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扬九天》幻海飞燕

43、 鬼庄迷雾

　　刚过午夜，阴风骤起，原本就阴森森的玉泉庄仿佛整个活了过来，嘶响摇曳着，让人一阵阵的心惊肉跳。五人急忙定神戒备时，耳边已传来一声凄冷悲缈的长叹“唉——”。寒毛毕竖的循声望去，朔扬就见一道白晃晃的身影从偏堂飘出，宽松的儒生长袍荡个不停，凌乱的长发满头披下，让那半隐半现的幽绿面孔更显阴森。挟着满身的阴冷死气缓缓飘过，他的眼睛一直呆呆的望着天上的明月，嘴里若有若无的呢喃着什么。
　　看样子还真像是在赏月，一个会赏月的鬼？朔扬紧紧的盯着楚道龄的背影，似要看穿他的内心。明明已是忘却前尘往事，只由无穷死亡怨恨汇聚而成的阴魂却一本正经的在赏月？这本是多么诡异可笑的情景，朔扬却一点都笑不出来。凝望着那瘦削寥落的身影，他心底涌上无尽的悲哀：一个惊才绝艳、风华傲世的精彩人物却落得个无心无情，只知如野兽一般掠夺魂魄怨气，这是何等的可悲可叹！楚道龄若有知又该如何面对这不堪的自己？
　　“唉——”心有戚戚的轻叹一声，朔扬马上暗道不妙。再看时那楚道龄已倏的转身，青绿的鬼眼直直瞪来，长发飞舞，戾气环绕。五官居然长得也很俊美，这本是个何等风华无双的人物啊！惋惜的长叹一声，朔扬猛的飞身撞出，一股真元运转全身，布下一道仿若有形的光华。
　　不知是惑于那两声长叹带给自己的奇怪感觉，还是压根就没把这凡人的攻击看在眼里，楚道龄竟避也不避，只是疑惑的歪头盯着朔扬。待感到他身上那奇怪的光华，大觉不妙想要闪开时却已是避之不及，楚道龄直直被撞飞数尺，嘴里发出尖锐痛苦的嘶吼。轻巧的转身卸劲，朔扬不给楚道龄丝毫喘息的机会，手结佛印，连绵不绝的攻了过去。
　　这样都行？！这小子到底还是不是人啊！小枢目瞪口呆的望着与怨魂战个旗鼓相当的朔扬。他却不知道朔扬的真气是由汇聚天地灵气的各式灵药筑基，而后在墨殒床上与至阳至寒之气相抗而成。所以朔扬的真气虽然不是走阳刚路线，却至刚至柔，集先天灵气之大成。可惜他不懂炼化真元之法，否则威力比之三味真火也绝不逊色。
　　楚道龄左摇右摆着，空洞阴森的双眼不敢置信的瞪着眼前这瘦弱的人类，似是奇怪这明明没有一丝修行之气的普通人怎么竟伤得了他。此时，青锋也仗剑冲了上来，楚道龄漫不经心的瞥他一眼就又死死的盯着朔扬。剑光临身，楚道龄突然若有所觉的飞身躲避。有神圣之气？怎么会？！来不及惊讶，他退身处已击来几道锐光。锐劲穿身而过，本该无害的暗器却带起阵阵刺痛和麻痒。白浪和青锋配合行动时，田田也在旁燃起了药烟。
　　“啊！”烦躁的挥挡着那让人难受的浓烟，楚道龄恨恨的盯着四人，直觉的拣了适宜远距离攻击的白浪开刀。青锋、白浪不停的变幻着位置攻守，挑拨着楚道龄的情绪，而田田放烟的同时也念起了梵心吟。
　　这些家伙还是不是人啊？小枢感叹着回神，剑指虚空一指，疾喝：“疾疾如律令——”背上的桃木剑倏的应声飞起，目标明确的直取楚道龄。小枢左手持铃，口中吟念清咒，天地间顿时变得清渺空幽。朔扬等人但觉精神大振，楚道龄反而更形痛苦烦躁，一步步向阵心退去。五人顿时大占上风。
　　“吼——”月光下，楚道龄突然展臂狂吼一声，乱发直竖，衣袍飞甩，鬼庄的阴风怨气顿时像是受到吸引般蜂拥而至，在他的周身渐渐形成狂暴的旋风。
　　“小心！这是他力量最强的时候！”小枢警告着，口中的禁咒越念越急。
　　“嘶——”楚道龄咧嘴扔下个诡异至极的笑容（？），袍袖一卷，狂风飞旋，轻易把浓烟吹得四散。
　　“咳咳——”田田闪避不及的被浓烟呛个正着，正咳个不停，忽听朔扬喊“闪开”忙慌乱的翻身滚开。再看时原本落身处已重重击下一张石凳。
