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不死》浅滩鱼不死

15、罗密欧与朱丽叶

　　世界上不是不存在巧合，存在即合理。当它降临在我们身上的时候，我们坦然接受就可以了。
　　周末本可以睡个好觉，话剧社的社长却临时通知他们去排练，因为还有半个月就要举办元旦晚会了。
　　这次晚会院系领导打算评比出优秀节目，如果能获得奖项，那对谁来说都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所以即使再不情愿，大家还是卯足了劲儿，拿出自己的最大热情积极参与。
　　他们这次参演的话剧是莎士比亚的戏剧《罗密欧与朱丽叶》，这个剧本不知道被多少人排练过，所有的剧情他们都烂熟于心，可是怎么样能生动地演绎出来还有记住那么拗口的台词对他们每个人来说都不是一件易事。
　　他们正在排练的是第二幕第二场的一个场景，罗密欧跳进凯普莱特家的花园，看见朱丽叶出现在窗口，他自顾自地说着，“要是她的眼睛变成了天上的星，天上的星变成了她的眼睛，那便怎样呢？她脸上的光辉会掩盖了星星的明亮，正像灯光在朝阳下黯然失色一样；在天上的她的眼睛，会在太空中大放光明，使鸟儿误认为黑夜已经过去而唱出它们的歌声。瞧！她用纤手托住了脸，那姿态是多么美妙！啊，但愿我是那一只手上的手套，好让我亲一亲她脸上的香泽！
　　罗密欧的扮演者是文学系一个叫杜明泽的男生，他深情地说着台词，好像真的把自己当成了罗密欧，可是再看他的长相，他那陶醉的神情却让人忍不住大笑。
　　二凤扮演的是朱丽叶的侍女斯特法诺，她的台词本来就不多，这会儿她正在舞台的一侧休息。
　　就在这时，台下突然出现了一阵的骚动，二凤看见台下站着的社长正小声地跟两个小心翼翼走进来的男生打招呼。
　　“好了，大家休息一下，待会儿继续。”社长拍拍手，示意大家停下来。
　　二凤呆呆地看着台下的那个男生，突然之间外界的一切声音都消失了，她的眼里只有那个男生的一举一动。
　　这是巧合吗？还是幻觉？上天是给她送来一个惊喜吗？
　　台下坐着的那个男生就是她意外邂逅就念念不忘的方木。
　　他旁边坐着的是那个喊他打球的男生。
　　“不是说好待会儿结束了再过来吗？怎么现在就来了？我们这边估计还得有一个小时才能结束呢！”社长廖一航跟方木他们是高中同学，关系铁到不行。这不，他们约好待会儿去打篮球，没想到方木他们这么早就过来了。
　　“哎哎哎！我们提前来也是为了捧你的场啊！想看看你这个未来的大导演现场指导能力怎么样，也好给你提提意见不是？”说话的是方木旁边的那个男生。
　　“王子，你的嘴走哪儿都那么贫，怪不得那么招女生喜欢。”廖一航拿起手里的剧本轻轻地拍了拍王子的脑袋，然后满脸笑容地看着他们俩。
　　“别啊，我这刚整好的发型。”王子装腔作势地用手理了理头发。
　　方木一直笑着，等他们俩闹完，才开口说，“你们赶紧继续吧，早点结束我们可以早点去打球。”
　　“来来来，我们继续排练。把朱丽叶和罗密欧初次相遇的情景再重复一遍。各演员，赶紧到位。”廖一航又开始跟打了鸡血一样热情地投入到工作当中了。
　　轮到二凤上场了。
　　她脚下像是踩着棉絮，软软的，手心里全是汗水，她不敢抬头看台下。
　　“斯特法诺，你可知道舞会上的那人多么让人牵挂。”
　　没有得到回应，朱丽叶的扮演者小声提醒着二凤，“赶紧啊，该你了！”
　　“额，小姐...”二凤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想不起来接下来的台词。
　　“那人的脸你还没看到，是什么让你如此牵挂？”“朱丽叶”又紧接着提醒道。
　　“卡！什么情况？斯特法诺，台词你都记不住，还怎么演？”廖一航有些生气，之前不是挺顺利吗？这姑娘怎么看起来魂不守舍的？
　　“哎，方木，你有没有觉得这个斯特法诺在哪里见过？”王子总觉得二凤看起来很眼熟，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了。
　　“在凯姆莱特家？”方木虽然嘴上开玩笑地说，脑子却却忍不住仔细搜索着那个似曾相识的羞涩表情。
　　方木说完，王子就忍不住笑出声来，别看这个方木平时不怎么说话，可一开口能把人逗死，典型的闷骚男。
　　“说真的，刚才休息的时候，我就发现她一直在看你，该不会是哪个暗恋你的女孩吧？啧啧！这才开学多长时间啊？你就痛下杀手，连这么清纯的妹子都不放过，简直就是禽兽啊！”今天二凤穿了一件针织的高领毛衣，下身穿一件阔脚的牛仔裤，脚上穿了一双破旧的球鞋，最关键的是还扎着两个辫子，怎么看都像是上世纪九十年代的人，也难怪王子会这么调侃。
　　方木笑了笑，淡淡地说了一句，“我觉得挺好。”
　　这回王子惊呆了。他的眼珠子都要掉到地上了。
　　他们在看着自己笑，二凤死死地抓住自己的衣角，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他们一定是在嘲笑自己。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她听不到方木说什么，不过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不是什么好听话。
　　二凤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讨厌过自己。
　　好不容易排练完，二凤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宿舍的。
　　她讨厌自己的出身，讨厌自己的穿着打扮，讨厌方木的嘲笑，讨厌...讨厌好多人。最后，她忍不住趴在被窝里失声痛哭起来。
　　一连好多天，二凤就跟生病了一样，看起来病恹恹的，饭也吃的很少，每回排练她也是演完自己的戏份就找借口回去了。她怕再遇到方木。
　　可是方木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他再也没有出现过。就跟第一次见面一样，仿佛只是在二凤的梦里闪现了一下就消失不见了。
　　元旦晚会顺利举行，他们的节目获得了三等奖。戏剧社里的每个人都很开心，社长说晚上邀请大家好好吃一顿。二凤推脱身体不舒服就没去。
　　她正坐在宿舍里看书的时候，宿舍里的电话响了，接起来，是大凤。她在学校门口等她。
　　二凤匆匆忙忙穿上外衣就冲了出去。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雪。纷纷扬扬的雪花迎面朝二凤的脸上扑来，她竟然开心的笑了，这么多天来第一次发自内心地笑了。
　　二凤赶到校门口的时候，看见大凤正站在角落里给双手哈着气，她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棉衣，冻得瑟瑟发抖。
　　一见面，二凤就一把抱住了二凤，“姐...”
　　许久不见，姐姐又瘦了不少，看到姐姐的那一刹那，之前对她的所有抱怨都消失不见了，有的只是心疼和感动。
　　“我给你买了双棉鞋，待会儿回去你就换上吧。还有，这是五百块钱，你拿着，钱不够了一定告诉我，千万不能饿着自己，知道不？”大凤一边吩咐着，一边把放在脚边的鞋递给了二凤。二凤注意到姐姐穿的还是一双单鞋。
　　“姐...”二凤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不仅仅是因为姐姐对自己的好，还有这么些天来的抑郁和苦闷。
　　大凤急匆匆地走了。从姐妹相见到她走总共不超过半个小时。
　　这个有着山的脊梁一样的女孩就这样默默地支撑着家，没有丝毫怨言。
　　她越走越远，那单薄的身影渐渐消融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