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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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筑果然还是站在了云来客栈前的街上，在人潮中仍旧犹豫。但最终还是向小二询问了安夜的房间。
这是那夜过后的第二天。
在安夜见到清筑的那一刻，他的表情说不清是诧异还是早有预料。只是很平静地请清筑进来，泡了茶，遣了初陌和挽然。
只是，真正出乎安夜意料的是清筑此行的原因。
“……安公子，清筑知道前日夜里发生在挽然姑娘和初公子身上的事。”清筑开门见山，看似是作了十足的准备。
安夜猛然停下添茶的动作，抬头看着清筑。
“安公子不必怀疑清筑。这只是昨夜一位客倌来听曲时，酒后无意间泄露出来的。”她接过茶壶，很自然地继续安夜方才的动作，为他倒满了茶，“清筑以为，有必要告知安公子……毕竟这事关重大。”
“……姑娘不妨直说。”他恢复镇定，颔首谢她斟茶。他找不出任何不信任她的理由——或许，即便是被她骗了，他也并无怨言。
清筑抿了抿下唇，深吸一口气，才轻启朱唇，“那位客倌名为令狐誉，似乎是晗楼的手下。”
他一怔，一震。
……是晗楼……竟是与晗楼有关！
“令狐誉是筑楼的常客，生性风流。昨夜他来听清筑弹琴时喝得酩酊大醉，嘴里不停念着跑了跑竟让他们跑了……清筑原本不想多事，却听他提及了初公子的名字，便趁他醉酒之时问了几句，……才知道，前夜发生的事情。
“具体其实清筑也没问到太多。只得知似乎是晗楼的主子——晗楼公子，命他的得意手下南宫英务必要活捉安公子你。南宫英与他的几个手下一路跟踪你，原本想前日夜里在客栈下手。无奈他们没发现你来了筑楼找我，只能绑了挽然姑娘与初公子……”
安夜哑然。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事会牵扯到晗楼，更没想到，一路跟踪他们，绑架了挽然和初陌，差点玷污了挽然，甚至……甚至还要他的命。
失笑。
所谓的世事流转，或许便是宿命使然罢。
他的确管不了。
他木讷地听完清筑的话，颔首，道谢，送客。
明明是该开心的事情，心里却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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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几日，许是安夜和初陌的劝慰起了效，挽然似乎是放下了那件事。脸上亦重现了笑容。
初陌则是依旧沉默。安夜不问其故，只是常常在看见初陌开始神游后便安静地独自离开。
实则这几天里，心里最复杂的是安夜自己。
之前清筑讲的那些话，仍然历历在耳。
他知道这些日子来，那人是一直跟踪着他的，却没料到竟是这样一回事……真相总是残忍的，不是么？
然他却仍在犹豫，是否要去当面质问他……他虽与他有仇，却找不出任何他要现在杀他的理由；而南宫英确是他的得意门将，这无论与之前初青堂得到的消息还是与清筑说的话，都不谋而合。
思及此，安夜闭目仰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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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去了筑楼。
只是此行不同于往常。他不寻人。他不问事。他只想如常人一般听曲，安静地。
令他苦笑不得的是，阮姨见来者是他，便自作主张地替他点了清筑。
但对现在的他而言，是谁都无妨。
筑湘轩。
他听着潺潺弦音，视线时而停留在清筑撩拨琴弦的纤手，时而凝铸在没有涟漪的茶面。他原本是想，是否要点一壶酒。可想想还是作罢。
借酒消愁，愁更愁。
清筑亦似是知晓他此刻的心思，弹的曲子首首悠扬，不悲却忧。
望着清筑飞舞的纤手，透过茶气的视线隐约模糊，仿佛眼前的人竟真的和她重叠起来了！
他忽然想起了一些正在拼凑在支离破碎。
他想起了以前她教他抚琴时的样子。那时两人都还尚且年幼。
