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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茈娆独自坐在湖畔的石头上，脸上有着与芳龄不符的沉静。许是正因她少言，似乎不易亲近，府里的丫鬟下人很少会有顾及到她的，总是恭恭敬敬喊一声二小姐安好，随后便视她瘟疫般地走开。
随手将旁边的小石子扔向湖面，茈娆定眼看着涟漪一圈圈地泛开，吓得鱼儿慌乱逃窜。
……为什么她就是做不到像姐姐那样，招府里人的喜欢呢？
有时她真的很羡慕姐姐。
紫凤，鸾宜那些丫鬟，总是会和姐姐一同嬉闹玩耍。有什么好吃的，也定会第一个拿给姐姐去品尝……分明她才是鸾宜该贴身伺候的主，却从来不曾想到府中还有她这么一个二小姐。
虽然在茈府长大，对府里的陈设了如指掌，每一个丫鬟每一个下人的名字，她也都谙然于心。可她却常常会有一种幻觉，仿佛这茈府之于她是那么的陌生，完全没有“家”的含义在里面。
这种真实到令她恐惧的幻觉，使她不敢与别人过于亲近。
但爹爹和娘亲是着实对她好的。每次外出归来，都会给她带好多东西。吃的，穿的，玩的。让她即使一个人，也不会觉得无聊。
其实，姐姐对她也很好。从来不冷眼对她。也不恶语相向。还会同她一起谈心，一起赏花。有时候，也会抚琴给她听。
可为什么她还是会有那么多的时间，来这里发呆呢……？
茈娆摇了摇头，却听见有由远及近的嬉笑声。她转头一看，正是紫凤和鸾宜两丫鬟，打打闹闹。紫凤和鸾宜见了茈娆，便忽然止了声，低下头匆匆离开。
欲言又止的茈娆露出早已习惯的表情，又移回视线，继续看着湖面。
涟漪已静。
晚膳后，茈景让一家人聚在厅堂。
“今日屈大人送来了上等丝绸三匹，以谢我当日提拔之恩。柔卉，你选一匹吧。余下的让娆儿苒儿自己去分。”茈老爷的满足溢于言表。在他看来，他的妻女和睦，两个女儿也并不因非同母所生，而有所争执。
茈夫人温和地笑笑，一如外界传言那样温柔贤惠。她挑了一匹红色的，余下淡青色和水蓝色的两匹——茈娆和茈苒都是不喜艳色的。
按理说，应是身为姐姐的茈苒先选。茈景却忽然说道：“娆儿，你就挑你自己喜欢的吧。”
这么一来，似乎是要茈娆先挑。
茈娆抬头看了看茈老爷，又瞧了瞧茈苒，知道她心里定有不快。但也只能应声，思量着挑了那匹淡青的。因为她记得，姐姐已有两件衣裳，都是这个颜色的。
正当鸾宜要为茈娆去拿那匹布时，站在茈苒身后的紫凤忽然低语了一句。不响，却足已让茈娆听见。
她说，“明明知道大小姐喜欢淡青色，却还要挑这匹……”
茈娆一惊——她真的不知道姐姐喜欢淡青色呀！只想是已有两件这个颜色的衣裳，姐姐或许这次会想要水蓝色的……
“我还是要水蓝色的好了……”
“不必了。妹妹喜欢，便让妹妹拿走吧。”茈苒柔声说道。
这么一来，茈娆顿觉自己要也不是，不要也不是。只能把话吞进肚里，眼神又飘忽到地上。不再说话。
最后，还是茈娆拿了淡青色的布。
——后话是——鸾宜却整整三日，未和她说话。
是夜，月华如练。
茈娆又独坐在湖畔，想着先前选布的事情。
姐姐……是否不开心了？
尽管姐姐向来对她和善，尽管是爹爹让她先选，尽管她真的不知道姐姐喜欢淡青色——可是那样的场合下，姐姐一定不顺心吧……
方才回房时，鸾宜看她的眼神也更加冷淡了。
她明白。这茈府里除了爹娘和姐姐，没人喜欢她，也没人当她是二小姐。
仿佛她真的只是一个野种……
茈娆低下头，又想起好久以前不小心从下人那听到的话。
他们说，她是茈老爷在外面与坏女人所生的野种。
他们说，她是理应不该存在于这世上的。
他们说，她成了茈家二小姐，是为茈府抹黑的事情。
她那时很震惊——她记得很清楚，那时是八岁。她跑去问向来待她亲切的娘亲，茈夫人却是愣了好一会，没有回答她。她又去问爹爹，茈老爷也只是沉默。
