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混乱之都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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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端坐在灯塔顶端，像个国王一样俯瞰一切。
地下之城的领主在外一直有个称号，名为无冕之王。
我从没见过他，但是资料上的信息足够让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可见到他的这一刻，我却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男人不是很年轻，甚至还有点老，两鬓间白发丛生，额头上的皱纹很深，凸出的眼袋更显老态。但是他脊背挺直，不说话也没有表情，眼中锐芒怎么也藏不住。他撑着手杖，整个人就如同一把带着锐气的剑，我毫不怀疑他下一刻会拔出手杖中的剑，与我们战斗。
但就是在这种一触即发的氛围下，男人的身边却有个画风格格不入的女人。没错，不但是个女人，还是个非常漂亮、并且和他一起坐在那个属于领主的位置上的女人。
女人有着一头金色柔顺长发，除了面色过于苍白外，其他地方都十分符合那种油画里古典美人的形象。她闭着双眼，对周遭发生的事情毫无察觉，仿佛沉睡在梦境里。
这是具漂亮的尸体，她的岁月停止在最美的年纪。
纳杰罗、查巴克和杰索三人与我在灯塔顶端集合，我们围成一个弧，将这个中央高台围住。
男人俯视我们，说道：“你们来了。”
如果现在换个场景，比如一群人坐在太阳底下嗑瓜子聊天喝茶，他这样的神态和语气也毫无违和感。
这个男人不简单，我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明白过来了。
这让我觉得很矛盾，既然他有脑子，就不该来招惹我。混乱之都的尖端武力早在半年前就被剿灭，对于丧失利剑的领主来说，这个时候就不该招惹任何一位街区统治者，哪怕是这个统治者现在是个通缉犯。
“你似乎有很多疑问。”
查巴克吊儿郎当地掏了掏耳朵，恶劣态度地把手指上的物体吹向男人。拍拍自己混合了各种颜色药水的衣服，不耐烦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你这种老套的开场白是怎么回事儿，真倒老子胃口。”
“查巴克。”我喝止住了他，并且赞赏地看了他一眼。
“……”男人似乎没想到我们这方是这种流氓态度，索性他反应快，“年轻人太过急躁可不好，你们就不觉得一切都太过顺利了吗？”
我：“然后呢？你想说这一切都是你在暗箱操纵吗？说实话我对你的阴谋论没兴趣，我知道一点，那就是你想让我们死，而我们不想死。”
不知道我戳到了他哪根神经，只见他平静的面孔犹如被打碎的玻璃，碎成千万片。如刀锋般的眼神消失不见，那双猩红的眼眸中仿佛染着谁的鲜血。
看到他这样我反而平静了下来。
因为在我面前的根本不是什么不得了的男人，而是一个疯子。
“你倒是很从容，从以前我就在观察你了，你总是这样，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是这副模样，好像什么事情都难不倒你，什么事都在你的算计内。但是我看得出来……”他笑得扭曲，一如所有杀人魔触摸到鲜血的模样，丑陋得令人作呕。“我看得出来你在忍耐，因为我也在忍受这个恶心的城市。既然这样，何必继续相互斗争这种毫无用处的事情，这不符合双方利益，不是吗？”
我：“不符合的只是你的利益，恕我直言，你这种货色，我能杀十个。”
他：“就像上一个领主？你错了，我可不是他。”
我：“可在我眼里，你还不如他。”
他：“小家伙，逞口舌之快没有意义。无论你愿不愿意，你已经是我的盟友了。”
杰索翘起嘴角，看起来像在微笑，但他已经从画中召唤出了死亡之手，整个人蓄势待发杀气腾腾。“你到底想说什么呢。”
纳杰罗不说话，念触手悄无声息地遍布这个灯塔最高处，只需要一个触碰，这个男人就无路可退。
男人起身，一步步走下阶梯，看着我们的眼神中带着露骨的厌恶与痛恨。
“……二十年，我来到这个城市二十年，我的妻子也沉睡了二十年，是这个城市带走了她，我痛恨这里！痛恨这里的一切！”他说罢挺直脊背立于阶梯上，与我保持了一定距离，又咄咄逼人地俯视我，仿佛这样就能看透我的心思。
其实这根本没有必要，我的心思还用猜吗。
当我决定故伎重演，当我闯入中央，当我站在这里和他对峙，我的目的就只有一个——碍事的人全部杀光！
我要带走所有人，他是我最大的障碍。
“难道你就不恨吗？你也恨吧。否则你就不会推翻巴里瑞斯的统治，剿灭混乱之都的最高武力。我承认你很聪明，你是我见过最有潜质的年轻人，你能轻而易举做到别人一辈子都做不到的事情，你身上具备无限可能。”
“……”
“但是你为什么会存在！为什么要出生！这个城市又为什么会存在！你们就像这个世界的毒瘤，你们就是这个世界上‘恶’之本源！看看这个城市里都有什么，你们都很清楚吧！生存和死亡的权利根本不在自己手里，想活下去就得不断扭曲自己，直到最后，把自己活得像个畜牲！”
