔给夏末秋，嘟囔了一句：“还用你提醒！”
　　是啊！不用我提醒，你不打球的样子，就已经够帅了，而且，你一定不知道，整场比赛，我都只看了你一个人，夏末秋接过球，随手一投，竟然进了一个空心球！
　　“哇！哇！进了！进了！你看到没，我投进了！”夏末秋冲到张俊身上使劲摇他，张俊都快被他晃散架了：“恩恩，进了进了，我看到了……”
　　初夏的夜晚还很凉，夏末秋一直和张俊抢着篮球也没觉得冷，回宿舍的路上才感觉到凉飕飕的。第二天一早醒来，夏末秋感觉口干舌燥，头也昏昏的，他本来就对生病没概念，只当是自己口渴了，灌了两大杯凉水。
　　课间操的时候，太阳很大，晒得人头皮发麻。
　　夏末秋只觉得旗台下训话的教导主任，身影变得模模糊糊的，他的声音也越来越远，夏末秋努力的告诉自己再坚持一下，可整个人就是站不稳了，恍恍惚惚中，他看见一大群人朝他围了过来。
　　班主任背着夏末秋朝校医院奔去，另外一个老师在后面用手托着他，还有一个老师掐着他的人中。夏末秋被放在校医院的沙发上，医生拿着听诊器给他会诊，夏末秋慢慢的清醒过来了。
　　“夏末秋，你这是怎么了？”班主任焦急的问到，另外两个老师附和着：“是啊，你没事吧？把你班主任急坏了。”
　　医生移开听诊器，问到：“吃早餐了吗？”
　　“早上不想吃。”
　　“那就是没吃了！现在的孩子真是的！怎么能不吃早饭呢？”
　　“那他现在能吃吗？”是张俊的声音！！
　　“张俊？！”夏末秋从沙发上坐起来，看到了沙发后面的张俊，这下彻底的清醒了，张俊严肃的看着他，他生气的时候就会是那副严肃的样子。
　　“现在不能吃，打完点滴之后再吃。”医生开始开单子，又说：“昨晚睡觉是不是没盖被子，你有点感冒啊！”
　　班主任接着问医生：“他没事吧？”
　　“放心吧，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感冒了，加上没吃早餐，然后太阳下站久了，体力不支，有点贫血，打瓶葡萄糖就好了。”
　　护士挂完点滴后，班主任跟两个老师就先走了，张俊留了下来。
　　“是因为昨晚呆太晚了，才感冒的吧？”
　　“不是，应该是回去的路上被风吹的，嘿嘿！”夏末秋没心没肺的笑，张俊瞪他，“你干嘛？是我生病又不是你生病，再说也没那么严重，就是早上起来头有点昏。”
　　“怎么不吃早餐？”
　　“不太想吃。”
　　“你是不是经常不吃早餐？”
　　“没有没有，我每天都吃的，就今天没吃。”
　　“是吗？”
　　“真的真的！”
　　张俊笑了，问：“饿了吧？打完点滴带你去吃东西，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恩……麻辣烫！”
　　“不行！医生说了不能吃油腻的，辣的，要吃清淡的，吃别的吧！”
　　“别的？不想吃额……”夏末秋没有意识到，自己说话时带着撒娇的语气。
　　“那去吃关东煮好了，那个稍微好一点。”
　　“好！”夏末秋满意的笑了。
　　夏末秋刚出校医院门口时，看一切都觉得特别新鲜，车辆行人发出的声音，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觉得有点像幻听一样。过了一会儿，脑子里却又开始嗡嗡嗡起来，夏末秋以为是静坐太久了，心想着动一动肯定就好了。
　　他为了向张俊证明自己已经完全好了，一路上吵吵闹闹、张牙舞爪，终于用力过猛，脑子里的嗡嗡声越来越密集，也越来越大声，腿像灌铅一样，在经过学校花坛时，夏末秋终于支撑不住，伸手抓住了张俊的胳膊，慢慢滑了下去。
　　再一次晕倒，意识却是无比的清晰，只是睁不开眼，他知道张俊在很着急的拍他的脸，张俊想抱他去医院，可是发现抱不起来，所以换成了背的方式，医生护士的声音又出现了，夏末秋知道自己又回到了医院……终于彻底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了，窗外的阳光打在沙发上，夏末秋的爸爸正坐在那里看报纸，夏妈妈打着开水进来了。
　　“小末，你醒了？”夏妈妈放下水瓶，摸了摸他的脸，夏爸爸听见后放下报纸，走过来摸了摸他的头：“男子汉竟然贫血，看你以后还挑不挑食？”
　　“就挑！”夏末秋毫无顾忌的跟父母撒娇，夏爸爸笑呵呵的去削苹果了，夏妈妈把保温桶里的粥倒了出来，他们商量着让夏末秋回家住，不要再住校了。夏末秋吃完东西，夏爸爸拿着保温桶先回家了。
　　“小末，背你到医院的那个男孩子是你同学吗？要记得谢谢人家啊。”夏妈妈说。
　　“恩，他是我最好的哥们！”
　　“那更得好好谢谢人家孩子了！他叫什么名字啊？”
　　“张俊！”
　　“哪个俊啊？”
　　“就长得俊的‘俊’呗！”
　　“有时间带他来家里玩，妈给你们做好吃的。”
　　“哦”
　　“人家孩子也才那么大，把你背到医院得费多大劲啊，要记得好好谢谢人家，知道没？”
　　“知道啦！”
　　两天后，夏末秋从学校宿舍搬回了家，结束了他不到一年的寄宿生活，又回到了走读生涯。回校上课的那天早上，夏末秋远远地就看见了张俊，他倚在十字路口的路灯下。
　　“你完全没事了吧？”
　　“都好几天了，当然没事了，我又满血复活了！”
　　“两天没来上课，还以为你很严重。”
　　“好不容易生次病，当然要偷下懒，嘿嘿！”
　　“那么突然晕倒，真的挺吓人！”张俊心有余悸，眼看着前一秒还活蹦乱跳的人，下一秒就抓着自己滑到地上晕死过去，而且这个人还是夏末秋。
　　“那天把我弄到医院，累不累啊？”
　　“差点累死！看着挺小，长得倒很实在。”
　　“切~”
　　“说真的，你以后对自己上点心吧，到时间了就得吃饭！蠢货！”
　　“知道啦！”
　　“你以后……算了，我来看着你！”
　　“对了，我妈叫我好好谢谢你，她想请你到我家吃饭。”
　　“真的吗？什么时候？我要去，我还记得你妈做的便当，味道超好的啊！”
　　“我妈的厨艺，天下第一！”夏妈妈很会做饭，这是夏家人公认了的。
　　“那我什么时候去啊？”
　　“我心情好的时候。”骄傲的抬下巴。
　　“……”弹你脑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