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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野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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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草莓非要秦维带她去学校,不愿在小黑柜里待着,义正言辞地反抗:“诶多!里面好黑好寂寞的……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想找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整天被困在柜子里,那我存在的意义何在?”
秦维瞥了她一眼,“你存在的意义就是给秦荣放小苹果。”
草莓顿时气焰弱了一半,小声地反驳:“也不能这样说……”
“唉。”秦维叹了声气,认命地说:“自己跳到书包里来。”
“得令!”
周五是兴奋的一天,这一天永远是在倒计时中度过。一些寄宿学生就盼着周末能回家,难免心思浮了起来听不进去课,高中生还好些,能克制住自己,可是年纪小的初中生,思家心切,有好些学生在下午就背着包去教室,一放学就往校门口冲,都不想在学校多待一秒。
今天任静颖没有来学校,听周笑笑说跟班主任请假了,但不知道啥原因。
语文课上,教导主任经过她班门口,不经意往里瞥了一眼时,就看见班上有四张空座位,当场就怒了,回到办公室劈头盖脸地把班主任骂了一顿。
刘朵和任静颖是请假,还有两个男生逃课去网吧了。下午班主任就守在教室门口等那两男生,揪着他俩耳朵,一人一个耳刮子,怒其不争地骂道:“明天就放假了,今天还耐不住跑去网吧!你们一帮的国际饭桶,就那样坚持不住?叫你们看书就像死了一样,要玩倒生龙活虎地翻墙钻狗洞能耐了啊——”
俩男生瘦瘦小小的,秦维有些阴暗地想,班主任也是看着他们俩“好欺负”,才敢一巴掌扇过去,要是换了五大三粗的万越强,也不知道能不能扇得出手。
初中的时候,秦维的班主任是个中等个子的中年男子,但此人尤其好面子。一个在学校外面都混得还好的男生闯了祸,他当场就在教室打了那男生,但当天晚上就带了两瓶牛奶去男生宿舍找那个男生,给他赔不是。
面子这种东西很玄乎,看不见摸不着吃不得花不了,却有很多人想要它,甚至有人为此付出代价,也在所不辞。
五岁的秦诗都要面子,在院子里被男生说整天脏兮兮的,也知道叫奶奶给她换衣服。
班主任如此生气也不过是被教导主任批了丢了面子,才来打他们撒气,而在教室门口打人,掠过台下学生齐刷刷的目光,更是让他有种阴暗的快感和虚荣感。究竟这“恨铁不成钢”中有多少成分是真真正正地痛责他们不该去网吧虚度读书时光,而不是居然上课去网吧还被主任抓到了害老子被骂了。
秦维不知道,他人内心的想法就像个无底洞,再加上“面子”啥的修饰品,根本探索不到。
“啪——”班主任说到气愤之际,又赏了孙东一声响亮的巴掌,秦维坐在第二排,几乎能看清被打男生脸上的肉随之轻微地抽搐了一下,他捂住脸,目光充满仇恨地瞪着班主任。
那仇恨包括身体之伤、尊严之损、叛逆之忍。孙东偏眸看了眼教室里看热闹的人,那胸腔里的一股子气终于膨胀爆破,伴随着咬牙切齿的话语一起喷薄而出:“你再打我试试看?!”
偏偏出口就是一句火上浇油的话,班主任可不能因此跌了面子,当场就又是一巴掌,只是这一掌没有甩到脸上,而是半路被孙东用力挥开了,手臂往后直直地碰到墙壁上,骨头与水泥的撞击仿佛是导火线,一触即发。
班主任的动作顿然凶猛起来,似乎拿出对付仇人一样的力气,毫不留情地拳打脚踢,用力把孙东拽到教室外面,秦维隔着一面墙也能听到拳头碰上身体的声响。
相较于以后的教师不能打人,落后破旧的老区里的老师却是十分狂肆,以棒棍来教书,让他们“痛改前非”。
全班乱哄哄的,原本是自习课却怎样也自习不下去,后排有男生好奇地打开后门去瞥外面的“惨况”,随后“啧啧——”地一声,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叹道:“真狠啊……”
另外一个受罚的男生僵立在教室门口,低着脑袋,不敢回到座位上去。
周笑笑对于班主任打人是处于害怕状态的,仿佛等下班主任就会冲进来打她一样,回头看着秦维,小声咋舌道:“太恐怖了……”
秦维点头,暗想,几年后教师不准打学生,班主任会不会手痒。
汪奇也凑过来说了一句:“都要放周末了还发生这样的事,真是搞得一点迎接周末的喜悦都没有了。”
“孙东这个周末才是要惨了啊。”周笑笑叹道。
打了一顿后打电话告诉家长,学生在校不学好,家长弯腰附和,是啊老师你以后多看着点,这小子皮痒了就尽管打。好像他就是件物品一样,没有发言权没有自由权,任人处置。
“我爸妈要是知道我和老师打架,”汪奇做了个割脖子的手势,啧了一声,“他们估计也会打死我的。”
周笑笑睁大眼睛,“你爸妈会打你啊?我还以为他们很疼你呢。”
“打啊!一不听话就老劲儿打,我都是从小打到大的。”汪奇摸了摸脸,说,“我这身肥肉都快被他们打成了肌肉了。”
“为什么要打孩子呢?”秦维禁不住皱眉说:“把孩子生下来就是赋予了打骂的权利吗。”
“大概棒棍底下出孝子,不打不成才吧。”周笑笑想了想,回答。
“屁,不过是句托词,当真你打了别人别人还会感谢你当年棍打之恩啊?”秦维说,“好好说话都不会,偏要用棍子解决?”