　　这边危机刚解，那边白浪也受到了石柱的招待。一时间，庭院中沙尘花草起舞桌椅石木乱飞，混乱至极。朔扬五人忍受着沙土浓烟的侵袭还要凝神戒备不时飞来的巨物，顿时手忙脚乱一片狼狈，哪还顾得上攻击楚道龄。
　　太夸张了吧？又不是狼人，用得着在月光下这么厉害吗？朔扬不满的嘀咕着，瞟瞟灰头土脸的三个部下：“你们先退下，在外围瞅准空隙暗器招呼。”闻言，头上带了无数残花杂草的白浪最先退到楚道龄身后的位置，被盖了满脸土和烟的田田也苦着脸在阵心左侧蹲了下来，青锋则是带着一身罕见的狼狈狠狠的瞪了楚道龄后一眼后才退到最靠近朔扬的外围。
　　“好了，现在就剩我俩陪你玩了！你可是我重出江湖后的第一个对手，恭喜哦——”朔扬眯着眼，笑得无比开心。
　　嗯？楚道龄疑惑的歪头望着这奇怪的小小人类，不解他的表情怎么总是和他的同类不一样，而自己又为什么总是想看着他，移不开眼睛，心里却有一点点的不对劲，仿佛很熟悉又很陌生……
　　与小枢换个眼色，朔扬呵呵笑着挺直身：“知道旋风中最安全的地方是哪儿吗？风眼——”“眼”字还未溢出嘴边，朔扬已如风雨中翱翔的海燕般灵巧的闪躲着一切，飞快的穿梭至楚道龄身边。
　　刚刚反应过来的楚道龄忙嘶吼着加大旋风的威力，可为时已晚，那精灵般的身影已闪现身前，一道迷幻的红芒从他手中直击自己胸前。堪堪闪过，楚道龄瞪大的眼睛扭曲的五官写上了大大的两个字——危险！
　　“以‘生’为名的生剑对上代表‘死’的怨魂是个什么效果？我很想知道哦。”笑得天真无邪，朔扬一摆手中殷红的剑身，纵身直指，“接招——”
　　生剑边缘的小孔在朔扬的飞舞下扬起了一串缥缈的音符。楚道龄望着那近在咫尺的笑容，耳边是仿如天外空音般的音符，眼中的绿色渐渐暗淡了下来，什么时候……什么时候见过这个情景……从天而降的利剑，剑后巧笑嫣然的容颜……翩然飞舞的长发……娇俏无邪的笑靥……阿龄……阿龄……耳边这天籁之音般的轻灵软语是什么……
　　不对！朔扬敏感的发现眼前这本该无心无情的怨魂竟似是失了神，本能的飘动躲闪，眼中的绿光后却多了些什么。不由缓下攻势，想要细细查究时，却见他身后小枢已渐渐掩上。不要！冲动的打个眼色，朔扬却惊见小枢的桃木剑已直刺楚道龄后心！
　　到底是什么……谁……久寻不获，耳边的空灵之音又渐渐缓下，楚道龄顿觉烦躁起来，谁——暴怒的伸臂欲吼，身后突然一痛，一股巨大的法力从后心直往全身流窜，飞快的侵夺着他的生命力。“啊——”狂暴的仰身嘶吼，天地变色、风雷大作，飞甩乱发后的双眸瞬间闪过清明：“燕……凌燕——”
　　凄厉的长吼划破天际，也瞬间惊呆了朔扬。什……么……他喊了什么？！凌——燕？！不断躁动的心房似在告诉自己什么……真的是那个凌燕吗？这又代表什么……无措的看看小枢，他正一脸痴呆的望着自己的桃木剑，目光缓缓移回，静静的盯着楚道龄数秒，朔扬突然冲了上去抓住他的肩猛摇：“你叫什么？凌燕是谁？快说——啊！”
　　受伤的楚道龄就像是受创的野兽，直觉的攻击任何接近自己的生物。心急的想要知道答案的朔扬根本没来得及防御就被楚道龄的右爪狠狠划过胸膛左掌击中飞出。朔扬飞甩着串串血珠跌落数丈外，刹那涌起的激动在剧痛中快速冷却。“主上——”青锋等人被这突来的变故一惊，瞬间怔愣后才惊慌的拥了上去。
　　今天这是……朔扬在攻击敌对前急切的要自己停手，本来没把握的偷袭一击成功，没有前世意识的怨魂叫出了一个女人的名字，老奸巨滑的朔扬失控的把自己送到了敌人的手上……一连串的不可思议让小枢呆楞半晌后才反映过来。幸好那楚道龄看见朔扬受伤后也有些不对劲，不然不管他是趁机攻击还是逃逸他们都没法应对——他们这边所有人都呆住了嘛。
　　小枢心不在焉的攻击着同样不在状态的楚道龄，一边扬声问：“你没事吧？”
　　“血已经止住了，有点内伤，不要紧，就是有一股阴气直往骨头里钻。”朔扬不由苦笑，本以为凭自己的武功是不容易受伤的，没想到刚出江湖就栽了这跟头，以后还得更小心才行啊。
