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扬九天》幻海飞燕

16、释 怀

　　琴声悠扬，却激不起听者的丝毫共鸣。幽叹一声，君夫人无奈的放下手。他真的不会回来了吗？
　　“少爷也真是的！不吭一声就出门了！”拂柳偷瞄夫人一眼，小心翼翼的说。前些天夫人昏倒后，第二天少爷就出门了，夫人也不许他们再提起少爷，可是自己却一直闷闷不乐。母子嘛，有什么结会解不开呢，少爷不来，这儿都变得冷清了。
　　“说了不准再提他！”夫人以少有的严厉轻喝。夫君说他干得很出色，不但各地的分管纷纷来信祝贺财神后继有人，京城的关系网也真正认同了他玉砌楼少主人的身份。可是……就算再好也终究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亲生儿子……望着亭外的梅花，她仿佛又看见他为了让自己开心到处学习种植梅花，亲手为自己建了这梅园……“娘，您做的糕点最好吃了！”痴痴的盯着石几上的糕点，她恍若看到他正在几旁狼吞虎咽着。
　　“少爷回来了！少爷回来了！”园外的大呼声惊醒了夫人，她直觉的站起奔向前厅，却又陡的回过神来，止住了脚步。
　　“夫人，您想去就去嘛！”拂柳看不过的叫道，真想直接把少爷拉到夫人面前算了。
　　君夫人犹豫半晌：“我……一个人去就行了。”快步离开花园，途中却突然改变主意的转向书房。必须和丈夫好好商量一下了，到底该怎么对待他呢？
　　刚走近书房就听到一个控诉似的声音“为什么骗我？”
　　“如果不说我病情加重，你还会回来吗？”丈夫的声音里满含笑意，“其实，我很高兴看到你这么重视我。”
　　“咒自己病重是件好玩的事吗？”君夫人从没听过朔扬用这种冷飕飕的语气说话，但奇异的是她不但不觉得危险，反而感到一种温暖。
　　“不用这么较真吧？”丈夫像是漫不经心的问，“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就是朔扬，对不对？”
　　室内寂静片刻“你们不是认定是我害了君朔扬还来冒名顶替吗？”
　　“我可没这样说哦！我也不逼你，只想确认一点……”丈夫的声音里染上了严肃，“你身上流着君家的血，我和燕儿就是你的爹娘！你能否认吗？”室内猛的沉默下来，室外的人则屏息以待……
　　“不能。”良久，朔扬的声音终于缓缓扬起，同时激荡着三个人的心。他们都明白，君泽风口中的爹娘不只是血缘上的定义也是一种感情上的认同。而朔扬的承认，不论是就哪方面而言都是一种震撼。
　　“那不就结了。不管这其中有什么莫名其妙的缘故，我们之间都不会改变……既然一切都说开了，你是不是可以去玉砌楼看看了？”笑问中透着一股明显的算计，“我可还是个病人啊。”
　　“哼！有没有人说过你是个十足的奸商？”
　　“观其子知其父嘛！哈哈！”
　　…………
　　君夫人恍恍惚惚的走着，书房内的对话一直在耳边响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是她的儿子？！那扬儿呢？她疼逾生命十几年的扬儿呢？
　　君夫人失神的走过水池，突然背后袭来一股力气，猛的把她推下了水池。“呜……呜……”夫人感到呼吸变得困难无比，她要死了吗？扬儿会不会为她伤心？一定会吧！其实他是个好儿子，只是她太偏执，把他所有的努力都抹杀了……
　　她真的不行了，她居然看见扬儿在向自己游来……不是幻影！当感受到腰间的力道时，她知道儿子真的来救她了！无声的一笑，这一刻，她清楚的看到了自己的心，不管事实真相如何，或许会令她很难接受，但她的心已先于理智接受了这个孩子，她的儿子啊……
　　朔扬紧紧抱住母亲，向上游去。突然，他身子一顿，糟了！水草竟然紧紧的缠上了他的腿！朔扬掏出怀中的匕首，可是失去了双手的辅助，在水草和夫人的压力下，踩水显得很是困难，两人的情势顿时危急起来。斩断水草并不难，只要空出一只手，也就是……朔扬的心一沉……放开怀中的母亲……
　　君夫人显然察觉到了他们的处境，突然大力挣扎起来。这样僵持下去两个人都危险。放开她，起码有一个人可以活下来。朔扬收紧手臂，不能放！她是他的母亲啊！如果现在放开她，自己诚然可以活下来，她却势必会死！坚持一下，只要再坚持一会！肯定会有人来救他们，一定会有！