双目一片赤红，他和其他人一样，身体机能被毒破坏。也许是觉得自己最后的时刻到了，他不再装模作样，把他的目的，他的所有想法全部说了出来。
“这个城市的人不会把人命当命，这里是这个世界所有恶的聚集之所，没有人能改变。我的孩子的死是这样，我妻子的死还是这样！这是个坟墓，所有人的坟墓！它的存在就是一个错误，但是这个错误就像被钉死的棺材，只有将它整个破坏掉才能纠正。我是这里的领主，我将带领大家走向正确的道路。卡斯特·格尔，你应该明白，只有拔除这个毒瘤，所有人才能获得幸福！”
我：“所以你就呆在巴里瑞斯身边，取得他的赏识和信任。你说你观察了我很久，但我觉得这不是你选择我的动机。真正的导火索是半年前的动乱，整个地下的尖端武力全部被杀，巴里瑞斯将你推上位的时候，你感觉自己的机会来了。你将地下维持成现在这种不尴不尬的状态，只是为了行动的时候可以打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而我，就是你的计划实行者。”我说完笑了下，“领主大人，真是好手段啊。”
他鼓起掌，完全不在意我们这边对他的威胁，看他的神态还十分悠然自得，该说不愧是有本事当领主的人吗。
“说得没错，我就是这个目的。你知道的，我手里没有任何武力，由于你先前的壮举领主的军队已经破败不堪，甚至经不起你随手一击。你现在应该很高兴吧，你我的目的都已经达到，这个鬼地方，埋葬了我们重要之人的地方，让我们如此痛苦的地方，终于要消失在这个大陆的版图上了！”
我几乎快压抑不住从内心深处升起的嘲讽，但比起讽刺他，我更想把话说清楚。“谁和你说我要这个地方消失的？不要把你我混为一谈，我是疯了点，可我不是屠城的魔王。”我说的是实话，我这个人很善变，这一点我有自知自明。但是有一些东西，从开始就没有变过。
“我从来没否认过这个城市的存在，神创造了光明，就会同样创造黑暗。我们出生于黑暗的聚集之地，这件事本身就没有任何错误，谁都没有错，这个城市本身也不该承担所有错误。它的确是个坟墓，他带走了我很多重要的同伴，我在这里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生离死别，可是这些事真的很稀奇吗？在这个世界的任何一角，都会发生同样的事情，只是在这个地方冲突尤为激烈。”
“我的确很厌恶这里，这里太多的东西让我觉得恶心。这个城市无药可救，因为它的存在就是黑暗本身。小到权利金钱，大到生存死亡，甚至是现在的屠杀，这些就是组成这个城市的根本。谁都无法否认，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不合理，在这里都合理，因为没人在意这些东西。你忘了？这里的人都是为什么事进来的，和我们讲道理，你可笑不可笑。”
“而且。”我抬起下巴，嘴角上扬，毫不掩饰自己的讽刺，“你他妈可真不要脸，少在这充当正义的使者。你有什么资格说这些话？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自己不清楚吗。不是你自己犯了罪，你会被关在这里？你的妻子和孩子就是被你连累的！幸福？是你自己葬送了自己的幸福！少把罪推到别人头上！”
“闭嘴！”
他一下子就崩溃了，我的话就像一把刀，狠狠将他的虚伪捅破。他完全变得像个疯子，不停地让我闭嘴，这样子看起来着实可怜，可谁让他是自找的。
明明是自己做了错事，失去一切是他自己尝到了自己酿下的苦果，和其他人没有任何关系。可他非但没有吸取教训，还把错推到别人头上。
是，我们都无可救药，但这种莫名其妙的锅我们可不背！
而且他是想闹哪样？因为这个城市太讨厌，就要毁灭这里？还自诩只要毁灭这里，所有人都能获得幸福？
无论这里是否毁灭，如果幸福不能自己抓在手里，哪怕世界都成为乌托邦，我们依然不幸福。
当然我也没资格说他，狗咬狗，一嘴毛。谁也别把自己讲得有多高贵，我们不是神，只是个普通人，是个连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都费力得不行的普通人。
“我们可和你这种货色不同，我们在这里长大，我们属于这里，这个世界上所有矛盾在我们眼里都十分平常。我们无法否认骨子里的‘恶’，因为它就是我们赖以生存的东西。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沐浴在光明中的孩子，也就有我们这群人。存在即是合理，这不是空话。”
“就算我做了这么多，我也没有想抹杀掉这里，我只是想破坏掉一些东西，让我觉得很不爽的东西。哦，和你在这里废话了这么久都没有看时间。”
男人有些茫然地问：“……时间？”
我看着钟表：“时间到。”
现在的时间是。
8:30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混乱之都篇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