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朝夕辞[顾青]》方兴未辞

8、第七章 下跪

　　顾惜朝来到医馆时，大夫正在给青夕辞包扎伤口。
　　青夕辞所在屋前，围着一批人，看衣着打扮估计皆是青府的佣人。
　　其中有一小女孩，溜圆的眼睛，长得十分白净，五六岁左右，脸色十分焦急。
　　感受到一股充满敌意的视线，顾惜朝迎着这道视线看去，发现是羌笛--那青府的管家，脸色如火，正怒气冲冲地盯着他。
　　顾惜朝觉得羌笛要冲过来，果不其然，下一秒，羌笛便直接向他冲来，并一拳砸向他面部。
　　顾惜朝没有躲，牙齿磕破了口腔和嘴唇，瞬间流出了血。
　　羌笛也未料到顾惜朝没躲，那一拳他可用了八分力，打得不轻，但这顾惜朝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别说我欺负小孩儿，若不是你来青府胡闹，我家少爷也不会受伤！”
　　呸~顾惜朝一歪头将嘴里的血吐出，扬起脖子看着羌笛，“我不是怕你，是冲着你家少爷我才不还手！”
　　羌笛十分疑惑，因为他们只知他们家少爷受了伤，但是怎么受的伤，他们一无所知。
　　“我家少爷怎么受的伤？”
　　顾惜朝脑海一闪而过——青夕辞那张痛苦与倔强融合在一起的脸庞。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我会知道的！如果是你伤了少爷，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我等着！”
　　这时那个小女孩插了话，“哥哥，你就告诉我们吧！”
　　羌笛立即呵斥道：“阿萌！他不是什么哥哥！”
　　阿萌一脸不知所措，良久才喃喃道：“羌伯阿萌知道了。”
　　顾惜朝眼看着他眼前的人，一个个都用十分古怪的眼神看着他，他知道这些人都看不起他，最后，就连那个小女孩的眼神也变了味道。
　　这里不欢迎他，顾惜朝转身就走，他走出医馆，想了想，还是又绕回到医馆后门，趁四下无人攀上墙，沿着墙壁又翻上屋顶，依着记忆，最后来到青夕辞对面房间的屋顶之上。
　　顾惜朝怕被人看见，蹑手蹑脚般趴在屋顶，躲在檐角后，将自己彻底藏了起来。
　　他也不想躲，但是……还是躲起来吧！
　　“乐师，你也别太担心，小少爷胳膊只是脱臼，没有伤及筋骨，而且又及时接上，不会落下什么后遗症。而这腹部的伤，是被树枝划破了血管，并没有伤及内脏，只是看着严重而已。”
　　“这担忧——也不由人。”
　　“有乐师在，小少爷一定很快就能好起来！”
　　青余梁听后，似有若无地叹了口气。
　　只要有他在，青余梁也始终认为青夕辞会很好，他会护他健康无忧快乐地成长，可——万一——他不在——他不在场——他没及时在他身旁，就比如今天……作为一名父亲，他到底合不合格？
　　顾惜朝隐隐约约听到了对面屋子的谈话，庆幸青夕辞并无大碍的同时，他有一种偷听别人讲话的……怎么形容呢？似乎不太好，但是他还不想走。
　　想亲眼看青夕辞在他面前笑——顾惜朝被脑海涌出的想法吓了一跳，差点从屋顶滑下，幸好他及时抓住了屋檐。
　　顾惜朝又翻上屋顶，重新躲好。吁～没被发现，真好！医馆一般都有些比较贵重的药材，万一被发现，当成贼就不好了！
　　青余梁一推开门，众人纷纷围了上去。
　　众人开口一致，“老爷，少爷怎么样？”
　　青余梁脸色三分不悦，“府中事情都忙完了？”
　　只有羌笛一人开口，“老爷！他们担……”
　　青余梁打断羌笛，“带着他们都回去！”
