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星志愿]光芒》若依_

54、结束，开始（上）

　　以为会很漫长的隆冬转瞬即逝。过完新年，我踏上了职业生涯最后的征程。

　　在四大洲锦标赛的自由滑比赛中，我出色地完成了包括阿克赛尔三周跳、菲利普三周接后外结环三周跳以及勾手三周跳在内的高难度跳跃动作，甫一亮相就以赛季最高分摘得了桂冠，被外界列为奥运会的夺冠热门，在各大网站的赔率表上位列第一。

　　我满怀信心地来到普莱西德湖，迎接我的却是一个噩梦的开始——在我以选手身份参加的最后一届奥运会的短节目比赛中，现场两万名观众见证了我灾难一般的表现。

　　身体因为紧张而反常地僵硬，开场的阿克赛尔三周跳，我什么都还来不及想，整个人已经摔倒在了冰面上。

　　一瞬间，观众席的哗然声盖过了音乐，也惊醒了我脑海中混沌的思绪。

　　凭着本能，我从冰面上站起来，迅速调整心情，重新投入到比赛之中。一个三周跳的失败并不是世界末日，何况我在两天后的自由滑比赛中拥有压倒性的优势。

　　然而，在经历了过去那坎坷的四年又以一个失败的阿克赛尔三周跳拉开我最后的奥运序幕之后，上天似乎还未与我开够玩笑。在做菲利普三周的起跳动作时，我的冰刀不幸卡在了前面的运动员留下的冰槽里，原计划的三周接三周连跳只换来一个跳空，而沉浸在接连两个重大失误的打击中的我，甚至不记得要在菲利普三周跳空之后补上后外结环三周跳。

　　第十八名。我整个职业生涯最低的短节目排名，出现在人生的最后一场比赛——一场奥运比赛中。

　　我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在场地中央向观众谢幕的，也不记得是怎样回到场边与教练一起等待分数的。

　　一切都难堪到让人想逃走，可是我还是得出席赛后的发布会，强忍着眼泪面对一个个犀利到不近人情的提问。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茫然地摇头，没法给出记者们一个确知的答案。

　　也许我根本不该来，不该给自己机会在冰场上出丑，不该勉强自己在这里回答关于裸照事件关于糟糕表现关于退役打算的问题。

　　我应该听父母的话跟他们回墨尔本，或者更早以前，我本不需要远赴芝加哥完成孤独而艰辛的复健。

　　仅仅一场比赛的失利，让过去四年所经历的坎坷和承受的痛苦都变得那么没有意义。

　　我甚至不再认为自己能完成两天后的自由滑比赛。

　　第二天，我很早就到了冰场，偌大的冰场空无一人，冰刀划过冰面的声音熟悉到令人心碎。

　　我飞快地在空旷的冰面上滑行，风声从耳边掠过，仿佛一去不返的时光。

　　右后外刃助滑，转身，左前外刃蹬冰，这个重复过几千几万次的动作已如血液般流淌在我的身体里。右后外刃落冰，稳稳地向后滑出，毫无疑问，当今世界上，只有我能做出如此完美的阿克赛尔三周跳。

　　可是昨天，我却没能做到。

　　场边突兀地响起掌声，单薄的回声在空旷的场馆里不绝于耳。我放慢滑行速度，看到了冰场边那个熟悉的身影。

　　左耳闪烁的耳钉，嘴角优雅的弧度，还有那双与众不同的眼睛，火般灼热。

　　我曾以为《冰上玫瑰》是我和林立翔的故事，但是时间终于在这里给出了正确答案。

　　我哭着笑着投入那个宽厚的怀抱，他身上淡淡的古龙水香气弥漫过我无数的梦境。

　　“你没有告诉我你要来！”我埋首在他的胸膛，瓮声瓮气地撒娇。

　　“我从来都不告诉你。”我疑惑地抬头，他的眉眼里尽是宠溺的笑意，“你的比赛，我每年都来看。”

　　“骗人！”我轻捶他的胸口，娇嗔道，“那你为什么今天才出现？”

　　“因为今天你需要我。”

　　毛衣质地柔软，贴在脸颊好似温柔的抚慰，我闭上眼睛，任凭眼泪肆意流淌，纵情地呼吸着属于他的气息。

　　我们并肩而坐，空无一人的冰场有点冷，被握在另一只手里的手却很暖。

　　“我昨天，是不是很丢人？”

　　他摇头，满目温柔。

　　“我真的以为……这次可以得到冠军的。”我说着，又有些哽咽。

　　“我知道，”他轻抚我的发，“但即使没有站上领奖台，你还是最好的。”

　　“你爱我，当然这样说。”嘴上娇嗔，心里还是很受用。

　　“是啊，可是，你不知道自己在冰上表演的时候有多美。那么多花样滑冰选手，我却一眼就爱上了你。”他动情地望着那片冰面，仿佛能看到那个光芒耀眼的我。

　　动人的情话像一股清泉，抚平我心里的那道伤口。“我知道自己已经尽力了。这四年发生了那么多事，我根本不敢相信自己还能站在这里。我本以为即使拿不到金牌，也会是一次没有遗憾的告别，没想到会输得这么惨……”

　　“不是还有明天吗？你说的，爬也要爬到最后，现在你站起来了，就走到最后吧。”

　　“嗯，明天我不会再摔倒了。”我并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但只要在他身边，总觉得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若绮，”他沉吟了很久，开口道，“来这里之前，我去见过他。”

　　“你是说……”我惊讶地看向他，在他的目光里得到确认。

　　“我还是恨他，但是好像也能平静地跟他说几句话了，也许，真的没有这么难。”他的眼里蕴着许多情绪，我并不能完全读懂。

　　一如当日，我将与他父亲碰面的经过告诉他，他也是这样眼神复杂一言不发地望着我。那时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克制地听我说完，然后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他从来都不是个乐于流露情感的人，大部分时间，他都表现得冷静自持到无懈可击，即使我与他携手走到今天，很多时候仍然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也不知道他会做些什么。

　　可是那有什么关系。两个人无论相爱到何种程度，也总有对方无法理解的心情，爱情本无须追根究底，相濡以沫便能走到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