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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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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兹闻见烤饼的香气,他在街边的小摊前买了几块饼。饼却厚得像盔甲,咬在嘴里干涩得不行。
“这个不是这么吃的。”他听见旁边有人“噗嗤”一声笑了,戴面罩的高挑女孩站在奥斯曼苏丹的后面痴痴地笑。德兹有些反感地扫了一眼她画着曼陀罗的紧身罥甲。
奥斯曼苏丹朝摊子说:“老板,再装两碗羊肉汤。”曼陀罗女孩忙从罥甲里掏啊掏,摸出钱来上前付账。奥斯曼苏丹拿过德兹手里的饼,撕开,泡到装汤的小罐里,递给德兹说:“这饼是泡开了吃的。”
“好巧啊。”德兹被罐子冒的浓香热气暖得熨帖,但他还没忘记揣测一下从奥斯曼苏丹眼前再溜掉的概率。
“不巧,”奥斯曼苏丹不动声色地说,“我一路跟着你出来的。” 曼陀罗女孩在奥斯曼苏丹看不见的角度朝德兹幸灾乐祸地挤眉弄眼。
“啊?”德兹突然明白为什么威尔那么会装傻了,看样子接触奥斯曼苏丹的人都得学会装傻。
“你打算去哪?”奥斯曼苏丹冷冷地问。
德兹把翘着的帅气刘海拉下来盖住眼睛,“我好像迷路了。”
曼陀罗女孩很不客气的又开始笑。德兹被这魔性的笑声扰的很不悦,心想,装傻真考验人的心理素质。
“幺曦,”奥斯曼苏丹眯了下眼,曼陀罗女孩立刻严肃地站得笔直。“那你和石鼓送送他。”闻声街旁人群走出一穿着褐色骑装戴金箍的人朝苏丹行了个礼,奥斯曼苏丹从他手里接过缰绳便径自上马走了。
妖姬和尸骨什么破名字。德兹朝着奥斯曼苏丹的背影伸手摇了摇,再捋了下头发给自己恢复发型。
“走啊。”石鼓朝德兹扬了下下巴。
“你好像知道他要去哪一样。”曼陀罗女孩用手拨了拨绑在手臂上的的短刀,她转向德兹,笑起来柳叶眉弯弯,七分温柔三分嫌恶,“自我介绍一下,先生,你应该打不过我们两个。所以你乖乖带路,我们任务完成快点,还能去吃宵夜。”
“你的自我介绍很没说服力。”石鼓说,“他要去的客栈就在前面,你说我们可不可以偷懒直接回去?不过苏丹说的送送是什么意思,是送他回去还是说送他上路呢?”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哪?”德兹面无表情。
“小哥哥,撒谎功夫不到家噢,你一看就不像一个会迷路的人。”曼陀罗女孩和石鼓已经巧妙地夹在德兹两边,“看来苏丹也是知道你要去哪的喽。”她声音愉快地说。
德兹把手里东西塞到石鼓手里,一言不发就往前走。
“你干什么?”石鼓跟上去。
“不是要送我回去吗?那就跟着吧。”德兹说着一回头,抬脚踢碎罐子溅了石鼓一身就翻身飞跑。曼陀罗女孩一个闪身从侧面打过去。
“啊!!!死人啦!”前方客栈传出尖叫。
“没有啊!我没下狠手啊,怎么死人了”曼陀罗女孩好整以暇地皱眉思索。
“是客栈死人了。”德兹蹙了下眉,直奔上客栈楼梯。
“居然有人就在我们前一百丈被杀唉。”幺曦对石鼓不无遗憾的说。
围着的人群中肖敏的脸已青中泛白。
“怎么了?”德兹问。
“巴别被杀死了。”肖敏吓得连眼泪都掉不出来了,“他刚刚还好好的呢,我就去拿了点吃的,回来就。。。就发现他被钉死在柱子上了。”
血从柱子上往下滴,人群一片哗然。
“刚死的。”石鼓上前看了看尸体有些脸色不善,“是夜莺,”他担忧地看了眼幺曦,“你说这不是冲着苏丹来的吧?”
“我看恐怕是。”幺曦的脸色也开始凝重。
“什么夜莺?能杀人的莺么?”肖敏焦急地问。
“夜莺是一个仇杀黑人奴隶的组织。曾经一位好战的伯爵,一次兵危,他庄园里的黑人奴隶不想被赶上战场做无谓牺牲就发生了躁动,将伯爵一家杀死庄中,然后蜂拥逃散。在外游学的伯爵的小儿子便组织了逃难的昔日贵族进行无差别仇杀黑人奴隶的复仇。因为老伯爵生前喜欢饲养夜莺帮他迎客,所以组织便号称夜莺。”德兹出声,“但你所说这是冲着苏丹来的是什么意思?”