　　“你今天是怎么了？一点都不像你啊！”
　　本来从听了楚道龄的故事到看见他的人，朔扬心中对他就一直充满了兴趣和好感，他并不想真的消灭他，甚至无数次冒起“如果能和他把酒畅谈就好了”的念头，所以对峙之下难免就没有敌对意识。而更让他卸除戒心、心神大乱的却是……
　　朔扬顿了顿，看向楚道龄的眼中有着奇怪的神情：“我母亲的名字是玉、凌、燕。”随着最后三个字的出口，楚道龄的攻势好象越来越慢，绿眼不停的闪烁。
　　“啊？！”小枢脱口惊呼，忍不住也看了看楚道龄才说，“说不定是巧合呢？这个名字也不特殊嘛。”
　　“或许吧。”朔扬起身，缓缓走向场中，“可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事绝不简单。”
　　“不管怎么样，你别再冲动。早告诉你，怨魂是没有情感和记忆的。”说到这，小枢也不免觉得有些底气不足，怎么凡事扯上朔扬就会大变样呢？
　　“放心，我现在冷静的很。可我一定要知道真相！”
　　“你这家伙尽找麻烦！”小枢无奈的叹口气，“别擅自行动，把他逼到阵里，我改一下咒语，可以有片刻恢复前世记忆。只有一会儿，你自己把握。”
　　“谢了！”朔扬绽开一脸真心的笑容。
　　“真拿你没辙。”小枢别头嘀咕，真是的，一个大男人笑得那么灿烂干嘛，“等会引发阵势时白浪的位置向前三步，朔扬你换到我左侧。丑话说在前头，别抱太大希望。楚道龄这么厉害，我的阵法咒语不一定能发挥效果。”
　　“总会有办法的。”朔扬眼中闪过一道光芒，“我们就赌一下。小枢，你抓时机。田田、白浪，梵心吟，注意配合我。”诡异的一瞥楚道龄，朔扬搭腕，展开生剑，飞身直攻楚道龄，用的却是华山绝技“清霄十三折”。
　　生剑再次幽幽的奏起摇曳清泠的音符，白浪田田适时加入吟念，空灵音符隐隐变得旷达厚实，似远似近的敲打着耳膜。就在这天外来音中，剑法展开了，不是朔扬的“清霄十三折”，而是玉凌燕的“清霄十三折”——剑势灵动而缠绵，身姿轻柔间却透着飒爽。这套剑法朔扬曾在家变时见母亲施展过，虽然仅是其中几招但也足以让他把握个中精髓。此时在他刻意模仿之下，“清霄十三折”不论是转腕收剑还是身形眼神竟都与玉凌燕如出一辙。楚道龄本能的闪避着剑光，双眼着魔似的死盯着朔扬，眼中的绿光时轻时重，仿佛在纠缠挣扎着什么 ……
　　舞到第九招“揽阙云霄”剑势越来越急，生剑近乎尖锐的呜鸣起来，梵心吟的深达庄重开始与生剑形成一种矛盾对抗，狂暴疯狂的冲击着听者的心神。楚道龄的神色明显的急噪起来，双眸中的绿色急速的闪烁翻滚，似努力的挖掘着什么又好象在拼命压抑。
　　是因为刚才的刺激吗？他似乎有些记忆了，比一开始容易受影响……朔扬紧紧的盯着楚道龄的神情双眼，当“清霄十三折”运到最精彩处，楚道龄眼中的绿色淡化到清晰的现出痛苦时，朔扬突然逼近喝问：“你认识玉凌燕？那君泽风呢？”
　　玉——凌燕？！
　　君——泽——风？！
　　六个字慢慢的在脑中消化，楚道龄突然痛苦的抱头凄厉惨叫：“风……躲……快……”
　　躲？！朔扬的心一跳，神情霎时肃厉：“为什么躲？！你还知道谁？君泽群？诚王爷？”
　　楚道龄却已听不进他的任何话，只是一直惨嚎尖叫着：“燕……风……跑……”
　　shit！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朔扬急得直想骂人时，小枢已抓紧机会，飞身下符念咒，缚住了楚道龄一举把他击到了阵中心。“启阵！”轻喝一声，小枢站到阵法的指挥位置，以三味真火燃符攻击加重对楚道龄的束缚。青锋即时守到了阵脚的缚灵石旁以真元加固，田田负责守护正堂门上的符咒，白浪前行三步，正踏到了阵型图的一个交叉点上。“朔扬，梵心吟！”小枢吩咐一声站定位置的朔扬后，就摇铃念咒全面发动“降魔净化阵”。