他记得她温柔地执着他的手，教他认弦，教他听音，教他弹曲。他抬起稚嫩的脸，刺眼的阳光被她遮住，两人又天真地忽然笑起来。
那时……多好。
没有现在的雨恨云愁，也没有现在的挣扎痛苦。
为何那些美好的画面，永远都只能存在于记忆之中呢？
他要怎样，才可以寻回那段时光？他要怎样，才可以找到久违的幸福？
如果上天允许，他只想回到四年前的日子。
可为何，连这一个小小的愿望，都仿佛那么奢侈了……
弦断，琴音亦戛然而止。
安夜轻颔首，起身，作揖，转身欲去。
她缓缓开口，用他再熟悉不过的声音，用他再熟悉不过的语气。
他听见了，但笑，不作回应。
一切那么自然。
她说，“……安，何必事事如此执念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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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许久不见的青鸦依旧笑咧咧地来了。像是冲淡了原本三人间奇怪的气氛。
“唔，彩桥会？”挽然满是好奇地看着青鸦。
青鸦点点头，“这是镇上每逢秋冬时节都会举办的……就有点类似于灯会啦。但是据说这其中还有一个传说咧！”青鸦满意地看了看挽然憧憬的表情，继续说：“相传，有一位仙女名为彩怜。她看尽人世间的悲欢离合，阴晴圆缺，不想世人再为此受罪。便趁太上老君外出时，偷了他的神丹，想为世间减少苦难。可惜没过多久，就被王母娘娘发现，打入了天牢，日日受尽百般折磨。彩怜却并不后悔，她说，倘若可以，她愿架一座桥，连着天庭和人间，让世人也得以永享幸福。”
“啊……那，彩桥会就是为了感激彩怜吗？”挽然显然是很有兴趣。
“也可以这么说啦。其实就是祭拜一下彩怜，然后结了彩灯，挂着彩画，弄得喜气洋洋，证明我们现在很幸福啦。”
挽然立刻揪住安夜的袖子，高声说：“安夜，我们就去嘛！你不是前几天才说，正巧来到江南这儿，就四处转转好好玩一番？去吧去吧好不好？就当是散散心，凑个热闹……安夜，去嘛！”她来到这安夜镇有段时间了，也发生了不少事，却没有几件是让她高兴的。好不容易来了个彩桥会，她是说什么也不会放过的。
被如此撒娇央求的安夜无奈地摇摇头。他并不是不愿去，只是前几天挽然和初陌才被绑走过……这会儿出去大肆游玩，似乎不太安全。
青鸦见安夜这样神情，抿了抿嘴，“安夜大哥，去吧！放心啦，前段时间说是跟踪咱们的人，初青堂的兄弟们都盯着呢，这几天都没出现啦。何况，实在不成……就找初陌大哥一起去嘛！也好保护你们，对不？”
被忽然提及的初陌很平静地瞪了青鸦一眼。他对彩桥会灯会什么的，向来是没什么兴趣。
“这……”安夜不用看初陌的表情，也知道他不愿意。可这边挽然又用那样楚楚可怜的眼神看着自己……她最近也的确吃了不少苦……
“……那就，一起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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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陌实则早就看出了青鸦的动机，只是不点破。见他百般想让安夜和挽然走得近些，或是举动更亲密些，初陌不觉好笑。
青鸦亦不晓得初陌的想法，依旧自顾自地撮合安夜和挽然。在他看来，这两人是绝配。
如琉璃般透亮的点着烛火的灯笼一盏又一盏，几乎家家门口都悬了一盏。虽倒不是为了照明，却也确是令这条大街显得明亮非凡。也因此，夜晚的黑暗并未影响到人们热闹的景象。街旁是难得一见的摆满小摊，摊前又是门庭若市，一番拥挤。
挽然瞧着两旁的首饰和锦扇，恨不着两手一揽，全揣到怀里。她从未见过如此繁华的景象，即便是以前在烟花巷陌时也不！
一旁的安夜则是平和了许多，只是眼中有种说不清的情愫。
他是早见过这彩灯会的，也始终记得它的繁华热闹。只是他从未想过，在这些年后，他还会以这样的身份这样的原因，再次见到这彩灯会……
“呀，瞧那儿！”青鸦忽然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小贩喊道。
那是……
安夜和初陌忽视一眼，哭笑不得，却无可奈何。
“咦，那是什么，青鸦？好奇怪的……簪子，那是簪子吗？”挽然左手拉着青鸦，右手拖着安夜，小跑到小贩面前。
