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缄语丝箩》落芽成梦

3、唐突的客人

　　生命的秋季就这么来了。白发像敌国间谍，暗夜潜入，悄悄鼓动黑发变色。
　　——简媜《烟波蓝》
　　第二天早上，刚起床，仍带着惺忪睡眼的我一瞧见餐桌上的丰富早餐就傻眼了。
　　“你起来了，快去洗脸来吃早饭吧。”
　　李硕戴着围裙，捧着煎好的鸡蛋从厨房走出来，仿佛这里就是他的家里一样。
　　而我竟然还真的傻傻地按照他的吩咐去做。
　　“给，这一千块是我在你这寄宿两周的钱。”
　　在我喝着豆浆的时候，李硕递了一叠人民币在我面前。
　　我一激动，胸口一闷，就被豆浆呛住了。
　　任我巧舌如簧，舌灿莲花，百般好话，他一概充耳不闻。看来他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准备死皮赖脸都要赖在这里了。最后，我答应只给他一周的时间，不过钱就不收了。作为条件，他必须帮忙做家务。
　　“对了，今晚会有台风过境。待会，你要和我去院子帮一下忙。”
　　说着说着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昨晚的天气预报，今天要做好防风措施。不然像我刚来那会儿，遇到台风过境，什么准备都没做。台风吹了三天，我就困在家里吃了三天面，而且家里的电线还很不幸短路了。那三天对我来说，简直就是噩梦。
　　“阳光这么灿烂，哪里会有台风。”
　　李硕抬起头看着刺眼的阳光，有点不满地抱怨着。
　　“你听，这是风的声音。”
　　虽然太阳很灿烂，可是却吹着强烈的风，我看着李硕笑了笑，就抬起头闭上眼睛，迎着风，伸开双手。
　　李硕拿着竹竿，插在菜地上，不自觉地朝着我的方向看，一下子呆住了。
　　将院子的菜地都用塑料布围好后，我又让他帮忙修好卫生间漏水的水龙头。
　　“一看你就很久没恋爱了。”
　　李硕累得直接在沙发上呈“大”字形躺着。
　　“李记者大老远跑来我这，应该不是来帮我搞家务的吧？”
　　我捧着泡好的两杯花茶，走进客厅，在李硕的对面走了下来。
　　“开什么玩笑，我不过就是一个喜欢旅游的摄影师。”
　　李硕嬉皮笑脸地打着哈哈，企图蒙混过关。
　　“我怎么没听说过Beast Fashion杂志做成了旅游杂志。”
　　我将李硕的记者证摊在桌子上。
　　“你翻了我的行李。”
　　李硕一瞧见那张记者证，脸色马上变了，非常不悦。
　　“我可不像某人这么没有道德，利用别人的感情。这证件，是我在洗衣机里看到的。”
　　“对不起，其实我也打算准备告诉你的。”
　　“我不为难你，不过，等台风一过，你就必须给我离开。”
　　“那走之前，可不可以……”
　　“我已经给足你面子了，不要再得寸进尺。”
　　晚上，毫无例外地停了电。因为中午的事，我一直没有理会李硕，可是心里又放心不下。他连蜡烛在哪都不知道，而且晚饭应该没吃。整间屋子黑魆魆的，我走到厨房点着蜡烛，一转身看到穿着背心短裤的李硕，心里一惊，手一抖，蜡烛掉在地上灭了。
　　“我肚子饿了。”
　　李硕可怜兮兮地看着我。
　　我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没有生气的天分。
　　“哗，这面条的味道简直就是艺术。”
　　李硕美滋滋地吃着我给他煮的面条。
　　“不用拍马屁，我是绝对不会接受你的采访的。”
　　“看你好像喜欢设计衣服多过画漫画，你为什么会选择画漫画？”
　　“那你为什么当记者呢。”
　　“明明是我先提问的，你怎么可以插队。”
　　我不理会他愤怒的咆哮，让他一个人一边去郁闷。
　　第二天，天气仍是阴雨沉沉的，凌晨的时候，一阵激烈的敲门声将我从睡梦中弄醒了，我慢吞吞起床地打开门。
　　“雨见，将六婆上个月订做的寿衣拿出来吧。”
　　门口站着一个穿着雨衣的中年男子发出低沉的嗓音。
　　我的心一沉，知道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谁呀？”
　　李硕也被吵醒了，搔着头从房里走了出来。
　　我没有理会他，快速走回房间，拿好六婆的寿衣，递给门口的那个男人，声音颤抖着问他。
　　“六婆怎么了？”
　　“她昨晚过世了。”
　　男人接过寿衣，就匆匆地消失在雨中了。
　　我一下子愣住了，脑海里不断地回忆起六婆的身影，想起了上个月，她来我这订做寿衣时，还很开心地与我聊天。
　　明明身体还那么硬朗的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
　　有关六婆的消息，渐渐传了出来。昨晚，台风吹得很厉害的时候，一个人在家待着的六婆，将她女儿留给她的围巾搭在屋梁上，自杀了。六婆，一个人生活太久了，送走了因病去世二十几岁的女儿，丈夫也接着发病离世。或许，她厌倦了一个人孤苦伶仃的生活；或许，她想不愿再自己一个人了。
　　李硕知道我的心情不好，并没有来打扰我。
　　“李硕，你知道人为什么要穿衣服吗？”
　　“不就是为了将自己打扮得漂亮吗。”
　　“亚当和夏娃偷吃了禁果后，立刻就拿起了树叶遮住自己的身体，因为赤裸着让他们觉得羞耻。于是，人们开始了习惯穿衣服。小时候，我最喜欢冬天了。因为冬天，我妈妈就会给我织许多漂亮的毛衣，小朋友们总是会称赞我的毛衣很漂亮。可是我妈却对我说，我女儿穿上毛衣变得更漂亮了。其实，人穿衣服只是想为了得到自己爱的人的称赞，而不是单纯地为了追求名牌。不是衣服装饰了人，而是人的心装饰了衣服。”
　　李硕心里一直默念着，“不是衣服装饰了人，而是人的心装饰了衣服。”那一瞬间，李硕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熟悉的名字，那个人也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他想起路主编说的话，季雨见的画风与那个人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他立马掏出手机，百度一下，“莉香”这个名字立刻跳了出来。
　　“小丽姐，可以麻烦你去一下主编的办公室，将主编与莉香的合照拍好发给我吗，拜托了。”
　　李硕的声音因为激动，差点喊了出来。
　　不一会儿，他手机来短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