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桑心里烦》司丞

18、进宫

　　下了朝，云毓刚转身随着队列走出门口，就听元德安来报：“云大人留步，皇上有旨，宣云大人御书房觐见。”

　　云毓莫名，同时和季敬亭，暮清华和季澜告了辞。

　　元德安在前面带路，云毓在后面跟着，她虽不识得宫中的路，可走了那么多回要说完全不认识吧，那也是不可能。

　　好比此时，云毓就能一眼判断出，待会儿右转就会路过御花园，而后便是御书房。

　　御花园挺大，桃红柳绿的，煞是好看。

　　元德安带着云毓从御花园的外边儿绕的，恰巧周围有许多假山，参差不齐，有高有低，将好是个适合隔墙有耳的必备装备。

　　于是，云毓耳尖的就听到了一个疑似方素书的声音。

　　“姑妈~我听说那个云深回来了，你，你就准备这样放过她？”

　　云毓原本还有些不确定，此时听着姑妈两个字，确定了。

　　她原本还不知道方素书同方素雅两人和太后的关系，更不知道太后原来也是方家的女儿，若不是那日在家中听到方素雅的话，她还一直傻愣愣的。

　　难怪那日御花园中，太后变脸变得那般快，之前召见自己规劝皇上，虽说没有肃然相对，可也算是和气，可那日却是真真的想要给她一个下马威，稍微整理了一下几人的关系，云毓忽然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只听太后道：“素书，你是我方家的女儿，哀家自然疼你，可你也瞧见了，云深虽说是个言官，却深得皇上的心，倘若哀家此时对云深出手，那岂不是故意让皇上心里不痛快？”

　　“可……姑妈，那日我们去的时候，你也听见了，个个指证了，除了云深没有其他人的脚步，若是皇上当时没去，那殿里头可就云深他一个！”

　　云毓干脆停了脚步，心里不痛快了。

　　怎么就个个指证了，再说，那日护卫头领明明已经说了，除了她的脚步还有褚轻则的脚步，难道就因为她先到的，所以活该被扣屎盆子吗！

　　元德安走在前面，回头瞧见云毓待着不走了，立马上去拉她。

　　云毓干脆反拉了元德安一把，拖到假山后头，而后带着皇上跟前儿的大总管一起听起了墙角，还是宫里头权位最高的两个女人的墙角。

　　元德安讪讪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心里却还是有些激动的。

　　其实这假山里边儿同外边儿那么近，刚刚走过的时候，他怎么可能没听到呢？可作为宫中的老人，元德安自认自己也是个有节操的老人，所以不听主子的谈话也是他的敬业的表现，可……

　　瞧了瞧自个儿旁边的云大人，元德安想，他这也不算是主动偷听的，所以……不如……就破例一次吧……

　　“书儿，你也不是没瞧见，昨儿个哀家就同皇上提了，可才提一句话，皇上就回了哀家十句话，句句不离保云深，宫中死个人此事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皇上既然想保云深，哀家卖他个面子又何妨？”

　　云毓心中猛一咯噔。

　　“再者，小小一个云深，让他快活几天又如何，无论皇上再怎么喜欢他，他也不可能变成个女的不是？所以你大可放心，这皇后之位，哀家担保，除了你绝无旁人。”

　　方素书笑了笑，声音也缓和不少：“姑妈，书儿启示那等贪图皇后之位之人，书儿只望姑妈和皇上健康快乐就心满意足了。”

　　“好好好，”太后满是欣慰，“素雅那丫头，哀家是管不住咯，那丫头也是哀家打小看着长大的，早知道不是个能消停的性子，这下倒好，直接跑了，还好皇上不怪罪，对那丫头也是宽容，哀家也是放了心。”

　　“姑妈，那妹妹的事儿……您准备怎么办？”

　　太后想了想：“还能怎么办？皇上不也说由她去吗？这姐妹共侍一夫，依哀家看呐，也并非什么好事儿，哀家看的出，你这丫头一心思全都在皇上那儿，万一素雅那丫头真得了皇上喜好，哀家看你哭都没处哭。”

　　话虽这么说，可云毓听得出，太后的声音愉悦了不少。

　　之后便是方素书娇嗔满满的声音，听得云毓疙瘩直起。

　　瞧了眼一旁听得认真的元公公，云毓挑了挑眉。

　　元德安立即正了正色，直听里边儿声音渐远，这才故作样子的咳了声：“咱家可什么都不知道~”

