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温赤]催眠师》试刃

34、十

　　十
　　将飞凕送回家后，瘫在警局沙发上昏昏欲睡的神田京一被一通电话吓得睡意全无。
　　第二天一早，赤羽医生和温大催眠师就坐在了这张沙发上。
　　要说电话的内容并非骇人听闻，也没发生什么杀人放火的重大案件，只是打电话来的人实属意料之外。
　　一起微不足道的非法入室案子，以及一名普通市民的“离家出走”，说到天大也只是最轻量的刑事案件，市总局的局长竟然亲自过问，让神田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地区小片警一时草木皆兵。
　　“市总局局长，”赤羽沉吟了一下，“我记得是史艳文。”
　　“罗碧的大哥。”温皇接话。
　　神田京一点点头：“史艳文不仅问了荻花题叶这个案子，还指名你们两个以外聘顾问身份协助查案。”
　　心理医生协助警方办案本属寻常，然而一没在市级大院挂名，二没有协助警方经验的两人竟被指名聘用，这不合公事公办的流程。
　　不是公事，难不成这案子还是史艳文的私事？
　　温皇和赤羽不约而同对视一眼，不想神田京一还有下文。
　　“除此以外，史艳文还说隔壁M市也派出了一名警官协助我们，今天上午应该就能到了。”
　　“荻花题叶惹事惹到M市去了？”赤羽问道。
　　神田摇摇头：“没听说。不过荻花题叶的寻人启事早就发下去了，到现在完全没有收到目击报告也不正常。”
　　“只是催眠师的伎俩，”温皇向后倒下，翘着二郎腿仰靠在沙发上，似乎不以为意，“这只能说明荻花题叶在刻意隐藏自己的行踪。”
　　稍微停顿了一会儿，卖足关子，温皇继续说道：“至于他隐藏行踪针对的对象，不知道是警方还是别的什么人。不论如何能把事情闹到市局和隔壁市，这还真是一朵惹是生非的花。”
　　“真不好意思，你们说的这朵惹是生非的花痴是我家二弟。”
　　随着话音起落，办公室的门忽然被推开。一名身穿便服T恤的俊郎青年出现在门口，随手象征性地敲两下门的里侧。
　　赤羽循声抬头，看见青年扎在脑后染成棕色的高马尾，顿时对他的品味产生了几分好感。
　　“你就是风中捉刀？”
　　“哇，连这都能猜到？”青年扬起眉梢，径直走到沙发对面，拉过一把椅子就在茶几前坐了下来。整套动作随意却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真是个有朝气的年轻人——按年龄来说同样算是年轻人的温皇靠在沙发背上这样想道。
　　“盈曦小姐提起过风花雪月的事情。既然你称荻花题叶为二弟，想必你就是风花雪月中的大哥风中捉刀了。”赤羽回答。
　　青年点点头：“嗯，是哦，既然花痴和月都牵扯进来，雪给你们讲过风花雪月的事情也不奇怪。啊！”
　　他突然又像是想起什么，转向办公桌后面的神田京一：“你就是神田警官吧？我是M市来的，我家老大仔应该和你们市总局的史局长打过招呼了？你们可以叫我风逍遥，风中捉刀那种黑历史的名字就不要再提了。”
　　青年絮絮说了一堆，神田京一有点跟不上他的节奏，问道：“那风警官你……”
　　“叫我风逍遥就好。”
　　“哦，那你为什么来协助我们？难道荻花题叶出现在M市了？”
　　“没有，唉……”风逍遥有些纠结，不知该从何说起，“其实我是为了私事来的。风花雪月虽然不是亲兄弟，但我们四个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我这个做大哥的就该像照顾弟弟妹妹一样照顾他们。可是前几年因为一些原因我离开他们三个，自己偷走去M市，是我这个做大哥的不负责任……”
　　他好像烦躁起来，话也讲不下去了，只得抓了抓额前的头发。“唉！总之现在弟弟妹妹遇到麻烦我就回来了！但是我家老大仔不批私人事假，只准我出公差，还说不把案子办好就提头回去见他，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讲这种话！”
　　风逍遥交待得含含糊糊，赤羽倒是听了个七八分明白。
　　早先盈曦来到赤羽的心理诊所，咨询怎样处理风花雪月的关系时就曾提及，风不愿见到弟弟妹妹们因感情纠葛产生矛盾，在大学填报志愿时瞒着三人报去了别的城市。
　　说是报考，实际也与逃避无异。而如今借由警方内部的信息，风逍遥意识到四人的关系已经扭曲，花和月可能也被卷入某起复杂的案件里。在这种情况下，他重新拾起自己的责任，以一名大哥的身份回归。
　　虽然理清了风逍遥的来意，更多疑问却源源不断在脑海中冒出，神田京一不负众望地将问题一股脑地倒了出来：“那你对昊辰，也就是荻花题叶，利用催眠飞凕隐藏行踪的原因有没有头绪？他是不是躲着什么人，还是畏罪潜逃？撬开他门锁非法入室的人你有没有线索？还有你追杀飞凕是怎么回事？”
　　“等一下！”风逍遥迅速喊停，“花痴的情况我来之前大致了解过了，月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追杀啊！”