　　感到手臂一重，知道她已昏了过去，朔扬的心也焦急起来。为什么还没人来！他下水前明明呼救了啊！就算有距离其他人也该到了啊！呼吸越来越困难，身子越来越重……坚持啊……只要再一会……再一会……朔扬不停的默念着……在视觉模糊前，他恍惚看到了沈威向他们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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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夫人坐在床前焦急的看着朔扬：“大夫，他怎么样了？”
　　“只是身心疲惫加上受了寒，发起了高烧。按这方子好好调养，过几天就好了。”
　　无心送大夫离开，她只是深深的凝视着那昏迷中仍神情不展的孩子：“为什么要救我？我明明就不是……”
　　君泽风走进时正看到神情复杂喃喃自语的妻子：“谁说不是！我们就是他的爹娘！”
　　夫人回首，表情显得无助：“阿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他的个性……绝不是扬儿，可是这身体……月牙胎记，还有这疤……百日的时候烫伤留下的，从那后我就坚持自己带扬儿……我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事情的确古怪，他回来那天起，我就在观察他，也做了很多调查。会造成这种情况的有两种可能……”
　　君夫人紧张的屏息凝听，此时她也搞不清楚自己的想法。万一真相是最糟的那种，她要如何面对他呢？
　　“要命神医说医学上有一种多重人格的现象：遭遇到打击或其它特殊情况时人会产生一种或多种与原性格截然不同的人格，这种情况下原人格会消失也有可能和新人格并存。
　　茅山丘道长则告诉我，只要施法人道法高强，灵魂的精神力存在差异，就可以通过施法把两个灵魂互换。”
　　难道……君夫人猛抓住丈夫的手，脸色顿时煞白起来……
　　“那孩子不是那种人。”君泽风了然的拍拍妻子，“施法移魂是违天逆命，必定会留下痕迹。茅山高徒路小枢和他见过面，没有异样。丘道长也亲自来过家里，所以现在这种情况不会是人为的。”（原来暗中已经做了这么多小动作啊！燕子咋舌，不愧是财神！不过就算他再精明也不会料到有地府众神参与其中吧？）
　　是第一种可能吗？君夫人的心稍稍有些安定：“那扬儿呢？就算是多重人格，原来的扬儿呢……不会回来了吗？”
　　看这妻子哀凄的神色，君泽风黯然的轻叹一声，把她揽入怀中：“燕儿，记得当年你义无返顾的抛下一切跟我成亲时的话吗？珍惜眼前人！”嗓子酸涩的几要说不出话来，他还是必须坚持着开导妻子：“失去的已没有办法挽回，所以才更要珍惜眼前拥有的。那孩子很在乎你，我们只能更好的对他，他也是我们的儿子啊！不要让他再承担我们的痛苦，他并没有错。更何况……”君泽风的目光移到床上的少年，那眼中满是慈爱：“他和扬儿已融为了一体。从他对我们的态度上你还感觉不到吗？我们并没有失去我们的孩子啊！”
　　从某种意义上说，他就是扬儿吗？君夫人怔怔的望着朔扬，眼神渐渐的坚定起来。不再有疑虑，也不再彷徨，这——就是她的儿子！
　　见妻子终于打开心结，君泽风放心的松了一口气。其实，他很清楚，这件事情充满了疑问，就算他动用了巨大的人力和心思也不可能真正弄清这个谜团，可是他已不打算再刨根究底下去，就让它成为他们一辈子的谜吧！在这几个月的相处里，这个少年的真诚机敏让他几乎忘记了疑虑，真正的把他看成了自己的孩子！他是真心的想让这个孩子幸福啊！
　　何况——君泽风暗叹着瞄瞄妻子，现在的他们已经再也经不起打击了！失去了扬儿，如果这个已投注了心血感情的孩子再离开他们，他们非崩溃不可！就这样吧，最起码他知道，那孩子身上流着他们的血，感情上也真正视他们为父母。这应该是最好的结局了吧！
　　“阿风。”沉默凝视着朔扬的君夫人突然出声，“不要把事情告诉扬儿。”
　　他的妻子虽然聪明却很爱感情用事啊！“我知道你不想孩子参与到阴谋争斗中，可是你觉得这种事情能瞒得住朔扬吗？”现在的儿子可不是从前在父母羽翼下长大的单纯少年了啊！
　　夫人不由一怔，她只是习惯性的想保护孩子却忘了现在的扬儿说不定比她聪明多了。“那怎么办？在他康复前能把事情解决吗？”
　　“知道你不识水性，时间地点还把握的恰到好处的人能有几个？”君泽风的眼中闪过寒芒，“麻烦的是他背后的势力。”
　　“还没查清吗？”君夫人微皱蛾眉，“最近暗潮汹涌，目标好象都是我们啊！”
　　“这事我已经有眉目了。”君泽风轻柔的抚开妻子的眉，“你身体不好就不要多操心了，你丈夫我应付的来。”