　　随着咒语在空气中回荡，原本七零八落散在庭院高低各处的法器突然迸发出耀眼的光芒，以这些为点呼应连接形成了一片光网。当这片光网渐渐暗下，仅隐隐蕴着温润的光华时，地上用朱砂药水画制的阵型图也开始明显的现出图形，以温和庄重的金色勾勒，与法器的光网交叉混合，把整个天地都笼入了一片奇幻空灵中。这铺天盖地的光泽不停旋转变换着，越靠近楚道龄就越亮越往小缩。一个个光圈连绵不断的缚上他，越缚越紧，楚道龄的挣扎惨嚎也越来越疯狂。当光圈积累到一定程度时前面的就积压消失在楚道龄体内，而他的身影也无法控制的暗淡一分。
　　他会消失吗？朔扬望着场中那疯狂悲号的身影，心中一涩，这并不是他要的结果啊。刚一迟疑就见楚道龄仰天长吼一声，衣袍迸裂，长发飞舞，身上开始凝聚淡淡的绿色光蕴。明显的感到脚下的阵图一晃，朔扬运气稳住却发现阵外不计其数的大小绿团正疯狂的涌向阵心，虽然一个个都在光网上消逝但仍撞得光幕轻晃。“同情心别用得太早，他厉害着呢，居然把附近的阴魂怨鬼都召来了。里外夹击，今天还不知道谁死谁活呢！”耳边突然响起小枢的声音，侧首望时他眼中有着明显的不赞同。自己的心有懈怠表现的这么明显吗？深深一瞥楚道龄，朔扬扔给小枢一个歉意的笑容。面色一整，凝望着场中的目标，朔扬让自己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到佛境的空净明达中，慢慢的，一串串清吟梵唱从他口中溢出，笼上了楚道龄……
　　一声声梵唱恍若有形的泛着金光飞入阵中，每一个佛号落下，楚道龄都像是受到重击般颤抖一下，浑身的绿气被打散几分。乖乖！这是一个门外汉的佛号吟唱？！小枢惊诧的扭头瞪着朔扬。不但意境上达到了需要参悟佛法多年才能领会的空明庄穆，佛号上蕴含的威力也毫不逊于佛门高僧。令人奇怪的是，这种威力不像是来源于佛法修行，反倒像是更趋向于先天，仿佛是一种来自于天地间的力量。
　　古里古怪的家伙！小枢再次嘀咕一声，放弃了在这变态的家伙身上浪费心神。咬破手指，飞快的抹过长铃，小枢急念法咒，抛出长铃。法器直飞到楚道龄头上，停滞旋转，渐渐的越转越大，迸射出耀眼的光芒，牢牢的罩住楚道龄，让他身上的绿光再也无法凝聚。
　　经过几人的配合，外面的阴魂小鬼已经不能再撼动阵法丝毫，阵内楚道龄的绿光越来越弱，身体开始慢慢透明，可他仍痛苦惨嚎着挣扎撞击不愿放弃。没有护身绿光，他就用双手用身体疯狂的拉扯破坏阵型光网。每一次的接触都让他发出凄厉的哀号，他的身体都无法控制的抽搐暗淡，可那义无返顾的身影仍一次次的撞上光网。
　　真够顽强固执的！这样下去直到他自杀消失也恢复不了神智啊……小枢暗咒一声，一咬牙，屈指轻划，桃木剑倏的飞起直刺楚道龄。不要！朔扬急急摇头制止，小枢却回他一个坚定的眼神，木剑毫不停滞的刺上目标。与其让楚道龄毫无理智的反抗伤害自己，还不如干脆伤他到没有还手之力……小枢不由浮起一抹苦笑，从开始独立除鬼到现在已经十几年了，他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要想方设法让一个怨魂不要自我伤害。唉，跟朔扬这种不正常的家伙混在一起他是不是也变得不正常了啊！
　　当桃木剑刺入楚道龄身体的刹那，伴随着一声痛吼，以他为中心突然迸裂出一团刺目的光辉。众人闪避不及被照个正着，不知怎么眼前一暗不由自主的纷纷倒地昏去。惟有朔扬眼睛一闭，但觉那刺目的光芒射在眼睑上慢慢变得和煦温暖，试探的睁开眼望去。朔扬不禁惊诧的瞪大眼，闪现少有的呆楞：“你……你们……”指着凭空出现的两个人，他怔仲着说不出话来。
　　“嗨，小云云，好久不见喽！”仍是一副痞子相的白无常怪笑着冲上来。