小贩立刻识相地接过话，“姑娘，瞧您面生，兴许不知道这个。这个叫彩桥簪——您知道彩怜仙子吧？诶对！这就是照着彩怜仙子留下的贴身玉簪，依样做出来的簪子，精致着呢！”见挽然煞是喜欢地挑着，小贩又谄媚着笑，说：“姑娘，您要不买支？就三两银子！便宜着呢！要不是今儿个是彩桥会，别时别处您压根看不见有这彩桥簪卖！我瞧您不是咱安夜镇上的人，也没啥机会次次来彩桥会。您说您这次要是不买，以后想要了，您可上哪儿找去呀？”说着，又自己动手替挽然挑了几支别致的，让她再选。
安夜虽想着这定只是为了生计才编出来的谣言，眼睛却是不离其中一支淡青色的。却始终没有决定买。
倒是挽然，看看这支，瞧瞧那支，终于是下决心买了支玫红的。她自小便喜爱这类颜色。
在小贩忙不迭的道谢声中，四人又走起来。
青鸦装似不经意地扯了扯挽然的衣袖，说：“挽然姐姐，这簪子既然买了，就快些戴上吧！要不让安夜大哥替你戴，准会很好看！”
安夜稍愣，但毕竟是意料之中，便只是轻咳一声，也并不拒绝，从挽然手里接过簪子，替她插上。
确是挺衬她。
青鸦在一旁忍不住笑起来，声音中透着略带天真的自豪。
初陌不禁摇摇头，怕是这误会真得好好找个机会解释一下了。
安夜独自走在湖畔，灯火阑珊。
方才挽然说是要去猜彩联，又硬拉着青鸦一起去，说是青鸦自小在这儿长大，猜彩联定是不在话下。原本初陌是要陪着他的，但他还是不放心一心只想着彩桥会的挽然和尚且年幼的青鸦，便让初陌跟着挽然了。
……这样一个人走着，倒也轻闲。
看着人们为了祈福或是保平安祈幸福，折了一叶叶纸舟，在上面放一截小蜡烛，任其随波飘远。
“听说，这湖也因彩怜仙子的传说，而取名彩桥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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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林。安夜这才发现，这片林子向下，不远便是彩桥湖。
“……我早该想到，你也会来彩桥会的。”安夜转过身，定神看着眼前的男子，依旧一袭青色。
那人淡淡一笑，两步走到安夜身边，与他并肩，“你和筑楼的清筑姑娘，这几天走得很近？”
安夜报以淡淡一笑，转过身，与他一同看着彩桥湖的方向。“莫是公子你又动了心了？”他不自觉地用了“又”字，里边有他自己也说不清的因素。
见他不回话，安夜才又开口：“你不是一直跟着我么。应该也听见我与清筑的每一句了吧。”
“我跟着你，是为了确保你安全，我无心要知道你的一言一行。”这是实话。
“……那，先前你都没有查到什么么？”否则，他也不会早早就到了安夜镇。这决不是巧合吧。
那人侧过头看着安夜，“我只是寻着与你一样的线索来的。只可惜，我也去了筑楼，却始终没认出来，清筑姑娘便是你日思夜想的人。”
说及此，安夜的神情柔和下来，又不忍起来。“……只因你，她这两年来，不知受了多少苦……”
只因他……
那人苦笑，眼里划过一丝伤痛。
两人一阵沉默。视线交集在不远处的彩桥湖面，心神却早已飞入九霄云外。
安夜轻叹一口气这两天他始终想问的事情，却还是没敢问出口。
究竟是在害怕什么？他问过自己，答案是一片空白。
他欲离开，却被他一手拉住。
他将安夜的右手摊开在自己的左手心，右手从怀中拿出一样东西。用锦帕包着。
安夜看着那东西被放到自己手心，锦帕掀开……竟是他方才想要却没有买的那支淡青。在如练的月色下，泛着清澈烁人的光。
那人轻柔地将安夜的左手覆到簪子上，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安夜，看着安夜开始湿润的眼眶。
安夜踉跄着后退几步，心里，眼里，仿佛只余下簪子散发的青光。
他不敢抬头看他，在庆祝彩桥会的烟火放出的一刹那，他只想转身逃离。却忽而又被那道声音叫住。
——“我替你戴上吧……茈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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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说，若是为深爱之人亲手戴上彩桥簪，两人便永不分离。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