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灵纪.朱雀》此号为清河

1、初遇（1）

　　古陵城的西面，有一座山，巍峨高大。老人们说叫苍山，每到冬季，大片大片的雾状气体从半山腰缓缓缠上山顶。上了年纪的老人们说，是山里的妖精作法，谁要是在这时候上山，准没命。不知道这话是否准确，但是确实没人敢去那座山。有年青人说，他曾看见山中有大蛇蜿蜒挪动，口中吐着信子。蜿蜒的大蛇粗如磐石，身长数十丈。
　　客栈向来是饭中八卦、酒后谈资的好地方。以上这些，都是凉夏在喝酒中听人闲谈到的。他千里迢迢来古陵城寻人，而线索稀少。他只记得，他要找的人，左手虎口处，有一个图腾，绘着朱雀。这古陵城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只是寻人，如海底捞针，实不可及。
　　登基五年的皇帝，连皇位都没有坐熟，便迫不及待的来寻人。
　　寂寒默默的给他端来一碗水，站立一旁，低声道：“公子，刚向老板打听过了，这里距离镜花水月宫还有两个小时脚程。”
　　“无碍。”凉夏把玩着金链琥珀坠，细细摩挲着上面微雕字体，“寂寒你也坐吧。既然到了古陵城，也不急这一时半刻。”
　　“祁亲王只给了您两周时间，如今已过了三天，还望公子尽快完事，尽早回宫。”
　　凉夏顿了顿，“朝中有大哥坐镇，你又有何惧？”
　　“只怕是有人心怀不轨，危及公子安全。”
　　凉夏幽幽长叹一声，道：“寂寒，你做我影卫已有多少年了？”
　　“回公子，两年。”
　　“以前你都是睿亲王的影卫，我为了斩断他的势力而把你调到我身边，你就不恨我？长风门的人不是都说只忠于一主么？”
　　“一主是指天下之主。公子既登王位，长风门便听命于您。”
　　凉夏不语。只是盯着寂寒的脸，以前就觉得她长得美，但只是冷冰冰如玉，不食人间烟火的冷气森然。而今再看时，倒像一块浸在水中的玉，仍然冷淡，只是多了一份人气。
　　这个曾经让睿亲王凉千烨动心的人。
　　他忽然打开扇子，唤来小二，“再上一坛女儿红。”
　　“客官——”店小二带着殷勤的笑，“今天女儿红卖光了。可否换成其他的？”
　　“卖光了？”凉夏重复，刚进入店的时候柜台还摆着满满一排，一个钟头的时间如此火爆？寂寒环顾四周，轻声道：“公子，那边的客人买了剩下的酒。”
　　凉夏颇为好奇，什么样的人能喝完一排酒？他侧身望去，忽然愣住。靠窗的客人只有两位，都是女子。一位挽着发髻，插着累丝凤鸟纹金簪，凤鸟展翅欲飞。面目姣好，肤白如雪，身着一袭绿衣。纵是打小见惯了各式美人的凉夏也不由多望两眼，心中暗叹。另一位斜斜靠着，火红的颜色。媚眼如丝，妖气冶艳，嵌宝石云形金簪松松的挽着发鬓，未施粉黛，却是天生丽质。脚旁摆着十二坛未开封的酒坛。
　　“这两位姑娘是熟客。每月来一回，一来就要买走我们店里的女儿红。客官，小店生意难做，谁都不便得罪，若您想要，可以过去和她们商量一下。”店小二又摆上几盘凉菜。
　　凉夏挥挥手。见状，寂寒将银子放在桌上，“我家公子想邀请那两位姑娘一聚，不知可否？”
　　“这……”店小二踌躇，终于禁不住银子的诱惑，前去邀请。
　　凉夏低头把玩着金链琥珀坠。忽然道：“你真心知我。”
　　“公子此次出行，却只带寂寒一个，寂寒自然应该察言观色，保护公子安危。”
　　“也许在三哥看来，你这样做这样想是在背叛他。那个词怎么说的，愚忠？”
　　寂寒道：“从来胜者为王败者寇，长风门从来只为皇帝效忠。”
　　当年先皇在世时，破例让长风门门人入宫，选取其中佼佼者打小陪伴皇子长大，保护皇子安危。先皇缠绵病床时，曾立下遗诏，立四皇子凉夏为帝，大皇子凉冢为祁亲王，三皇子凉千烨为睿亲王，七皇子凉奈为瑾秦王，九皇子凉若为逸亲王。
　　“父皇也没想到，我们之间也会自相残杀吧。骨肉不相亲。”
　　他还记得自己滴下血迹的长剑。沾染了同父兄长的剑毫不留情的刺穿那人的身体，血迹飞溅上眉间。而侍从正匆匆赶来。
　　“那时我以为……”凉夏抬眼看她，“你会一剑杀了我。”
　　“睿亲王弑君，已是大不敬。寂寒虽曾是睿亲王的影卫，但也知谁在是真正的主。”寂寒仍是面无表情，无喜无怒的样子，让凉夏想起侍从闯入大殿的那一刻，这个女子依旧是这副表情，只是这张脸不是面对他，而是对着凉千烨。
　　“兄长对……”凉夏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铃铛声打断了，他抬眼望去，只见那两位女子已悄然前来。
　　“多谢公子邀请。”绿衣女子向他点头。凉夏瞥见她手腕处三节式金镶翡翠手镯，雕工细致，一看就是极品。纵是皇宫珍奇宝物多，也难有几件与其比肩。
　　红衣女子依旧懒懒散散的，似乎是在催促，“鸾儿。”
　　“斯洛安静点儿。听说公子想要一坛女儿红？正好我可以匀一坛出来。店家，拿一坛给公子，剩余的都搬去车上。”绿衣女子道，“我们还有事，就先离开了。”
　　凉夏道：“有来有往，有礼有还。不知姑娘地址？”
　　绿衣女子也不多计较，“镜花水月宫。”
　　——镜花水月宫。
　　原来踏破铁鞋无觅处，是这般得来全不费工夫。
　　“不知姑娘听说一个人没有？”
　　“谁？”
　　他张了张口，却发不出一点声音。那个名字在他心中很久了，久到他都忘了世间是否存在这个人，是否存在过这个人。
　　他缓缓地，慢慢地道：“……真姬。”
　　红衣女子斜了他一眼，似乎发觉了什么，但还是垂下眼帘，依旧是慵懒的表情。绿衣女子微微皱眉，道：“……听说过。”
　　何止听说过。
　　那个名字，是一段记忆。而如今，萧郎再重来，却问人面桃花何处去。
　　“姑娘若不介意，我们同行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