　　朔扬机敏的躲过他热情的拥抱，敬谢不敏：“你可以叫我飞云或朔扬，OK？”这个白无常是不是肥皂剧和漫画看多了啊？举动夸张的让人受不了。
　　“这么久不见，怎么对人家这么冷淡嘛？也不怕伤了人家纯洁弱小的心灵。”
　　朔扬忍耐的翻个白眼，看向一脸冷漠的黑无常：“他最近是不是迷上什么垃圾电视了？”
　　黑无常的眼中闪过一抹明显的笑意：“凡是变态的他都迷。”
　　这个声音……离开地府时最后那个劝自己把握重生的人就是他吧？朔扬望着他深深一笑：“那你一定很辛苦。”
　　黑无常淡然一笑。白无常看着他俩一来一往，眼睛亮亮的笑了：“喂，摆明了把我当透明人，太过分了吧！”
　　“不玩了？”朔扬不屑的上下打量着他，“本以为你只是个痞子，没想到原来是变态。”
　　“君朔扬！我好歹是堂堂地府神祗，你别太过分哦！”
　　朔扬撇撇嘴：“二十一世纪不好玩了吗？你们居然跑到这儿凑热闹？”
　　“什么叫凑热闹！我们神祗身化万千，不论是哪个时空都得管好不好？”
　　“身化万千？”朔扬打量着一身古装的黑白无常，眼睛诡异的眯起，“意思是这个时代人们嘴里的黑白无常指的也是你们？”
　　“那当然。”白无常仍然高扬着头，一副我很了不起的拽样，心里却隐隐觉得不对劲。
　　“那么招引君家和楚家冤魂的也是你们喽？”
　　“当……”白无常警觉止声，却为时已晚的发现朔扬已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没，：“那麻烦当事人进行一下实况转播吧。”
　　“那怎么行！”白无常忙不迭的跳开老远，“规定不允许！”
　　“规定不允许？那我是怎么来的？”朔扬优雅的笑着踱到他身边，“你们当初可是要补偿我的，家破人亡就是你们给我的照顾？”
　　“那个……嘿嘿……”白无常干笑着步步后退，呜——他可不可以冀望让以前那个凡事都不在乎的龚飞云回来呀？现在的君朔扬实在是太恐怖了！
　　“楚家血案和君家的浩劫是不是有关系？当年攻进君家的有哪些人？二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朔扬连珠炮似的问着。白无常一个劲儿后退着，眼睛求助的看向同伴。
　　“别这样。”黑无常闪身插到他们中间，“你知道不能说。”
　　“那好吧，问个简单的。”朔扬早知道问不出答案，刚刚不过是个小手段而已，“我爹娘到底……是生是死？”
　　“我们不能插手世俗……”
　　白无常话还没完就被朔扬打断：“是或否一个字，又不是让你们帮我报仇，这点忙都不帮？当初可是你缠着我要当朋友的，这就是你友情的体现？朋友之间不是该两肋插刀吗？不是要荣辱与共吗？”朔扬怀疑的盯着他，“难道你其实只是耍着我玩？我就知道！堂堂地府神祗怎么会和这小小人类作朋友？人家法力无边、无所不能，我呢？救个人却送了自己的命，什么都不懂，只知道傻傻的相信人……把神当朋友？人家一定在心里偷笑呢！我这大傻瓜……”
　　“好好好，饶了我吧！”白无常头大的打断朔扬的自怨自艾，自己刚才那表演算什么呀，他这唐僧唠叨法加上唱作具佳的弃儿表演才是高境界啊！“算我怕了你还不行吗？”
　　“别这么说，都是兄弟嘛，计较什么谁怕谁呢。”朔扬笑弯了眼，掩去其间的紧张期待。
　　这小子真的变了很多啊，黑白无常互视一眼，终于还是由白无常开口：“他们……一半一半。”
　　呃？！
　　玩我啊！朔扬咬牙切齿的瞪着白无常：“给我说清楚！”什么叫一半一半？是一生一死？还是两个都……半死不活？
　　“就是说——”白无常故意拉长声调，“他们嘛，都没有到地府报到，可是君泽风和玉凌燕确实已经不存在了。”
　　什么意思？朔扬敛眉沉思片刻，抬头。“不要再问了。”他的视线刚刚射来，白无常已忙不迭的后退声明：“再说就犯规了！你知道有些线是说什么都不能越过的，你也不想我们以后都不能来找你吧？”
