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尽欢》月半未了

22、比能耐

　　大殿上，皇帝扶太皇太后居中而坐，自己坐在一侧，另一侧是何太后，陈嫣坐在何太后下首，太皇太后让何檀坐在皇帝下首，虽然案几间隔得有些距离，贵女们还是觉得刺眼。
　　田湘的座位与何檀相邻，见何檀神态自然，便是看向皇帝的眼神也是落落大方，皇帝看向何檀时神情也是带着微笑，不由心里危机感大盛。

　　云欢默默坐着，殿中的情景她不可能视而不见，不舒服的感觉当然有，也不是很强烈，皇帝的宠爱并没有让她忘乎所以，倒是时时警醒自己。
　　这是注定的事，不是她不想便不会发生。
　　当菜肴流水般送上来，她把注意力集中在菜式上，不让自己多想。

　　太皇太后说了几句话，大致是说贵女们入宫许久，她因礼佛如今才见上面，见到贵女们娴静大方，美貌温柔，觉得甚为高兴。
　　皇帝也说话了，他问女官，“聂贵人为何坐到末席？”
　　负责筵席的女官自不敢说是太后的意思，忙跪下请罪。
　　皇帝下令，“聂贵人坐在朕旁。”

　　女官飞快去请，何太后面色不愉，开口道：“不过是个贵人，如何能坐帝王之侧？”
　　皇帝嘴角轻轻上扬，道：“让太后见笑了，这聂贵人精于厨艺，知道朕的口味，若没有她在一旁布菜，朕吃得不香呢。”
　　太皇太后皱眉道：“爱吃什么与侍膳的说声就罢了，难不成阖宫只得聂贵人知道皇上的喜好？”

　　皇帝似没听懂太皇太后的意思，笑道：“皇祖母，您是没试过聂贵人的手艺，吃过后您老就知道了，明日让她做一席素菜给您尝尝。”
　　既然皇帝有孝心，太皇太后也不再提，此时女官已引着云欢上前，云欢恭恭敬敬向上座三人行礼，然后才在皇帝身边坐下。
　　太皇太后见云欢态度恭谨，一身天青色衣裙，头上戴的首饰也是寻常，打扮上没有丝毫逾制之处。看来虽时常伴在皇帝身侧，倒不是张扬之人，心中的不满便消了几分。

　　云欢拿起包银的玉箸，替皇帝布菜，挽起袖子露出的皓腕上带着一串漆黑的手串，正是选秀时太皇太后赏赐之物。
　　太皇太后看向陈嫣，虽然看不甚清，也能看到她戴的是一双白玉镯子，莫名的看云欢顺眼了几分，消了想敲打一番的念头。

　　在这里试吃和布菜自然要比在承照宫正经，皇帝桌上的菜式比她桌上的多，云欢一一试过，觉得好吃的便挟给皇帝，反正皇帝不挑食。
　　她只想皇帝快点吃饱，吃饱后带她走，这种场合可不适合她。
　　坐在皇帝身边，皇帝收到的是爱慕的，痴迷的，崇敬的眼神。
　　看向她的，更多的是带着敌意或不屑的目光。
　　若是眼光有实质，她早成筛子了。

　　云欢觉得坐在皇帝身边是活受罪，旁人可没有她这种想法，有人已眼睛冒火，恨不得坐在皇帝身边的人是自己。
　　有人痴痴看着皇帝，觉得只要皇帝肯纳她，能陪在他身边，便是做宫女也甘愿。

　　贵女们就算有心挑衅，此刻也暂且按下心思，聂贵人出身再低也是皇帝的女人，如今看上去还很得宠的样子，万一她吹吹枕头风，对她们可没什么好处。
　　大部分贵女心里清楚，她们当务之急是引起皇帝的注意，让皇帝看中并纳入后宫，才不辜负家族的期望和长辈的嘱托。
　　参加过选秀的贵女更是卯足劲想表现，她们已经失了一次机会，选秀时才艺还没来得及展示便被皇帝一票否决了，这次入宫再不成功以后只怕没有机会了。

　　皇帝的后宫只得一个女人，而且看上去并无特别之处，估计很好对付，现在唯一忌惮的是何檀。
　　争不过何檀也无妨，皇后的位置只有一个，妃嫔之位可是大把空缺，便是把她们全填上也不多。

　　何太后早有安排，宴席开始不久，便有贵女出来献艺。
　　太皇太后对何太后的作为心知肚明，横坚皇帝的后宫要进人，当中有些贵女她也看中，若是皇帝喜欢，多纳几个也无妨。
　　只是委屈了何檀，何太后还是她亲姑母呢，为了一己之私，竟然安排人与侄女争宠，想到这里，太皇太后特地赐了几盘菜给何檀。

　　这些贵女多才多艺，个个相貌出众，虽不着艳色之服，也是打扮得风流奇巧，便站在那儿也能让人看得目不转睛。
　　云欢挺羡慕的，她只会做菜，什么琴啊舞啊一窍不通，只看着好看，听着好听，看皇帝偶尔也会露出赞赏的表情，想来是相当不错的。