　　君夫人点点头，倚入丈夫怀中，她明白他对她的呵护，也了解他的能力，毕竟风风雨雨走过了这么多年，他们已克服了无数的难关。他会像巨人一样保护着他们，可是……不知为什么，她的心总是沉甸甸的，等着他们一家三口的究竟会是怎么样的未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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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娘！”朔扬惊叫着睁开眼，入目是一片熟悉的床帏。这是——他的房间？这么说，他们获救了？刚松下一口气，却想到了母亲虚弱的身体,她怎么经得起直接引自西湖的冰水侵袭呢？焦急的翻身欲起，却无奈的发现身子一阵疲软，压根使不上丝毫力气。正要咬牙强自撑起，耳边已传来那急促关心交杂的声音“别动！你身子还虚呢！”
　　君夫人担心的横他一眼，手已极温柔的扶他躺好。这个孩子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啊，她刚出去看看药的火候，他就给她搞出这么危险的状况，真是丝毫不能马虎。“大夫说你身心过度劳累又受了寒引发了高烧，必须好好调养……等我一会，不许再逞强。”
　　怔怔的望着那熟悉的背影，朔扬整个人呆住了，这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变回从前的样子？不，比起先前的母亲又有些不一样，以前是似水的温柔，现在的她关爱之外好象又多了一种强势，一种……像是要把他护到羽翼下的坚决……
　　君夫人端着药碗走进时，入目就是一脸呆相的朔扬，不由笑了。扬儿平日虽然机敏世故但到底还只是个孩子啊！（不过，她也很清楚，朔扬这纯真的一面也只会在他们面前表现出来，因而更是决心要保住他这难得的纯真）“快把药喝了，我已经吩咐厨房炖上了药膳，你好好的调养，最少半个月，什么都别管。”
　　朔扬刚回神就听到恐怖的药膳二字，药膳确实是补啊，可那古怪的味道却是他接受不了的。正要想法子打消母亲的念头，却又听到了她禁足半月的决定，顿时整张脸就掩饰不住的垮了下来，让他半个月什么都不干还不把他闷死啊！
　　君夫人了然的笑了，眼中的慈爱更为明显：“不会闷着你的，只是暂时别管楼里的事，看看书下下棋都好。”
　　朔扬无奈的点点头，接过药碗，憋住一口气，以一副壮士断腕的悲壮表情把碗中的汤囫囵吞下。没办法！习惯了西药的糖衣炮弹，草药那与众不同的浓重味道还真是让人很难适应。不过……朔扬抿抿嘴又咂咂舌，这个草药的味道却有点怪啊！
　　“你爹找了不少去药味的材料，也吩咐了大夫，怎么样？味道轻了吧？”
　　朔扬表情奇特的点点头：“有点……甜……”心不在焉的举着碗半晌，他终于下定决心抬头，却见君夫人正浅笑着望着他：“你……”在他的注视下，朔扬出声都感到困难，但他还是决定要问个清楚。逃避不是他的风格，来到这个家庭后他已经变得患得患失，优柔的不像是自己。在这个问题上，他不能再逃避，一定要弄个清楚，即使——这会让他失去梦寐以求的亲情！
　　“为什么？”最后能说出口的似乎只有这三个字。
　　“是我太偏执。”君夫人专注的看着朔扬，“我终于能够走出心结，公平的对待你。不管这其中有什么缘故，我知道你是我们的孩子，没有做任何伤害我们的事，这就够了。”
　　他们猜到了什么程度？即使面临着如此诡异的事，他们还是愿意接纳他，还是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吗？望着夫人，朔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会努力去了解认识新的扬儿，我们一家三口还是会像以前一样幸福。只是……我还有资格拥有这么好的孩子吗？”
　　“当然有！你是全世界最好的母亲！”朔扬强压下激动，真心的笑了。
　　“你们母子处得倒好，看起来我好多余啊！”君泽风一脸哀怨的走进，此时的他完全是个耍宝的父亲，哪有半点财神的样子。
　　朔扬看着他，张了张口，最终还是佯装无事的转开了头。虽然他曾亲口承认他们是他的父母，也很尊重喜欢君泽风，但还是难以叫出那一声“爹”。
　　君泽风呵呵笑了起来，这个狡诈精明的儿子居然也会脸红？看来他还是很有影响力的嘛！罢了，就先放他一马，相信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听到那声“爹”从他口中叫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