　　定定的盯了他半晌，朔扬终于轻叹放弃：“知道了，不逼你们，说说怎么处理他吧？”说时眼睛朝雕塑般木在原地动弹不得的楚道龄望去。
　　“你怎么知道……”白无常惊诧的瞪着他，下巴差点没掉下来。
　　“你会那么好心来找我？”朔扬没好气的瞟他一眼，“而且你们出现的时机也太可疑了吧？”
　　“呵呵，不愧是朔扬……”白无常干笑着，一个劲儿的给同伴打眼色。
　　黑无常仍是一脸酷酷的问：“你要让楚道龄魂飞魄散？”
　　“我只是想知道他和我父母的关系以及楚家血案的真相。”
　　“用你们这种方法不是他挣扎力竭而消失就是你们打得他魂飞魄散。”白无常又跳出来抢话，“你以为能把楚道龄当作普通的怨魂对待吗？”
　　“那还有什么方法能让他清醒？”朔扬看着两人，目光一闪，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微微一笑，“小枢说过楚家积福积善，楚道龄福缘深厚、得天庇佑……那是不是也该受到你们的照顾啊？”
　　“你这小子……”白无常嘴张了张，终于叹服而笑，“实话说吧，楚家是积善之家，本不该有此祸劫。楚道龄天纵英才，钻研佛道修行有得，假以年月必可得道飞升，这种人枉死化戾，与天道不合。可是我们不能过分监控人世干预红尘，难免就会有些不妥之事发生。不是常说人定胜天吗？当有些人到达某种水平时，他的人生和相关的人事也会多少脱离命运的安排，比如你、楚道龄……以及某些其他人。”白无常若有所指的点点头，“当出现这种情况时我们就要适时的作出补偿。对于楚道龄来说，怎么体现天道有很多种作法。最可行的就是安排安逸显贵的转生或者纳入地府成为鬼使，有朝一日可以像我们一般修成鬼仙。不过，既然有了今天这场机缘，方法就又多了一种。兄弟们特别照顾你，给你一个大好的机会。”
　　“你是指——”朔扬看似浑不在意，心跳却为那可能的猜测而激烈的鼓动起来。
　　白无常狡黠一笑，故意吊他胃口：“一般的怨魂只有被打得魂飞魄散和净化转生两条路。可是楚道龄不一样，他可以成为地府鬼使也能变成——灵使！知道什么是灵使吗？”
　　朔扬深吸一口气，硬生生压下想要掐死他的冲动，轻柔的道：“有屁快放！”
　　“呵呵，不要急嘛。”白无常如愿看到朔扬变脸，心满意足的笑得格外开心，“所谓灵使呢，可以寄身他物，和人类一起行动生活，具有非凡的能力，不怕阳光，不惧正气，不引阴邪……那个什么阿拉丁神灯里不就有个灯灵吗？还有你……”白无常赞叹的绕着朔扬上看下看左看右看，“你身上的灵物也不少嘛，那生死剑已经有剑灵了，多注意一下，过个百八十年大概也能修成人形了。”
　　“你要让楚道龄……当我的灵？”朔扬眼睛一眯，笼在袖中的手兴奋的直抖。
　　“看你愿不愿意啦。”白无常含笑的眼里掺入几许肃然，“你可要想清楚。楚道龄成灵后等于完全重生，虽然还记得学过的东西，可是关于前世的人事不会再有记忆，你无法从他口中得知任何当年的情况。相反的，你还要付出注意很多。他有情绪感知，你不能把他当宠物或工具，如果不能予以妥善的照顾他就会变成恶灵。刚刚成灵时还不能自行吸取天地灵气要由你来供给。他修行中会有很多天定的劫难牵扯上你，让你置身危险之中……反正是麻烦多多啦，这样你也要吗？”
　　记不得前生的一切人事……朔扬仿佛看到了父亲义无返顾的背影、母亲凄美欣慰的笑容，转而眼前却又浮上楚道龄那呆呆望月的寂寥身影。报仇，是他一心所求，可是他能因为楚道龄不能为此提供帮助而弃他不顾吗？如果收下这个灵，好处没看到麻烦却能预见一大堆了，投资大过回报，又不符合他一向处事的原则。他该怎么办呢？良久，他抬头看向楚道龄，直直望进他眼中的痛苦、迷惘、挣扎……对视片刻，他终于傲然一笑：“既然龚飞云能够重生为君朔扬，为什么不能接受一个全新的楚道龄呢？我就不信，没有了他提供的信息，我就查不出当年的真相。”
