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雪》苍**陌

4、兄妹情深

　　第四章兄妹情深

　　傍晚的时候，池墨才自宫里回来。

　　走入梨星苑，穿过一排排梨花，来到简约雅致的木制小楼，望了一眼木匾上雪海闻香几个字。小楼二楼的一扇窗子正开着，窗内伸出了一条雪玉似的手臂，正拨弄着一根直直伸到窗前的梨树枝，那枝头上开满了梨花，层层叠叠，雪白雪白的，映衬着暖红色的夕阳，微微淡淡散发着霞色光晕。

　　晶莹雪，古人为这种梨花取的名字倒真是贴切。

　　又走了两步，他看见了那手臂的主人。梨花太茂盛了，一层一层，整整遮去了她半边脸。又又走了两步，透过错综的缝隙，斑驳的光影，他才算看见了她的表情。她竟然是笑着的，还是很快乐的笑，就像猫儿偷了腥一样。

　　摇头抚额，心中低叹，不用说，白天宫中那场闹剧一定是这丫头所为。

　　是时，正是夕阳西下，彩霞遍天。晚风缭绕，满目雪海梨花，池墨微微有些醉了。不是因着绚烂无比的夕阳，不是因着铺天盖地胭脂般颜色的彩霞，不是因着轻柔妩媚的小风，不是因着圣洁逼人的雪白梨花，不是因着匠心独运的灵巧小楼，却是为着梨花重影后，那半隐半现，似远还近的倾世面庞。

　　“冰雪玉颜，惊世风华”这是江湖中人用来盛赞她娘亲枕霞冰素的，这样的话，用在小妹身上也丝毫不为过吧。天妒神女，江湖上亦有人这样称呼娘亲，意思是，如此风采，如此品貌，便是上天也会嫉妒。小妹呢？也许，天妒神女，她做起来也不嫌羞愧。是的，她完全当得起。玉颜冰肤，粉面雪颊，才八岁而已，她已是这般灵秀逼人，如若再长个几年，当她长成少女，绝世容颜加上亭亭身姿，这世上还有谁比得过她吗？

　　唉……池墨莫名感伤。小妹的相貌是极好的，可……命呢？自古以来，这长得极好的，命却都是不好的。他的娘亲，江湖上曾经何等风光的枕霞冰素，便是一个再好不过的例子。

　　他娘过得不好，没有人说，他却知道。

　　“哥，发什么呆呢？”小丫头发现了他，轻轻抬起一根梨树枝，探出头来向他张望。

　　“来了。”池墨收回神思，向她一笑，撩起衣摆，身子顿时如烟腾起。

　　“啊……”浅陌惊得轻叫，将头收了回去，抬着梨树枝的手猛地松开了。

　　许是她松手的力道太重了，梨树枝在空中猛烈颤抖，一些脆弱的花瓣扑簌簌落下，落得又密又急。

　　一身月白衣裳的池墨就迎着这茂密的梨花雪跳了上来，踏在另一根梨树枝上，向着窗子里惊魂未定的浅陌扬唇浅笑，道：“小妹，你怕什么？哥哥我的功夫，还至于撞到你的头不成？”
　　浅陌蹙眉，大呼小叫：“快进来，快进来，我的梨花啊！哥，你怎么能踩在它们头上？它们很脆弱的！”

　　轻笑响起，白影一闪，再一眨眼，池墨已然自窗子跳进了小楼。

　　浅陌傻了，呆呆望着被池墨踩过却纹丝未动的那根梨树枝。

　　池墨悠闲地走去一边倒茶，窗前的小丫头忽然奔过来捉住了他的衣袖，两眼冒光道：“哥，快说，你在崂山的这半年又学了什么绝顶功夫？怎么这般厉害？你一个大活人站在梨花上，那梨花的花瓣竟然还是那么鲜活，完全没坏！”

　　他拉下她的小手，笑道：“先告诉我，今日御花园中，那场闹剧是不是你干的？”

　　她先是一愣，随即一仰脖子，“哼！”

　　池墨当然明白这声哼意味着什么，神情突然严肃起来，沉声道：“小妹，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万一你被抓了，怎么办？纵使我们天一族人享有不死之权，也不能如此恣意胡为，你总要想想爹娘。”

　　浅陌从没见过这样的池墨，反射性地松手，放掉了被她扯得都皱掉了的衣袖，受了打击般向后退出一步，冲口道：“我才不管那么多，爹娘都不管我这个女儿，我也泛不着为他们想那么多。”

　　池墨身子一颤，不小心，他又戳到她的痛处了，多年来，父母的漠不关心，她一直耿耿于怀。他知道的，他一直都知道的，其实，他何尝又不是呢？莫大的王府，只有他和小妹的心才是热乎乎贴着的吧……

　　见池墨这般，浅陌慌了，眼圈一红，扑进她哥哥怀中，“对不起，哥，我知道你是为我。说到底，是怕我受苦。”

　　池墨静静搂住她。

　　浅陌抱紧他的腰，忽然有些感怀。众星捧月，别人似乎很喜欢这样形容她的处境，所有人都在羡慕甚至嫉妒她得来的宠爱。只是，谁能明白，这个月亮，她做得并不快乐。那些人并不是真的宠她，天下间，真正宠着她疼着她的只有她的哥哥。她的心一次又一次的冷，她哥哥就一次又一次的给暖了回来。心底，对于他，她一直有着无比深切的感激。

