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之手》简梨

20、谁是最可爱的人？

　　“老爷子好，老爷子好，这么大热的天儿，您还陪孙子来参加活动啊！”徐涛还没到老人跟前，就笑着寒暄。

　　“你是负责人，正好，他们不让我参加活动，说什么危险？这有什么，当年我跟着红军翻雪山的时候，风多大雪多大，比这危险一万倍！陪我家孙孙做做个游戏怎么啦！”老爷子情绪非常激动，又有老年人普遍的特点，因听力下降，他们说话普遍很大声，中气十足。这样说话听着像吵架，一会儿功夫，障碍赛场地就围满了人。

　　“您说的对，您说的对。天这么热，来我们往边上树荫下说，您慢慢说，别着急，别上火，我肯定给您解决！”徐涛笑着请老爷子到场边小马扎上坐着，又给老爷子和他孙子一人发了一把宣传用的纸扇，让他们扇风，笑着请他继续说。

　　障碍赛主持人看老爷子走开，马上加大话筒音量，指挥着参赛队伍继续比赛，加油声喝彩声重新响起来，总算把老爷子刚才的事情抹过了。

　　徐涛听老爷子讲述工作人员“蛮不讲理，看不起我老人家，非不让我参加”，东耳带着水壶过来，道：“老爷子，我给您茶杯加点儿水。”

　　老人家走哪儿都带着不锈钢保温杯，闻言赶紧把杯子递给东耳。

　　东耳笑道：“老爷子，我上个月在老年人之家见过您，您还有印象没有。当时您正在讲当年和红军一起翻雪山的事情啊，还有解放后饿着肚子走几十里路去煤场背煤当挑夫，饿极了只能捋新长出来的树芽儿吃。”

　　“哦~哦~”老子也攥紧杯子仔细想了想，道：“你这小姑娘，看着是有些眼熟。”

　　东耳看着老爷子眼里一片茫然，知道老爷子这是不服老，不愿让人以为他老了，记不住事儿了。东耳微笑，他们上个月哪里见过，不过是刚刚找人打听老爷子的来历罢了。

　　“涛姐啊，你不知道，我们老爷子当年可是当过兵的。不过当时年纪小，才十几岁就给红军带路……”

　　“十四！”老爷子立刻补充道。

　　“是啊，才十四岁就带这红军穿过地形复杂的山区，翻过雪山，送他们出山和大部队汇合。要不是年纪太小，家里又只有一个老母亲，肯定参加革/命，和红军一起打敌人去了。解放后又一直在飞机厂工作，为祖国国/防事业做贡献，真是了不起！”东耳竖起大拇指，以赞叹的口吻告诉徐涛老爷子的来历。他并未参加过红军战斗，当然有这样的老兵，都被保护起来了，不会参加小区活动，但又有一定的经历，对和红军同路的这段历程十分自豪，对八一建军节十分有感情。

　　“真的！我还不知道咱们小区藏龙卧虎呢！”徐涛适时惊叹，崇拜问道：“老爷子，您和我们讲讲当时的故事吧，我们年轻没经历，特想听听呢！”

　　“嗨，没什么，没什么，都是小事，都是应该做的。”老爷子摆摆手，嘴上谦虚，脸上自豪的笑容却怎么也掩不住。

　　“既然你们想听，那我就讲讲当年放牛遇上红军，带他们翻雪山的事情吧。”老爷子押了一口茶水，慢悠悠的讲了起来。

　　老爷子年纪虽大，逻辑清晰，方言口音也不重，讲的故事跌宕起伏，引人入胜。估计老爷子在家里讲这些故事的次数太多，他那小孙子听了开头就皱着眉头，看着周围热闹的场景，不愿意困在老人身边，和他爷爷央求道：“爷爷，我要去玩儿夹皮球……”

　　“去吧，去吧。”老子不耐烦挥手，他正讲到关键时候呢！

　　东耳和徐涛对视一眼，心领神会。

　　待老爷子故事讲完，徐涛赞叹道：“老爷子真了不起，当年那么小就能参加战斗，太厉害了！现在十四岁的小孩儿能做什么，和老一辈的不能比，不能比。”

　　老爷子对自己的经历十分自豪，但也不是妄自尊大的人，叹道：“小孩儿就该读书呢！我就是读书读少了，读书好啊！”

　　“老爷子，和您商量件事儿，我们有大事儿请您帮忙呢！”东耳笑着又给老爷子添茶。

　　“你说。”

　　“是这样的，我们这活动啊，主题是传承军魂，可光做游戏还不够啊，我们就准备做一个故事会，请有故事的人和我们分享故事，忆苦思甜、居安思危。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选，没想到今天会遇到您，真是巧了，您不就是我们一直找的那个有故事的人嘛！请您帮帮忙，给大家伙讲讲当年的故事，让我们也见识见识。”

