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遇见你》只会读书

39、No. 39

　　三年前，上海浦东机场，国际航班海关入口处，老崔和老白巴巴的望着崔凌，老白不停的揉着发红的眼睛：“都这把岁数了还出去折腾个啥，在国内工作的好好的，非要出国找罪受。”
　　老崔推了老白一下：“这会儿说这些干啥，小凌要出去深造是好事，年轻的时候总要多出去走走看看开阔一下视野的嘛！你不要担心你妈了，放心出去吧，我们在家随时等你回来。”
　　老白又抹了一下眼睛：“深造就知道深造，到底有什么好处，一个女孩子不结婚生子，读那么多书干啥，你说说你到底咋回事啊，别人读书的时候你在谈恋爱，现在别人成家立业了，你说要出去读书，你怎么总和别人反着来啊！”
　　“哎呀，妈，我先出去逛逛看看，以后接你过来看自由女神像啊！带你去白宫，看美国总统去！”崔凌心里也堵得慌，不过还是抢白道：“成天窝在重庆干啥，斗地主？打麻将，我又不喜欢那些，就想出去看看世界嘛！你要实在不乐意，那我就不走了呗，我也不结婚，天天守在家里烦你，吃你的住你的，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啃你一辈子老。要让我出去给你找个好女婿带回来！”
　　“去去去，赶紧走，别在家烦我了，你说的啊，出去要给我带个女婿回来！”老白推着她进去，又嚷道：“要是太辛苦了，就回来，咱家虽然没钱，也还养的起。不要以为离的远了，就可以什么都瞒着我们，孤身在外受了啥欺负一定要还回去，千万别自己闷着忍耐，不要为了钱太节约亏待自己了。出去开开心心的，咱不求你出人头地，别把自己累倒了，你要过的轻松一点，学习别太辛苦了。”
　　崔凌也红了眼睛，“妈，瞧你说的，我都多大了，还当我以前那个哭哭啼啼的拉着你的衣服不肯放手的小孩子呢，现在谁还敢欺负我，我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放心吧，妈，我不会累倒我自己的，等我熟悉了以后再领着你们逛遍美国啦。”
　　老崔搓着手：“说啥呢，孩子都这么大了，你有什么不放心的，能出去是好事，你别耽误她，我们就在家等着她吧！”
　　走进海关，拐了个弯，崔凌悄悄扒着玻璃往外看，老崔扶着老白还站在海关门口张望着，看着他们微微有些佝偻的背和渐渐花白的头发，鼻子一酸，眼泪再也忍不住了。一路拿纸巾捂着脸走到登机口找了位置坐下，再蒙着脸无声的痛哭了一场，父母在，不该远游的，可是又游必有方，真是两难呀！
　　开始登机了，情绪稍微好了一点，起身去洗手间收拾了一下，对着镜子，用冷水拍打自己红肿的双眼，崔凌暗暗的对自己说：“加油，你要赶快拿到博士学位然后回国，不能叫父母等太久了。”