可第二天，她在府里却再也找不到那几个下人了。
自此，原本对她只是冷淡的丫鬟下人，却开始渐渐躲起她来，仿佛视她如瘟疫。
这样的情况，直到现在，持续了两年都没有改变。
思及此，茈娆抬起头，望着月。
其实她那时候就想明白了。爹爹和娘亲的反应，还有几个下人的失踪，不正说明她真的是爹爹在外的私生女么？
所以这两年来，她都尽量让自己很乖巧。哪怕是鸾宜将水洒到了她身上，哪怕是丫鬟下人都把她当作透明人，她都不介意。她知道他们不喜欢她。所以她努力做到让他们喜欢。
对于茈夫人，她是真的把她当作自己娘亲的。她很想很想，像亲生女儿一样，依偎在她怀里，喊她娘亲。可是她从来不会这样。即便她真的很想知道，在娘亲怀里撒娇的感觉。可她从来不这样做。因为她怕姐姐会不开心。因为她怕姐姐会以为她抢了她的娘亲。
……究竟要怎么样，才可以像姐姐那样，能和丫鬟下人和平相处呢？
“妹妹？”
忽来的一唤，惊得茈娆回神。她抿抿唇，漾开笑容，侧过头看着茈苒坐到她身边。
“这么晚了，怎么还坐在这里？小心着了凉。”茈苒解下身上的披风，为茈娆披上。
微红了眼眶，茈娆拉紧了披风。“我真的……不知道姐姐喜欢淡青色。”
“没关系的。妹妹不要介意紫凤的话。”茈苒揉揉茈娆的黑发，“其实我也不是很喜欢淡青色。只是平日里淡青的衣裳多了些，她才这么以为。”
茈娆不语。只是默默地依偎进茈苒的怀里。她抱住她。
良久，茈苒忽然开口说道：“要不，等爹爹忙完了手头的事，我们一同下江南去游玩散心，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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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安夜镇。
熙熙攘攘的街道，令初次外出游玩的茈娆，满是欢喜。一路上不停地用好奇的眼光看着四周。茈苒便会在一旁很有耐心地替她解说。
茈老爷和茈夫人随在其后。脸上亦是别样的欣慰。原本以为茈娆进了家后，会与茈苒不合。却没想到两人能相处得那么和睦。
翌日。别府。
茈娆随着茈苒进了听湖阁。那是茈家江南别府最高的亭阁。通常只是自家人品茶听琴的地方。
这会儿，是茈娆想要学琴，茈苒应了要教她。
刚用过午膳，茈娆见了桌上的糕点并无兴趣，看了看放在一旁的筑琴。茈苒见她这般急切，便走到筑琴边，左手抚住琴弦，右手执着竹尺，轻轻弹奏起来。
顿时韵音流泻，止不住的迷恋。
茈娆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她向来喜欢看姐姐弹琴，总有说不出的清雅。所以她想着，是不是如果她学会了抚琴，就能像姐姐那样讨人喜欢了呢。
午后的阳光是和煦的，也是灿烂的。
她就这么看着阳光从姐姐的上方照射下来，在地上映出了身影。
一曲终了，茈苒唤她过去。茈娆便问，“是要现在教我弹吗？”
茈苒点头，让茈娆坐到琴前。轻声说：“这是筑琴。弹奏时，左手抚住琴弦，右手拿着竹尺……对，轻轻地，不要太用力。”她握着她的手，教她正确的姿势。
见妹妹姿势对了，茈苒便握着她的右手，执着竹尺敲落。
茈娆听见一个音就这样跃入耳中，脸上漾起了微笑。她转过头，略仰着脸，看着姐姐。阳光依旧和煦。映照着姐姐的笑容更为温柔。
姐妹两个忽而轻笑出声，随即又干脆拥着大笑。
明明并未发生什么好笑的事，可这笑声却是真切地透露着快乐的。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八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