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黛》顷刻花开

20、最熟悉的陌生人

　　是的，是的，吃掉你，从你的手指开始，你的眼睛，你的耳朵，你的嘴唇，吃到一根骨头也不剩，然后，血肉相容，不再分离，永不分离。

　　舌尖微微刺痛。我舔舐自己的手指，上面还残留着甘甜的血的味道，一点点将它吸吮干净。

　　殿外人声喧哗，象隔了很远的浪，有人在喊：“舄的军队要攻进京里来了！”我淡淡地笑，专心地品尝指尖最后的离的味道。外面那些浮华躁乱，与我已全然无干。

　　然，有人扑进殿里来。

　　跋人。

　　“小姐。”他眼光流连，停在我染血的白衣上。

　　“如果，你是来亲口告诉离关于舄族攻来的消息，你晚了一步。”

　　“小姐，您……”

　　我微微笑起来，“我把他吃掉了。”

　　他已惊得再说不出一个字。

　　“不必这样惊讶吧，虽然不是你想象中的方式，但还是顺利地解决掉离了，你的报复——至少对离的报复，还是完成了，不是吗？”

　　“我不明白小姐您在说什么。”跋人的声音好沉。

　　“你不会不明白，跋人。或者，我该称你……弱？”

　　他的眼眸像流过闪电，里面写着复杂的情绪。

　　“吃掉离，我才知道的。狺似和他，早就怀疑你了，拥有凤凰为守护鸟的你，凤凰转生，证明你还活着。离亲眼见你死掉，尸首无存，唯一可怀疑的人，就是你了，跋人。可惜你伪装得太好，你也不在乎杀掉你的族人，你吃的豕人甚至比别人都多，你……而且你还是我最信任最宠爱的人，离，他不愿再让我伤一次心，他宁愿把危险的你留在他自己身边……你呢，你却借我的名义挑拨离和狺似的关系，让他们反目，逼得离弑君自立，背负上最恶的诅咒……舄族的军队，也是你引来的吧。南方天空的迷雾，本可以让舄的飞行军队，永远找不到京里的位置。”

　　“是。”跋人终于开口说，“不仅如此，皇名月的死，也是我召唤出的凤凰御魂，甚至是我吃掉他，后来那个皇名月的遗体，只是圻离他们做的假身吧，也因为这样，圻离没有继承皇家的力量，也就失去了在狺似登基后和他抗衡的能力，才会铤而走险在狺似刚刚吃掉先餍王承继过大力量虚弱无力之时杀死他，吃掉他。甚至，还有晴姬夫人，也是我去松开她的束缚，告诉她阗使到来的消息，使她迫不得已使用秘术·桫椤的。”他忽而露出惨白的笑，“真的好恨，失去身体的恨，不被关爱的恨，父母之死的恨，被背叛被抛弃的恨，好恨！可是，即使让所有恨着的人流血，也不能让已发生的一切改变，你嫁了，我死了，一切都无法再改变。”

　　我盯住他，胸口气血翻涌，也许，是刚刚吃下去的血肉正在转化成力量。

　　“是的，我死了。十年前，我已经死了，我只有机会，在我的心脏上施下最后的咒术——魂系。吃了我心脏的人，这个身体里，弱的意识，会一点点苏醒，但弱这个人已经死了，已经不存在了。”

　　“弱已经……不存在了。我早就知道了。就算有一张一样的脸，就算再多的咒法和秘术，你也不是他。”我按住胸口。

　　“但我知道他，比所有人更了解，即使我只是一个操纵着尸体的僵魂，但我也能感受到他对你的爱的炽热。在死之前，除了恨以外，还有这爱，一直留下来。所以，作为弱也好，作为跋人也好，请你说出你的愿望吧，我会为你达成。”

　　“我的愿望？……那么，只有这个。不管你是否已经报复过所有的恨，请就此终结了吧。”我看向他，“如果还不够的话，这个，给你。”

　　我摊开的手里，是那串媚光珠，那串在弱、离和我手间流离过的媚光珠。

　　他突然笑了，“我答应你。”他接过珠串，贴在脸上，眼里突然流出晶莹的水线，滴下来之前，凝成冰珠，落在地上碎裂。

　　目光随那泪下移，再抬头，跋人的脸上笑意凝住，他整个人冻在寒气里，一会，也如冰泪般碎开。

　　我目光漫过蒙上冰霜的地面和廊柱，冰霜皆迅速升腾成为水气。我召进一名冷得瑟瑟发抖的侍卫。

　　“去向舄族的军队宣告吧，餍女王，皇貘黛愿以身质，换取舄族的退兵。”

　　阗朝刚旭三十一年，南方小国餍败于北方舄，餍女王以身质，舄退兵。时春之年，餍大乱，夏之年中，立执政，与舄交涉迎王于归，不果……

　　无论如何，那是另一个故事了……

　　题：落花风飞去，故枝依旧鲜，月缺终须有再圆。圆，月圆人未圆。朱颜变，几时重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