　　“不成，不成，我哪儿成，我又不是领导，不会讲话，一辈子都在车间里，不成不成~”

　　“行的，老爷子！您刚刚和我们讲不是讲得挺好嘛！就按刚刚的讲，一定没问题！您看，您孙孙已经去玩儿别的游戏了，这么大热的天儿，您出来一趟就只在这儿坐着啊，太没意思了~您去给我们讲讲，讲讲~”东耳又哄又劝，还带着撒娇，才把老爷子说通，答应参加故事会。

　　徐涛赞许的看了一眼东耳，快步走出去安排。活动本来就有故事会这个环节，不过早先安排的是几个小朋友讲书上的有关军人的故事，现在有老爷子这个鲜活范例，效果更好。

　　东耳和老年人打交道十分有一手，听他们说话超级有耐心，老年人说话情不自禁大声、满吞吞，都不是问题。东耳听他们慢慢说，不会不耐烦。

　　把人引到了举行故事会的屋子，徐涛热情洋溢的和参与人员介绍了老爷子，又请老爷子高坐台上，给大家讲故事。

　　在热烈的掌声中，东耳把老爷子扶上台。

　　徐涛和东耳功成身退，站在门口小声交谈。

　　“总算解决了，老爷子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没参加障碍赛吗？”徐涛小声道。

　　“应该没有，故事会持续时间长，等老爷子讲完，安排他在这儿坐着吧。七八月的太阳，小心把人晒中暑了。”东耳轻声道。

　　“也行，你对付老年人有一手，你在这儿看着，我出去继续。别解决了这个，又来几个非要参加障碍赛的。”徐涛叹息，不是工作人员和老爷子过不去，你这七老八十的非要参加剧烈活动，出个什么事儿，满场的人都跑不了，主办方肯定得负责。

　　“没那么倒霉吧~”东耳轻叹。

　　徐涛笑着走远，东耳聚精会神的听着老爷子讲故事，他正在讲翻雪山的时候，下山腿打抖，坐着滑下去的事情呢。

　　“事情解决了？”突然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东耳吓一跳，撞在门框上。

　　“是你啊，你怎么来了？”东耳惊讶发现，面前的人居然是齐骥。

　　齐骥指了指自己手臂上的红袖章：“巡逻~”

　　“老爷子不坚持参加障碍赛了？”齐骥朝台上的老爷子努嘴。

　　“你怎么知道？”东耳好奇问道，“是解决了，来这儿开故事会呢。”

　　“你忘了我们有民警巡逻的。”齐骥笑答。

　　“可我们只请了社区民警……”而社区民警只有两个，都是熟面孔，在活动开始之前还上台讲话，强调安全。

　　“你不想想这是什么地方，小区背后就是县委县政府，这儿是巡逻的重点，你们这活动得几百号人吧，早就通知过我们公安局，大型集会备案。”

　　“哦，是吗。活动是我们综合部在负责，她们工作做的细致。”东耳心不在焉答道，注意力还在老爷子的故事上。

　　等到老爷子讲完故事，在台上敬礼的时候，东耳忍不住鼓掌，啪啪啪拍得手心通红。

　　东耳快步走进去扶老爷子下台，坐在场中，听主持人继续故事会流程。

　　轮到一位小朋友上台，朗读课文《谁是最可爱的人》。

　　“有一次，我见到一个战士，在防空洞里吃一口炒面，就一口雪。我问他：“你不觉得苦吗？”他把正送往嘴里的一勺雪收回来，笑了笑，说：“怎么能不觉得！咱们革命军队又不是个怪物！不过我们的光荣也就在这里。”他把小勺儿干脆放下，兴奋地说：“拿吃雪来说吧。我在这里吃雪，正是为了我们祖国的人民不吃雪。他们可以坐在挺豁亮的屋子里，泡上一壶茶，守住个小火炉子，想吃点什么，就做点什么。”……”

　　东耳早已退到门边，听到小朋友深情的读者这段文字，突然之间热泪盈眶。这是一种毫不做作的感情，在日常生活中，她没有必要表演给任何人看。

　　齐骥递上一张纸巾，东耳羞红脸，小声解释道：“让你看笑话了，我天生泪点低，有时候看天安门升国旗都哭……”

　　齐骥看东耳羞窘无措，体贴的把头转向台上朗读的孩子，可余光情不自禁关注的东耳，看东耳手忙脚乱的擦干眼泪，做贼似的环视周围，生怕自己的窘态被人看见。

　　台上的小朋友正问道：“谁是最可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