　　“是是是。”云毓也很配合。

　　走在路上，云毓忽然想到方才太后的话，心里一下就乱了。

　　是啊，她也觉得奇怪，那日明明那事儿闹得那么大，宫里平白无故死了一个人，怎么可能就那样轻易的当做没发生一样？

　　太后说，是因为褚轻则保了自己，可……一时说不上来是个什么感觉，可就是觉得心里头不大好受。

　　脚下步子不禁滞了一滞，云毓想了想，有些迟疑的唤了元德安一声：“元公公。”

　　元德安不解回头：“云大人有何吩咐？”

　　“那个……”云毓犹疑再三，吞吞吐吐道，“皇上他……我是说，那次我被当做凶手要被太后抓起来的那次，皇上他……”

　　云毓觉得自己说的语无伦次，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可是元德安却立马懂了云毓的意思，所以说他不仅是宫中一个有节操的老人，还是一个十分机智的老人。

　　便笑道：“云大人可是想问太后娘娘方才说皇上保你的事儿？”

　　云毓忙不迭的点头：“是是是。”

　　元德安又笑了：“云大人待会儿见着皇上可要好好谢谢皇上，昨儿个太后说，此事若是不出个结果难以服众，更会让宫中人心惶惶，皇上当即就说了，说此事绝不可能是云大人所为，若是太后娘娘执意要治云大人的罪，那皇上只好回忆一下方大人徇私舞弊的事儿了。”

　　云毓听完又是一愣。

　　这一愣是因为，她没想到褚轻则会在背后这样帮她，这二则，她没想到原来那次的科举竟有舞弊之嫌。

　　可如今细细想来，当时情景仍是历历在目，尤其是殿试的时候，当褚轻则说要临场出题时，众人的表现，更是让云毓记忆犹新。

　　云毓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该重新审视一下褚轻则了，以前是太讨厌这个人，看到的都是缺点，可是自打这次回来后，云毓忽然觉得，这人的优点似乎也挺多？

　　想着，人也到了御书房门口，元德安进去通报了一声，就将云毓给带了进去。

　　云毓人还有些没回过神，乍看到褚轻则时，呆不楞登的径直行了个君臣礼。

　　褚轻则也不在意，笑道：“看来爱卿一路操劳，还没歇息好啊，正好朕这御书房内阁有张床榻，爱卿不妨去小睡一会儿？”

　　云毓猛的抬起头，脱口而出：“皇上就是叫臣来睡觉的？”

　　这话一出口，两人皆愣了愣。

　　云毓刹时脸色通红，似要滴出血来一般，就连耳根子都滚烫滚烫。

　　果然，下一刻，褚轻则就又笑的像个纨绔子。

　　只听他道：“所以，爱卿是要朕侍寝？”

　　“……”

　　云毓顿时恨不得给上自己两嘴巴子，简直是给自己挖个坑朝里跳，还是不带犹豫的！

　　瞧见那人越走越近，云毓脚步便不自觉的朝后退，直到撞上了身后的凳子，而后屁股猛的一下坐了下去。

　　眼睛东瞟西看，一颗心像是要跳出嗓子眼儿似的，握起小几上的水就灌了下去，凉的，适合醒脑。

　　“那……是朕方才喝过的杯子。”褚轻则将合着的扇子抵在唇边，看着云毓微微笑。

　　“咳咳咳咳咳。”不想话一说完，云毓就被他这话给呛得咳嗽不止，更是将原本就红透的小脸憋的更加透彻。

　　云毓觉得自己若是再同这人这样待着，自己一定会疯，便想走。可是此时的她，忽然觉得自己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似的，愣是没有劲儿动上一下。

　　整个御书房的上空，似乎飘荡着一股暧昧的空气，让云毓如坐针毡，便干脆找起其他话题，可左思右想，又觉得脑子里一片空荡荡。

　　黯然之际，猛然想起适才在御花园里听到太后的谈话，云毓忽道：“皇上是如何得知方大人科考舞弊一事的？”

　　褚轻则眨了眨眼，似是没想到云毓会知道这件事，但却也没表现的太稀罕。

　　只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云毓知他话中意思，便也不再多言。倏尔又想起太后所说的另一事，也是她自己一直不能释怀的，便斟酌了片刻，试探问道：“那……皇上，那座废旧的宫殿是不是就是明妃曾经居住的宫殿？”

　　这一回，褚轻则是真的愣了一愣，却也不瞒她：“是。”

　　云毓道：“微臣还是对那件事儿耿耿于怀，若是不能查个水落石出，微臣也会夜不能寐，无论死了的那人是谁，都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微臣恳请皇上，让臣彻查此事。”

　　褚轻则看着云毓的眼睛，里头有着迟疑，却也有着坚定，不知怎么的，唇边就划开了一抹浅浅的笑。

　　“既如此，朕准了，不过……”褚轻则话锋一转，“查是可以，但，须朕陪同。”

　　云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