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不死》浅滩鱼不死

14、天各一方

　　不远处，不知是谁家的狗一直在不停地狂吠。
　　天，就要亮了。
　　明天就要去学校报到了，二凤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内心的焦虑比起喜悦更胜一筹。
　　姐姐打电话说最近工作忙，可能没法去火车站接她了，让她自己一个人去学校报到。
　　虽然姐姐详细地告诉了她怎么样坐公交车去学校，而且告诉她等她忙完就去学校看她，二凤的心里还是少不了对姐姐的埋怨。
　　什么嘛？工作再忙，能有上学这件事重要？自己到底是不是她的亲妹妹？二凤根本无法理解姐姐，她只考虑了自己的感受。
　　万一自己迷路了呢？万一被偷了呢？想到这，二凤又翻身起床，仔细检查了一下包裹，直到确认所有东西都带齐了，这才翻身上床继续睡觉。
　　隔壁屋里偶尔传来一阵刻意压低的咳嗽声，然后一切就安静了下来，有老鼠“哗啦”一下从房梁窜过，二凤在黑夜中睁大了眼睛，认真地听着这个家里的动静，然后不知不觉睡着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巧莲就起床做饭了。吃完饭还要搭班车去县城，然后还要转车去市里坐火车。
　　从未出过远门的二凤让巧莲担心了一夜。她打算把孩子送上火车再回来。
　　等吃完饭，收拾妥当，娘俩就上路了。经过村口的时候，看见一堆人坐那儿闲聊。大家纷纷跟她们娘俩打招呼。
　　“走啊？这么快就开学了啊？”“二凤，去学校可要好好学习啊！挣大钱了带你妈去城里享福。”“巧莲，你可真是有本事啊！生了个这么有出息的女娃！”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巧莲一边微笑着应和着，一边背着一个大大的包袱往前走着，丝毫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
　　她怕赶不上下午的火车。
　　二凤心里一点儿都开心不起来。除了姐姐不在，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学费。
　　自己家什么情况她很清楚，当阿妈把包着五千块钱的手帕递给她的时候，她心里的酸楚是没有人能理解的。那钱来得太不容易了。
　　她心里暗暗发誓要好好学习报答阿妈和姐姐。
　　好不容易赶到火车站，已经是下午两点了，刚好能赶上三点十七的火车。
　　二凤第一次经历了坐火车的场景。在人头攒动的候车大厅里，她清楚地感受到了什么叫“无助”，阿妈给她买完火车票就已经往回赶了。还不知道能不能再天黑之前到家。
　　从此以后，她的人生路要真正一个人走了。
　　王一诺不出意外地没有考上高中。
　　这个结果在她的意料之中，她并没有觉得难过，不过当知道赵明明考上市重点的时候，她的内心还是尖锐地疼痛了一下。
　　以后就不能在一起玩了吧？那个叫赵明明的大男孩终于要离开自己的视线了。
　　自己还要考虑明天的生计，并为之奋斗。
　　命运很显然地在两个人之间画了一条线，从此你是你，我是我，能相望，却再也没有相交的可能。
　　之前的那个意外之吻成了两个人之间的秘密，他们像是达成了默契，都闭口不谈。
　　第一次，赵明明陪王一诺坐在天台上看了夕阳，不过这次是在赵明明家的楼顶。
　　王一诺打开一罐啤酒，一口气不歇地往嘴巴里灌，她心里清楚，过了今天，所有的一切都会不同，也只有今天，她还是她王一诺。
　　赵明明没有拦她，他心里也不好受。可是面对现实，他无能为力。
　　“一诺，要不我不去上学了。咱俩一起去打工去，好不好？”明明什么时候都是那么天真，天真地让人心疼。他好像一直没有长大。
　　“打工？去哪里？干什么？别傻了，你呀，就好好做你的书呆子，我呢，继续做我的小太妹。”王一诺的眼神有些飘忽，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的她她看起来不像是平时那个飞扬跋扈的她了。
　　“我们可以去做流浪歌手啊，边走边唱。不管怎么样，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就很满足了。”
　　“哈哈！”两声大笑后，王一诺的眼泪就流了出来。
　　“你书看得太多了。”说这句话的时候，王一诺的嗓音低沉了起来，她揉了揉眼睛，让赵明明误以为刚才的眼泪是风吹的缘故。
　　赵明明没再说话了，他已经没话可说。
　　对啊，自己太幼稚了，两个还没有到法定年龄的人去哪里打工？简直就是无稽之谈。自己说的话自己都不相信，又怎么能让一诺信服？
　　两个人就那样坐着，沉默着，明明坐的很近的两个人之间却像是隔着银河，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跨越。
　　二凤历经千辛万苦终于赶到了学校。
　　学校门口早就等着迎接新生的学长学姐们一个挨一个地接过从校车上拿下来的行李。
　　一个学姐微笑着接过二凤手里的行李，热情地跟她打招呼，“你是哪个院系的？我带你去找你们院系的接待人。”
　　等把二凤送到她们院系的接待处后，就有另外两个负责接待的学姐把二凤的行李放在了接待处的帐篷底下，那里已经摞满了各式各样的行李。
　　大学里的人都这么好啊！这是二凤的第一反应。
　　办完注册手续，就有一个学长就提着二凤的行李领着她去宿舍了。一路上，学长都很热情地跟她介绍学校的情况，包括教学楼在什么地方啊，食堂在什么地方啊，宿舍里都有什么条件啊，几乎囊括了二凤最迫切想了解的所有问题。
　　不过二凤只是听，很少开口说话，因为她怕自己一开口，那蹩脚的普通话会惹得学长笑话。骨子里带的那种自卑估计这辈子都会伴随她了。
　　终于到了宿舍，二凤是第一个到的。送走学长，二凤就开始收拾起行李来。
　　不多会儿，同宿舍的人就陆陆续续进来了。大家简单客气地打了打招呼，就自顾自地忙起来了。因为不熟，没有人主动打开话闸。
　　二凤收拾好就爬床上休息去了。做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她实在是太累了。刚一躺下，她就睡熟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她俯身扫了一下宿舍，宿舍里空无一人。她刚坐起身又怅然若失地躺下了。大学跟她想象的一样，又不太一样，突然，她想家了。
　　大学生活就那样在二凤面前展开了。军训过后就开始了正式上课。大学课程不是很紧凑，课余生活倒是很丰富。二凤在同宿舍的鼓动下加入了话剧社。
　　二凤慢慢地从最初的自闭胆怯变得开朗活泼起来。
　　她以为自己四年的大学生活就会这样过去，平淡无奇但是足够充实。如果不是遇到了方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