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飞镖局》荷处芳华

1、一 白御之

　　夜凉如水。软风拂过脸颊有丝绸般的质感。
　　一只漆黑的信鸽就顺着这丝绸样的夜风滑入了一户檐角参差的大宅，径直落到一朱红雕花的窗棂上，闷着头咕咕地叫了两声，继而窗扇打开，一只手伸出将那信鸽捉入房中。不一会，窗扇又被推开，仍是那黑色的信鸽，扑楞一声没入乌青的天空，像是投进了墨黑的深潭。
　　“公子，这样妥么？”屋内的一名青衣男子道，“那宇飞镖局虽名气在外，可那镖局的总镖头也是“名气在外”啊！”
　　“此话怎讲？”白衣男子微微皱了皱眉。
　　“公子，你不知道么，江湖上都传说那宇飞镖局的总镖头好龙阳之癖，镖局上下都是些年轻的公子，个个生得俊秀无比，一袭青衣，一柄折扇，气势比那玉香楼常客里头等文人雅士还要胜三分……”
　　“阿七，你竟也开始关心起这等闲言碎语。”
　　“公子，”青衣男子辩解道，“你自己去打听打听啊，那宇飞镖局的车队出城去时，引得玉香楼的女子纷纷探头，只一眼便个个羞赧得面红耳赤……”
　　“阿七，住口！平日里你也跟着我习文吟诗，怎也说出这等话！”
　　“公子……”
　　不等他辩解，白衣男子便说道，“阿七，不必再说了，即便如此，那件物品也只能交给宇飞镖局，毕竟能做到五年内不失一镖的，只此一家。”
　　“是。公子”唤作阿七的青衣男子低低答道。
　　“公子——”白衣男子正要离去，又被阿七叫住，“公子，小的还有一事不解，为什么要用黑色的信鸽呢，别说是青青姑娘，就是我，看着那全黑的活物也是心里发渗。”
　　白衣男子转过身来，在阿七的后脑勺上轻轻一拍，“要是被父亲发现了，我再也别想踏出这宅邸半步。交给你的事速去办好便是了。”“是。”

　　宇飞镖局。灯火辉煌。
　　“苏镖头，还请借一步说话。”白七望着满屋的守卫，几次欲言又止。
　　“白公子，我看没有这个必要。我苏宇飞做事向来光明磊落，这镖局上下所有人也是情同手足，有话不妨在此大殿上讲。”
　　“这……我家公子要押的，并非平日里你们所接的生辰贺礼，古琴字画之类。这物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既出此言，那白公子还是请回吧，我宇飞镖局虽是以押镖盈利为生，但见不得人的赃物，向来是不沾手的。”
　　“苏镖头您误会了……”白七猛一抬头，却又立刻羞得低下头去，心里暗想那江湖传言也并非全无根据。苏宇飞旁边的小仆生的眉清目秀，白七正是迎上了他一双园瞪的杏目。正思索时苏宇飞已招手示意下人送客。
　　“苏镖头且慢，这里有我家公子亲笔书信一封，还请苏公子过目后再作定度。白七这就告辞了。”
　　出了镖局的大门，白七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好险，早听说苏宇飞不好打交道，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幸亏早有准备，否则真不知道怎么跟公子交差。”他整了整衣衫，定了定神，良久，才踱步向白府的方向走去。

　　晌午。烈日被竹叶细细地割碎，曳了一地。
　　“阿七，你昨日是跟那苏公子谈妥了么？”
　　白七眯缝着眼睛看了看太阳，毫无底气地说道“是，公子，我们谈好了今日正午在这间竹林茶馆见面”
　　“现在正午已过，茶已换过三遍，那苏宇飞人影也没见到！”
　　“公子，再耐心等等吧，这茶馆偏，指不定他还没找到地方呢。”白七仍是不敢抬头，一边低低地说道，一边焦急地四处张望。
　　阳光忽然一晃，茶馆前方的竹枝柔软地低下去又霎时弹起来，光滑的青筠反射出耀眼的白光，似是有人影浮动。白御之下意识地眯缝了眼睛伸手去挡那白光，只一瞬，一白衣男子便摇着纸扇踱到他们面前，“哗”地一收纸扇，拱拳道，“让二位久等了，在下苏宇飞。”
　　白御之看看前方仍在轻晃着的竹枝，再看看眼前的白衣公子，自己的一身白衣似是都被他比去了光泽。半晌才道“苏公子哪里的话，我们也才到此不久，况且竹林幽静，也不失为纳凉的好去处。”随即侧身让道“请！”
　　三人踱进茶馆，白御之还未开口苏宇飞便道“你便是那要押镖的主子白御之吧”，白七眉一皱正要发作，白御之用眼神制止了他，“正是在下。”
　　“所押之物可带来了？”苏宇飞悠然地喝了一口茶。这间竹韵茶楼设在这幽密的竹林里也并非全无道理，茶的清香混合着青筠的味道在齿间慢慢地回转，纵然有千般疲惫，也会化在这幽幽的茶水之中。
　　白御之从怀中摸出一个小锦囊，紧了紧封口的细绳，然后递给苏宇飞“锦囊内既是。”
　　苏宇飞也不接，只是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青瓷茶杯，“白公子放桌上便是了。”
　　“苏镖头，我家公子是给你面子才把这物件交给你押，等半个时辰也就罢了，怎待人也是这般的态度！”白七终于是看不下去了。
　　“阿七，毕竟是我们有事托与苏公子。”白御之尴尬地笑了笑，缩回手，把那锦囊放在了茶桌上。
　　白七没好气地瞪了苏宇飞一眼“苏公子，这锦囊中的物件不仅价值连城，还有特殊的使命，既然你答应了押这桩镖，如今这物件也交到了你手里，你便要确保安然无恙地送到才是。难道贵镖局所押之物都是这样随便乱放的么？”
　　苏宇飞也不答话，只是伸手拾起桌上的锦囊，哗地抖开折扇，“今夕何夕”四个墨字苍劲地盘于折扇之上。待白御之定睛将那四字看清楚之时，苏宇飞携着折扇早已没了踪影，只剩竹林一阵一阵的波浪向远处绵延。“谢谢白公子的好茶……”清亮的声音从竹林绵浪处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