　　飞机开始广播就要起飞了，请乘客们关闭手机及其他无线通讯设备，崔凌盯着键盘按了几个数字，想了想，叹了口气，又摁掉了，还是关机吧。反正都已经决定从此天涯海角再不相见了，还告别什么呢，没有意义了。
　　巨大的波音777慢慢的驶上了跑道，然后加速起飞，快速爬升，轰鸣声中急速升高到1万英尺，许是刚才哭得疲惫了，崔凌一阵眩晕耳鸣，感紧吞咽了几下，又将手指插进耳朵一紧一松的按压着，终于舒服了不少。飞机盘旋了一会儿继续往上爬升，一直爬到3万2千多英尺才最终稳定下来。望着窗外一片宁静幽深的湛蓝，下方除了缭绕的云雾什么都看不见了，崔凌突然想起《三万英尺》这首歌来，原来三万英尺就是国际航班的高空距离啊。“何宁，我终于逃开你了，也许不再相见，你才会记得曾经有一个我，认认真真地用心爱过你。退一步海阔天空，我有我的野心和理想，从今以后我会在新的地方重新开始我的人生了。”她在心底又叹了口气，一阵困倦袭来，蒙上眼罩，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婚礼大厅里，何宁一身西装神采奕奕，不过这时他却有些心不在焉的朝来宾门口张望着，严晶一家人正从门口进来，他一喜，朝严晶走过去，却没有看见那个熟悉的背影，暗了暗眼。“恭喜新郎官了，今天真帅气啊！新娘子在哪儿呢？怎么没跟你一起迎客啊？”严晶嚷嚷道。
　　“她刚才进去补妆了，你们也不早点儿来，婚礼马上要开始了。一会儿忙，照顾不周到的地方多担待点儿啊，老同桌！”何宁笑着回她。
　　“是呀，咱们多少年的感情了啊，哎，以前那么久的同桌，咱两也没发生点超出友谊的感情来，真是遗憾啊！”严晶大大咧咧的笑着，“今天终于等到你结婚了！咱们今天得好好闹闹新娘子！”
　　“别啊，姑奶奶你饶了我吧，今天是我的大好日子，可经不起你折腾。”何宁笑着看向严晶的老公：“老何，今儿麻烦你把严晶看住了，别让她捣乱了，改天请你们吃饭，几个老同学再好好聚聚。”
　　“放心吧，她就是说说而已，你的大喜日子哪能给你添乱啊！”老何拍拍他的肩膀，“恭喜你了！”
　　严晶撇撇嘴，“没劲，结婚也是这付温吞样。以前咱们几个玩的好的，就剩崔凌了，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嫁的出去啊！哎，对了，你没请她吗？她怎么没来？”
　　何宁顿了顿，“你俩不是好朋友么，怎么问我，我有发请柬给她啊！她一直没有给我回应，估计最近忙吧！都这个时候了，估计不会来了吧。”
　　严晶想了想，“是，她一直在忙着考英语想出国，我也好久没联络到她了。不知道最近她怎么样了。”
　　“哦！”何宁心里吃了一惊，表面却不露声色，“快进去吧，婚礼马上开始了，待会儿再聊。”
　　何宁陪着严晶夫妻朝预留好的席位走去，安置下他们又转头看看空荡荡的门口，叹了口气，自己的心里也有些莫名的空落，转身朝台上走去，“何宁！”似乎听到崔凌的呼叫，他再回转头，门口还是空的，再一抬眼，原来是自己的新娘，正温柔的注视着自己，伸手召唤他，何宁笑了，不再犹豫，大步走上去牵起她的手，这才是自己要共度一生的人。以前的一切，都忘了吧！那抹留在心底的影子，就她成为人生里最遥不可及的风景吧，一个人的时候，远远的看一眼就好。

　　崔凌迷糊了一觉醒来，机舱里一片昏暗，乘客们各自要么也在睡觉，要么戴着耳机看电影，都安安静静的，越发显得气流声嘶嘶起来，她点了一下前面椅背上的液晶屏，发现才飞了一半，眼睛被液晶光一照，一阵刺痛，一摸眼皮，原来肿得厉害。恰好乘务员端着水走过来，崔凌用结结巴巴的英文朝她要了一杯冰，仰脸歪在座位上敷了半响，方才觉得好些了。扭头朝窗外看去，窗外也是一片漆黑，再看地标正飞向加拿大临近北极上空了，怪不得一片漆黑呢。
　　看了一部电影，乘务员开始挨着发三明治了，之前的第一餐是盖浇牛肉盒饭，崔凌那会儿正昏沉着，接过来吃了两口就放下来迷糊过去了。这会儿肚子有些饿了，咬了一大口，晕，冰冰凉的，真难吃，这是在飞机上就要开始过美国生活了吗？算了，先捂热一会儿吧，早先发的盒饭还没吃完，就吃剩饭好了。
　　邻座也是个留学生，看崔凌精神过来，两人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一问原来也是四川人，不过是绵阳的。虽然比崔凌小，不过小姑娘已经第二次过来了，原来她是放寒假回国度假。“我看你哭了，就没好意思打搅你。”她笑嘻嘻的说，“别难过了，第一次出来都这样，远离父母心里舍不得嘛，习惯了就好，我第一回出来也是哭了一路呢，现在两国交流频繁了，机票越来越便宜，想回国，放假之前找好deal，1千刀就到家了，方便得很。要是平时淡季机票更便宜呢，4，5百刀都能往返一趟呢，你爸妈要是退休了有时间，你给他们订好机票，一趟就过来了，所以呀，别愁了，咱们呀，好好读书，早点毕业就好了。”
　　“噢，你在哪个学校啊？学什么的呀？”她问道。
　　“我学化学的，普渡的，哎，这专业好出国不好找工作，只能慢慢熬着了。”她唧唧呱呱道，“你呢？你出来学什么呀？”
　　“噢，我学CS的。”崔凌老实回道，“其实我不太会写code，只是现在只有CS才好申请奖学金，只好硬着头皮念咯。”
　　“那你挺厉害的呀，CS现在大热呀，又好找工作，我是完全不懂这个，没法转。”她仰慕道，“你真行，不太懂也能申请到奖学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