　　“是！”众人纷纷离开，只有阿萌迟迟不肯走。
　　青余梁知道阿萌心思，遂道：“阿萌留下陪夕辞。”
　　阿萌脸色一喜，朝青余梁感激一笑后，快跑进青夕辞床前。
　　阿萌一见青夕辞，平日的他活蹦乱跳满面春风，此刻……看见他脸色苍白又昏迷不醒地躺在床上，当即控制不住情绪，眼泪扑簌簌就落了下来。
　　顾惜朝正遥望着阿萌，看她那般伤心，就不由担忧青夕辞是不是伤得很重？都怪他，是他让青夕辞如此……
　　“下来！”正责备自己的顾惜朝被一道声音喊回神。
　　顾惜朝以为是被人发现了，要逃，于是一大步跃起，跳向另一个房顶。
　　“没人，下来，我们谈一谈！”
　　这道声音尤其温和，顾惜朝回头一看——是青余梁，于是他停下脚步，从房顶跳了下来。
　　也许是顾惜朝没掌握好力道，也许是他高估了他的水平，反正落地时，他右脚被扯到，踉跄欲倒，努力站稳身体后，看向青余梁，坦诚道：“青夕辞因我而伤，可——我没有钱陪给你们，不过青夕辞伤到哪儿，我可以双倍奉还给他！”
　　青余梁轻轻地笑了起来，顾惜朝并不觉得他在嘲讽挖苦他，但还是不由地问：“青乐师想怎样？”
　　“你这孩子，我又没说要你赔。”
　　青余梁的语气还带着一丝宠溺小孩子的意味，顾惜朝简直要惊呆，“那——给！”
　　顾惜朝从靴子里拔出匕首，递向青余梁，同时另一只手还伸直了递过去，那意思很明显，你也来伤我……
　　青余梁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但他没接匕首，反倒语重心长道：“一无所有的人才最可怕。”
　　“什么意思？”他一无所有！他可怕！那青余梁还对他如此客气，不应该像羌笛一样，冲上来就是一拳。
　　他伤了他儿子，青余梁不更该直接打得他满地找牙吗？
　　顾惜朝有些懵，为何青府这两父子都不按常理出牌呐！
　　“远离他们……你是聪明的孩子，应该懂我说的什么。”
　　顾惜朝已经开始慢慢意识到，青余梁讲得到底是哪件事儿——是他怂恿乞丐到青府门前，但这么短的时间，青余梁如何知道这些？
　　难道是乞丐们说出的？青余梁如何在极短时间内化解了青府门前的危机？
　　所以，那些乞丐对青夕辞是客客气气的，只是要找回青夕辞，而要抓的人，只有他一个。
　　青余梁化解了如此多的乞丐的戾气和贪欲，让他们帮他寻青夕辞，他是如何办到的？
　　而一无所有的人是那些乞丐们，青余梁要他远离他们……既然知道一切都是他所为，都因他而起，那为何还来劝他离他们远些？
　　“孩子，快些回去敷敷脸擦擦药吃午饭吧！”
　　青余梁见顾惜朝一直在发愣，他也担心青夕辞那边，所以转身就想走。
　　扑通～青余梁听闻声音扭头一看，但见顾惜朝双膝跪地，“师父！请您一定收我为徒！”
　　青余梁摇了摇头，“我并不能教给你什么！”说完他便走了。
　　只余顾惜朝一人，恼恨般地双手开始捶地，“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都不肯收他顾惜朝为徒？
　　夫子们也罢，容无竟也罢，青余梁也罢，为何没一人肯给他一个容身之地？
　　可这些人又凭什么要给他一个容身之地，他一个不知道父亲是谁的野孩子，又有谁肯给予他救赎？
　　既然没有——都没有，那只能依靠自己——也只有自己，顾惜朝从地上爬起来，打了打身上的土，内心起誓，男子汉大丈夫，必须膝下有黄金！他顾惜朝这辈子，任何人任何事都别想让他再曲一下膝盖！哪怕死，也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