　　“小妹……”浅陌久久不说话，池墨有些担心。

　　浅陌心酸地开口，“哥，你怎么可以这么好呢？我习惯了冷漠，习惯了虚情假意，哥哥如此对我，我总会受宠若惊。哥，你是真实的么？会不会，你是上天怜悯我派下来的神仙，哪一天，忽地一下就会消失了？”

　　“小妹。”池墨动容，推出她，拍拍她的头，道：“说什么傻话呢。”

　　小丫头仰起脸，望着哥哥月光一样柔和的眸光，俏眸渐渐迷蒙。

　　池墨声音有些湿，“小妹，哥哥的生活只剩下对你好了，如若连这个也不能做，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这声音很轻，有些特殊的语气，夹杂着一种不知名很难体会出的感情。

　　小丫头震惊地睁大双眸，这样的感情……

　　这世上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会如哥哥这般待她了吧……呵……苦笑，还贪恋什么第二个？有如此一个，还不够么？够了，太够了。谁说她不幸福，她最幸福！别人都没有这个哥哥，只有她有！
　　池墨望着浅陌，眸光湿润。她不知道，她是他的阳光。从她刚开始会说话时，便是了。

　　“哥……”浅陌踮起脚，勾住池墨的脖子，热乎乎的小脸去噌他有些冰凉的脸，“我会一辈子待你好。”

　　池墨柔声，“哥也一样。”

　　“拉钩钩！”一直年少扮老成的浅陌难得地露出如此小孩子气的表情。

　　“好。”池墨温柔地笑着，伸出小手指手去与她小手指相缠。

　　夕阳更斜了，透过重重梨花暗影，一抹浅金色的光线穿过开敞的窗子投进了小楼，照亮了这对相视而笑的兄妹。光，暖暖融融的，就如她们胸腔内的心。那紧紧相缠的手啊，映着天地间的最后一抹光辉，绝艳倾城。

　　“我会一辈子待你好。”

　　“哥也一样。”

　　美好的诺言在此刻深深烙进两人的心底。

　　幸福，悄无声息地，正在蔓延。

　　孤独缺乏关爱的两人，忽然觉得周遭都是暖暖的，甚至有些灼热。原来，那是陌生的幸福。

　　此时，他们的面容，美丽不可方物。夕阳，忽然间，黯淡了。天，尚未黑透，却已失去了颜色。

　　今夜的星空，会更美么？

　　******

　　“哥，今晚的星星真美。”雪海闻香楼的木顶上，浅陌仰躺着，拽了拽身旁人的衣裳。

　　那是位拥有月之神韵的少年，素白色的衣裳，白玉般的面庞，一眼瞥去，更胜月华。那少年，半坐着，正在沉思，眸光如同雾夜中的月，飘渺迷离。

　　“嗯。”

　　“嘻嘻……”

　　“小妹……”

　　“哥，干嘛吞吞吐吐？”浅陌坐起身，凑到池墨身边，以毫离的距离观察他。

　　池墨望着她，漆黑的眸底泛出痛意，抬手轻轻抚摸她的乌发，好似在呵护着脆弱的小动物，“小妹，哥会帮你幸福，纵使大逆不道，纵使万夫所指。”

　　“哥……”浅陌缓缓躺下去，枕上池墨的腿，“你永远都会是我最爱的人。”

　　池墨一愣，身子微微震了震，轻颤的手指停下了动作，心头忽然涌上来一股莫名的滋味，一股他分不清是什么让他有丝恐慌的滋味……

　　浅陌微微抿起唇角，化开一抹甜美的笑容，“即使将来浅陌嫁了人，有了夫君，有了儿子，哥哥依然是浅陌最爱的人。”

　　“小妹……”

　　浅陌嘿嘿一笑，笑得鬼气调皮，“浅陌永远永远最爱最爱天一池墨。”是的，无论走多远，无论到什么时候，无论将来她爱上谁，永远都不会有人可以取代哥哥的地位，没有，没有……

　　“呵……”池墨古怪一笑，道：“小妹，你还太小。”等她长大，等她真正爱上一个男人，他又如何会是第一。

　　浅陌噌地窜起，嘟嘴不满道：“哥，你要相信我。”

　　池墨无奈地笑着，点头。

　　浅陌满意地笑了，松开手坐到池墨身侧去，头一偏枕上他的肩膀，笑道：“这辈子，只要一直可以这样枕着哥哥的肩膀看星星就是极幸福极幸福的了。”

　　池墨低首望向她，唇角浮起一抹浅笑。心道：小妹，不管哥可不可以做你心中一辈子的第一，你却一定是哥心中一辈子的第一……

　　“什么？！”安详的气氛还没维持多大一会儿，浅陌忽然爆出一声凄历的鬼叫。

　　池墨躲开她烫人的眸光，又说了一遍：“奉太后姑奶奶，帝后姑姑之命，明天起，我要进宫同太子殿下一起读书。”

　　浅陌僵掉。

　　这是个梦！

　　一定是个梦！

　　噩梦！

　　她最喜欢的哥哥怎么可以去陪那个天底下第一讨厌的人！什么鬼太子，那个又笨又色又狡猾的臭小子，那个害她凄惨了这么多年的臭小子，连她最喜欢的哥哥也要分去一半吗？！

　　她和他是不是前世有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