　　“飞凕做了好几年的噩梦，总梦见你追杀他。”
　　“我来解释吧。”赤羽摊开随身携带的记事本，平放在茶几上，“飞凕几年前被他的医生诊断出抑郁症，大约同时期他开始做噩梦，梦见在漆黑狭窄的空间被人追杀，而追杀他的人名叫风中捉刀。根据温皇对飞凕进行的诊断，我们判断他的抑郁症和噩梦都来自荻花题叶的催眠。为何噩梦会与风中捉刀有关，这就要问你，飞凕过去是否受到过什么刺激？”
　　风逍遥立刻回答：“我用一百瓶风月无边打赌，我从没欺负过月，更别说加害他！”想了想他又加上一句解释：“风月无边是酒，是我的命根子。”
　　嗜酒如命的警察太可怕了，用命打赌的警察更可怕。神田京一暗暗吐槽，这个风逍遥到底可不可靠？
　　见到风逍遥的反应，赤羽与温皇交换一下眼神，一瞬间确认彼此心中所想。“如果事实如你所说，那么飞凕梦中的风中捉刀并非一个确切的人，而是一个被强加的概念，以荻花题叶的造诣不难做到。”
　　风逍遥静了一会儿，原本散漫的眼神沉了下来，整个人看上去都变得稳重。“我不太懂你们心理学的那些弯弯绕绕，但你的意思是，花痴催眠了月，让月梦见有个追杀他的人是风中捉刀？”
　　赤羽微微点一下头：“但奇怪的是，借由温皇的催眠飞凕重现了这一次他在沉香兰居被荻花题叶催眠前的对话。从对话内容来看，飞凕对此事实应该有所认知，对花后续的行动也有一定准备。”说着，他将笔记翻到记录对话的那一页。
　　风逍遥读了两遍，皱了皱眉：“雪怎么说？”
　　“神田还没有把催眠飞凕的结论告诉盈曦。除了最初报案以外，她对花和月的动向全不知情。”
　　“这就奇怪了。”风逍遥道，“如果连月都知道他的动作，花痴没可能不知会雪就离开。就算要他说谎，他也不会对雪不告而别。而且他们俩住的那么近，花痴让月在沉香兰居转两个多小时就不怕被雪撞见？”
　　神田奇道：“他们住的近？”
　　“那是必然，雪在哪花痴就跟到哪。你们难道不知道雪的住址？”
　　神田京一怔了怔，连忙转动座椅，转向电脑。键盘噼里啪啦地响了一阵，随即屏幕上显示出查询结果，盈曦的住址也在沉香兰居，离昊辰家就隔着一排房子。
　　可盈曦自己却从没提到过。
　　风逍遥还沉浸在之前的困惑中，连连摇头：“这不对，不对。”
　　“也许由于荻花题叶自我催眠了，在他的意识中和盈曦告别过了，甚至在他的意识中盈曦是与他同行的。”赤羽试图解答风逍遥的困惑，可他的视线却一直盯在神田京一的电脑屏幕上。
　　确实有什么地方不对。风逍遥说的对，如果雪在那天午后碰巧遇见了游荡的月或者变装的花，会发生什么？
　　沉默许久的温皇忽然开口：“那为何荻花题叶会尾随你？他很清醒，他知道雪在哪里。”
　　“那可能是在他自我催眠之前。”赤羽说道。
　　“一个对意中人接触对象都十分敏感的人，会放任真正的意中人不管，沉浸在自己的意识世界中吗？也许你见到的自我催眠是真，但荻花题叶一定还保有主动控制的能力。催眠师不会设置自己无法解除的催眠，不论对象是别人还是自己。”
　　赤羽的目光从显示器上收回，投到了温皇身上：“所以，你早就发觉荻花题叶的自我催眠不是精神问题？”
　　“我说过，那是挑衅。”
　　“打断一下。”风逍遥插进话来，“照你们的说法，花痴早就开始骗雪了？这更奇怪了！除非他要做的事情十分危险，为了保护雪才会骗她。”
　　“你怎么知道是保护？”神田下意识地问。
　　“不然花还会害雪吗？”
　　“你这是主观臆断！”
　　“雪也不会害花。”
　　“嗯？”沙发上的催眠师和他的心理医生忽然来了兴致。
　　风逍遥跟着“啊？”了一声。他有点懵，一句理所当然的无心之语怎么就引起这两人的兴趣？
　　温皇摸着下巴沉吟了好久，眼睛眨啊眨，越发认真起来。“不是没有可能……花为了让雪放松警惕而自我催眠，而后利用月隐藏踪迹，就是为了躲避住在附近的雪，甚至让雪遇见游荡的月对他脱身更有利，这就对了。”
　　“啊？”这回轮到神田京一消化不过来。
　　风逍遥愣了半天。温皇想了多久他就愣了多久，然后他跳了起来：“是哪里对啊！花为什么躲避雪？雪为什么要害花？随便推断告你诽谤哦！”
　　“或者不是雪本人，而是雪的关系者。比如说，她的家人。”
　　“雪的家庭情况也很单纯。她父亲就在史艳文大儿子的公司里，你们去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父亲？”的确，赤羽想起来了。在盈曦第一次谈到如何找到赤羽的心理诊所时，就曾说过史艳文的长子俏如来是她父亲的上司。
　　如果联系上史艳文亲自打来的电话，如果他关注的对象不是花而是风花雪月的关系者，如果这位关系者与花还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关联。
　　如果能够在哪里找到蛛丝马迹印证这种关联……
　　赤羽恍悟：“嗯，这就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