“本来这群人一直都在苏丹势力范围外行事,不过今早苏丹巡过营地后,敢死队里的黑人奴隶就有几个被夜莺钉死了。”幺曦眸色一深,“真是恶心的一群人,苍蝇似的,好像要引起苏丹的注意一样。”
“你们苏丹穷兵黩武做坏事,干上巴别什么事,凭什么他就该被杀?”肖敏感觉自己在这几人的冷静描述中濒临缺氧,她克制不住咬着发丝瞪眼吼道。
幺曦冷笑一声,弯腰拎起坐在地上的肖敏,“小妹妹,我告诉你,这世界任何事都是复杂的,从来没有单纯能用好和坏进行分类的事,不要让你的自我仇恨左右理智。当然,我知道这对你这种最容易被利用的人来说,很难。”
“费什么话,带走啊。”石鼓已经派人通知巡逻队了,他转向德兹,“先生,事关苏丹安危,还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协助调查。”
“我显然和此事无关。”德兹很不悦。
“你们是故意的吧!我还觉得这事是你们苏丹干的呢!”肖敏伸手去扯幺曦,不小心自己却被曼陀罗女孩身上的短刀划伤。“小心我割了你舌头。”幺曦狠狠甩了她两巴掌,泪水和血水顺着淌到她自己的嘴里。
德兹被人围住了,他和石鼓对峙了一眼,交出双手,无奈地冷笑了一下,“走吧。”
沙漠的星星很亮,光影移动仿佛水波微澜。星光从铁窗漏进来,投影在一面斑斑驳驳的寂静砖墙上兀自幻灭。幺曦的手里升起湛蓝的水烟圈,德兹撇过头,他非常不喜欢像这样被动的被人用光照着脸审视。“你们牢房的条件很差啊。”他担忧地看了一眼抱膝坐在墙角的肖敏。
“这已经是最好的了。”曼陀罗女孩换了副公事公办的嘴脸摊开公薄,“德兹艾里奥,波斯尼亚艾里奥家族旁系,中校,被艾里奥军校剔除后离家出海三次,后加入狮子鳄鱼,去年自行退出,流落南方。你也真行,能进艾里奥军校还能被踢出来。对了,那地方每学年淘汰率是多少?”
“百分之二十。”幺曦身旁一个眼神阴郁,扎单辫死人脸的男子接道。
“这样调查一个人的私人信息不大好吧?”德兹觉得自己的头要炸了。
“五分之四的进阶率都能被淘汰,我还以为你很厉害呢。怎么啦,”幺曦不理德兹,用光照向墙角的肖敏,“多了解了解艾里奥先生难道不好吗?肖敏小姑娘你说呢?”
肖敏的声音哑在嗓子里,她和巴别跟德兹在一起那么多天对这个人的来历一无所知,如今信息量大的让她有些晕乎。她沉默了。
“狮子鳄鱼,”幺曦轻蔑道,“这种不入流的刺杀组织,我都不想查。”
“幺曦,请快点,苏丹让你对峙完就去见他。”单尾辫男子的脸陷在阴影里,用一缓慢而干涩的语调一字一顿地说。
“那就走吧,这两人没什么好查的。”幺曦一走,牢房便一下子又陷入一片黑暗,只剩铁窗处的片影星光。
许久,德兹听见肖敏自进来后的第一句话,“德兹,你的匕首借我用用,行么?”
德兹一愣。
肖敏笑了,“瞎想什么呢?我是那么不坚强的人么,我觉得这里的砖块有些活动,想挖试试。”“
“这里的牢房设置估计不是能挖得出去的。”德兹借着星光上下打量,“别担心,我觉得既然他们查不出什么,不过多久会放我们出去的。”
“我知道,只是你不觉得就呆在这里什么也不做会让人疯掉吗?”肖敏开始掉眼泪。
“好吧。”德兹把藏在袖子里的匕首递给她,肖敏靠着他擦着眼泪。
“干嘛笑得像哭一样?”
"因为我好像懂事了。"
“嗯?”德兹费力低头看了眼插在自己腹部的匕首上——肖敏干瘦的手。
肖敏大睁着眼表情奇异,“我家人。。。我家人。。。是被狮子鳄鱼杀死的。。。。。。他们用刀挑着哥哥的衣领,说: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
德兹疲惫地笑笑,他仰着头觉得有什么东西和腹部汩汩流出的血一起在流失。其实他很想告诉肖敏,其实他在狮子鳄鱼连个打杂的都算不上,他在里面整整一年都是毫无长进,无事可做,直到自己最后也忍无可忍,自行退出。连退出都没被刁难呢。他无力地张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看见窗外星移斗转,所有的光发出海浪般冰冷喧杂的声音向他袭卷而来。
一直以来,我也曾以为,自己很厉害。他想起幺曦嘴角轻蔑扬起的弧度,只是不知道,经年一梦成空,那个人是否也会在某个黄昏还想起这段转瞬即逝的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