周笑笑被秦维的脏话吓了一跳,震惊地看着一脸平静的秦维,吞了吞口水:“……秦维你怎么……这么激动啊?”
秦维摇头:“没啥。”
激动只不过联想到自己罢了。
*
放学铃声一响,学生顿时就解放了,当然毕业班的除外,他们周末得补课,初三党两星期放一次假,高三党一个月放一次假,而且还是得上完星期六上午的课,然后星期天来赶晚自习,这是学校的老规矩。
秦维收拾好东西刚要走,就看见孙东一脸伤地走进教室——他之后的两节课都没回来。
秦维呆了一下,看着他脸上的伤,班主任打得真够猛的。
“看什么看!”孙东瞪向她,没好气地吼了一声,随后慢慢地走到自己位置,把书一本本的往书包里砸。
孙东这人平时挺老实的,就是交了些损友,才学会了上网逃课,但也仅仅是偶尔逃而已,并不会霸道横行,和同学还算和气,秦维大概是第一个被他呛的人。
但也不意外,堵着一肚子气,见到谁都想撒气。她背着书包走出教室,在走道上看到一对愁眉苦脸的夫妻,应该是孙东的父母。
秦维经过他们时,礼貌地打了个招呼:“叔叔阿姨好。”
孙父孙母心不在焉地对她笑了笑,随后又伸着脖子往教室里看,似乎在急躁孙东动作怎么这么慢,却又不敢走进教室。
秦维走到楼梯处时隐约听见孙父气急败坏的声音:“你给我回去好好反省——”
“哎,别打东东啊……”
秦维慢慢地下台阶,忽的,旁边下来一个人,与她并肩,笑着说:“你怎么又这么晚。”
她偏眸一看,又是夏理。她漫不经心地回答:“是这次大家挺迫不及待的要回家,所以你关门早。”
“你说的对。”夏理笑容更大了,笑意几乎要溢出眼眸。
出了教学楼,天空一片晴朗,亮光照在枝桠、屋顶的积雪上反射出耀眼晶莹的“钻光”。
“今天天气挺好的啊,明天估计是晴天。”夏理又在跟她聊天气,秦维觉得这样的对话就是在没话找话,几乎可以和“你吃了吗”相媲美。
秦维问:“那明天就野炊?”可是,没有看到一个班委在班上通知。
“可能吧,明天你有时间吗?”夏理看向她,眸子里的光也如同“钻光”一样闪耀。
秦维摇头,实诚地回答:“我明天想去趟主城。”
夏理说:“周日也可以的。”
“再看吧。”其实是处于矛盾心理,也弄不太清想去和不想去比例各占多少,想去是因为上辈子没参与过,不想去是感觉去了也没多大意思,但,在去之前就判断这次活动不会好玩未免太过果断。
秦维期待的是那种聚会,许久未见,闪亮登场,老同学都说“你怎么变了那么多,简直是蜕变啊”,成为以前不曾有过的焦点。每个从前默默无闻的人都会幻想的聚会,再活一世,她也还是同样期待。
大三的时候秦维去参加过一次高中聚会,她自以为地变了好多,穿衣打扮说话谈吐之类的,都有很大幅度地上升。然而,事实却没有如同她前一晚睡不着不住地幻想一样,实际上你在改变成长,那些比你优秀比你闪光的人同样在改变成长,他们站在比你高的台阶上,以比你快的速度往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