　　“爽快！那么，现在只剩最后一个问题了。”白无常汕笑着对上朔扬不悦的警告目光，“只要让他自愿跟你走就行了，很简单吧？”
　　“确实不难。”朔扬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明悟，灿然而笑，“不过，我也有个小小的条件。你们必须尽力增加他的灵力，我要一个很厉害很厉害的灵！”
　　“你也太贪心了吧？存心为难我们嘛。”
　　“是吗？我以为我们是在互相帮助呢。”朔扬笑得无比开朗亲切，“如果我不接纳他，你们真的能愉快顺利的让他转生或成为鬼使吗？”
　　呃！白无常瞟瞟同伴，尴尬的笑起来。这小子怎么这么鬼啊！
　　“一听你的条件我就察觉了。你们不能放任楚道龄破坏天合又不能强迫他作选择。依楚道龄的个性乖乖转生是不可能的，那就作鬼使？我可是见过阎王和判官两位大人的，我相信他们不会很乐意接手这个烫手山芋。”朔扬微嗤，他可还记得他们当初软硬兼施的逼他重生的事呢。那两位呀巴不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更何况送去的还是一个天才型鬼使，经过眼前这两位黑白无常的调教，他们敢再要这种天才才有鬼。“还是把他交给我最好了，起码从此就是我的责任了，是不是？”
　　“不管怎么说，这其中少不了两位大哥对小弟的一片顾佑之心。想也知道那两位头儿压根不想和我有任何牵扯，要促成此事一定是费了大哥们不少功夫。白大哥和黑大哥对小弟的关心照顾，小弟完全能够体会，也时时铭记。就算为了小弟，两位再行个方便吧！”朔扬笑得那叫个热乎无邪，“再说了，接收楚道龄肯定会引来一堆麻烦，等于是带个不定时炸弹在身边，如果没有一点补偿，实在是不符合小弟的行事风格啊！我整天混身在险恶的江湖，武功、道法、阴谋之类的凶杀不断，要是没有个厉害的保镖护航，我们兄弟还不定能再见几面，小弟想到这就心痛……”
　　这小子的脸皮还真是超级无敌的厚，说谎连眼都不眨一下。白无常叹服的望着朔扬唱作俱佳的表演，当了鬼仙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个敢和他们软硬兼施的讨价还价的人。“当大哥的怎么能枉视兄弟的安全呢？再说，我又不是要把他变成超人，不就是在灵里称王就行了吗？我这么小小卑微愿望难道都不能实现吗……”
　　“知道啦，知道啦！”白无常无奈摇头，看来今天他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啊，“我们尽量。但是话说在前头，灵力越强不但感觉越细腻越容易情绪波动还会吸引比其它灵更多的劫难，换言之，就是麻烦越多，你确定要这样吗？”
　　“当然，只要补偿够好麻烦再大都没问题。”
　　“看起来你对收服他很有把握？”
　　朔扬但笑不语，他在赌，赌楚道龄潜意识里对这张脸的熟悉，赌他一开始就表现出的对他的少许不同，也赌自己重生后无往不利的亲和力。
　　看来真的是铁心了。白无常摇摇头，和同伴使个眼色，两人分左右在楚道龄身边站定，手中放出柔和的光芒罩住楚道龄。只见他的眉头渐渐松开，神色越来越平和。光团开始增大变亮到顶点，让人看不到里面的情景。黑白无常神情肃穆的默念持续片刻，光团慢慢变淡直至消失，现出里面的楚道龄。
　　那轻轻浮在空中的魂灵睁开眼的刹那，朔扬不由屏息。早知道楚道龄五官长得俊美，此时方发现他最出色的不是容貌而是气质。所谓“谦谦君子，温良如玉”说的就是他吧？眉似远山，清远而闲静，清澈的凤目坦荡温和。即使他的动作眼神中带着初生婴儿般的好奇迷惑仍无损他本身固有的恬淡清泠。这——就是楚道龄吗？朔扬捺下心头的激动，静静的凝望着他。