　　祖父说过人有各自的天赋，有各人的机缘，强求不来。若是皇帝喜欢她做好菜，她便替他做一辈子的菜。若是不喜欢了，她还回永信宫安静过自己的日子，不争不抢，耍心眼这种事她可做不来。但愿皇后也好，妃嫔也好，莫要来找她的麻烦。

　　她正想得入神，手突然被一只大手包住，她一怔，自而然地看向皇帝，对上他明亮的目光，有点宠溺，带点心疼，更多是安抚的意味。
　　“别多想。”他低声道。
　　云欢傻傻地点头，多想什么？她没想什么啊，便是他今晚册封了谁睡了谁，这种事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林清婉已弹完一曲箜篌，太皇太后和何太后都给了赏，皇帝也不能不作表示，皇帝今晚甚是公平，赏谁都是两匹锦缎。
　　林清婉上前谢恩，说不失望是假的，总以为自己有些不同，选秀那日皇帝的话语是如此温柔，如今却是淡淡的表情，看她如陌生人一般。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她还记得，他却已忘记。
　　欲将心事付瑶琴，弦断无人听。

　　这般伤心的不只林清婉一人，有位叫沈采眉的，献上一曲惊鸿舞，连云欢都觉得极好，看得目眩神迷，也只得两匹锦缎的待遇，连云欢都觉得皇帝小气了，没看到人家小姑娘失望得都快哭了。

　　轮到田湘时，却不是原定的抚筝，只见她手捧一卷厚厚的书册，款款上前盈盈拜下，口称，“此是臣女据曾祖手札整理的南疆地理风物志，今呈于皇上，愿我大秦千秋万载，江山永固。”
　　此举不但太皇太后诧异，何太后色变，皇帝的目光也瞬间投到田湘身上。

　　田家以军功起家，老安国公曾镇守南疆，可谓对南疆极其熟悉，他的手札若写到南疆，自然翔实。
　　近十余年南疆由定国公世子，何檀的父亲镇守，先帝对何家恩宠有加，要说是因为宠爱何贵妃，倒不如说是因为何家在南疆举足轻重的位置，南蛮人凶残，要是南疆失守，攻入中原可不得了。
　　换一个角度看，手握重兵的何家可算是皇帝的心腹大患，要想除掉何家，至少要有人能镇守得住南疆才行，也必定要熟悉南疆的情况。
　　若是老安国公手札中对南疆写得详细，可谓珍贵，那么田湘整理的这份东西，皇帝怎会不要。

　　女官上前接过书册，呈到皇帝跟前。
　　皇帝展开粗略看了几眼，笑颜逐开道：“安国公夫人教导有方，竟教出如此慧心兰质的孙女，才华不输男子，朕可得重赏才是。”
　　皇帝这回大方了，赏了安国公夫人金玉如意各一支，沉香木拐杖一支，赏给田湘锦缎十匹，文房四宝一套。

　　既然皇帝如此看重，太皇太后便额外多赏了些东西，何太后虽然生气，表面还是和颜悦色，也赏了东西。
　　田湘自是满心欢喜，谢恩时还忍不住看了一眼何檀。
　　何檀倒是神闲气定，见田湘看来，眼神也不躲开，唇边还漾上笑意，对她微微颌首，似是恭喜她得赏。

　　刺激不到对手，田湘心里不舒服，便道：“今日诸位姐妹都有表现，臣女早闻何三小姐才气过人、六艺皆精，不知今日可有幸见识一下？”
　　太皇太后看向何檀，笑问：“阿檀今日可有准备？”
　　何檀笑道：“阿檀竟不知道晚宴如此热闹，还要献艺，倒是没准备。”

　　田湘不过是想试试何檀有何能耐，听她如此说，还以为不敢应，却又听何檀笑道：“既然是图个热闹哄老祖宗高兴的，我也少不得要出个丑，只要老祖宗莫要笑话我。”
　　当下令人找面鼓来，大小不拘。
　　鼓很快拿来，置于殿前。

　　何檀大大方方走到鼓前，拿起鼓杵。
　　鼓点起，气势雄浑，竟是一曲《秦王破阵乐》。
　　这首曲便是深闺小姐也不陌生，此曲颂的是大秦的开国君主所向披靡的战争之像，如今是大秦的军歌，出征庆典都少不了奏它。
　　只以往听到皆是合奏，如今何檀凭一已之力竟也敲出破阵乐气壮山河的气势。

　　“好！”一曲终，皇帝拍案叫好，他本是马上帝王，身经大小数百战，听闻熟悉激昂的鼓乐，只觉热血沸腾。
　　云欢虽然不懂，可皇帝叫好，那自然是好，况且何檀也真厉害，看似柔弱，竟有如此臂力，奏乐时美丽又英气的样子，真让人着迷。
　　这样一个皇后也配得上皇帝了。

作者有话说

　　码字时好困，也不知道有没有错字病句，有就请亲们原谅，下章看皇帝如何对小欢欢表白，当然少不了甜蜜蜜的腻歪，只可惜尺度问题不敢放开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