　　这是哪里？我是谁……楚道龄迷惘的环视着周围，破乱霾暗的环境，弥漫浮动的阴魂，两个闪着神光的……鬼仙？楚道龄疑惑的眨眨眼，脑中自动浮出黑白无常四个字，他们跑到这儿干什么？还有一个……楚道龄不自觉的凝视着他，瞬也不瞬，一个瘦削出色的人类——是人类吗？一个人类怎么会有不逊于鬼神的气势？他和黑白无常之间的气氛怎么会那么和谐？他又为何要如此看着自己——欣喜、赞赏、期待……楚道龄迷惑的按住心口，心底涌起的这股温暖是什么？为什么在这样的目光下空荡荡的心会渐渐暖和充实起来？为什么……
　　发现他缓缓向自己走来，楚道龄心一紧，定定的望着他，不知到底是在害怕还是期待什么。“我是君朔扬。”扬起的灿烂笑容温暖又有几分莫名的熟悉，奇迹般的抚平了他内心的躁动。“灵哥，你要不要当我的灵，和我一起生活？”灵哥？我吗？我也有名字吗？楚道龄目不转睛的盯着朔扬，心又激烈的鼓动起来，“当我的灵”“一起生活”……“不愿意吗？”明亮的笑容瞬间暗淡，楚道龄莫名的心一紧，慌忙脱口道：“好！”“你说什么？你愿意？”对着那期待欣喜的双眸，楚道龄坚定的点头。“太好了！”一个温暖的拥抱突然欺上，楚道龄还来不及反应，耳边已传来那欢快的声音“以后多多照顾，灵哥！”
　　黑白无常木木的旁观着一切，直到朔扬大喊“黑白大哥，灵哥答应了！”，两神才回过神来，相视而笑。楚道龄虽然忘记了一切，可是前世那份固执坚持早已深入了他的骨髓，没想到现在竟会这么容易就让朔扬搞定，真不知是该说他们二人有缘还是朔扬魅力非凡。或许都有吧，当然还要算上朔扬对心理战术的巧妙应用，楚道龄看来是感受错了朔扬的性格，真不知他发现朔扬的真面目时会有什么反应，不过那时贼船都上了他想反悔也晚了吧？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两个不良鬼仙决定以后一有空就偷看朔扬的情况，一定会是一项很有趣的娱乐啊！
　　“别急，你让开，我们施法让他化灵。”白无常小心的掩饰起脑中的不良打算，“你打算让他寄身到哪儿？必须能提供大量灵力哦。”
　　提供大量灵力？朔扬检视着全身上下，衣服鞋子这些当然不行了，配饰武器方面，生死剑已经有剑灵了，冰魄腰带机关杀气太重没什么灵力，那么剩下只有年代久远的天蚕丝、辟邪防毒的双环珏和防火防水的紫玉发冠了，哪个灵力比较强呢？
　　“不用想了。”正取决不下时，黑无常突然开口，“我们帮你选好了。”呃？朔扬不解抬头，却见黑白无常默契的扬手默念，楚道龄顿时化作一道白芒直奔自己，只觉眉心一痛一凉已不见了楚道龄的身影。扬手化出一面方镜摆到朔扬面前，白无常嘿嘿笑道：“你全身上下灵力最强的就是你自己，反正你这么喜欢他就自己当他的寄主吧。”
　　朔扬急忙照镜一览，只见自己眉心赫然多了一朵火焰形的金色印记，不由狠狠的一瞪黑白无常。这两个家伙绝对是漫画看多了，居然作出这种夸张的造型，虽然帅是很帅啦，可他又不是活在漫画里，这样子走到外面绝对的妖魔邪魅典型啊！
　　“不用担心，过会儿就看不见了。”白无常看出朔扬的顾虑，“印记只有在楚道龄现形瞬间或你自己情绪过于激动时才会再现。我们很为你着想的，自己当寄主，他可以随时随地保护你，无聊时不用开口就能陪你聊天，平时不专门呼叫他就看不到你心中所想，怎么样？很棒吧？”
　　他们会这么好？不信的转眸细看，朔扬瞬间捕捉到了他们眼中闪过的诡异笑意，不对！有诈！正感不妙，就觉身体一软，眼前一黑，朔扬顿时瘫倒在地，失去意识前就听到黑无常冷中带笑的声音“开始几天灵会狂吸寄主灵力，记得好好休养”。NND！这两个大奸人，给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