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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风雨术士(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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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风雨术士(下)
年轻的音乐家坐在钢琴边,当他的手指抬起又放下时,一支圆润、流畅的赋格曲便从他指尖流淌了出来。
一段乐曲结束后,他合上琴盖,站起来,转过身,向这屋子里唯一的听众深深地鞠了一躬。
“非常荣幸能得到您的指点,布朗夫人。”
这唯一的听众立刻回答他:
“唉,我觉得你的天赋确实很不错,你总能给我带来惊喜。我认为你是有前景的,年轻人。”
“您这样评价我,我感到很荣幸,夫人。”
当我们年轻的音乐家弗朗西斯科•阿尔卡内抬起眸子来的时候,他突然惊讶地发觉,布朗夫人和头几次相见时相比,确实发生变化了。她不用扑粉、也没有戴假发,皱纹抚平了,微笑时即使用扇子也难以掩饰的双下巴消失了。当她轻启朱唇,对他说话时,那是妙龄女郎才有的神情。——她是真真正正变成了一位青春佳丽了。
“但是奇怪的是,你这次的乐谱给了我一种全新的感觉,”布朗夫人斜倚在软榻上,羽毛扇子动了动,“像是掺入了一些神秘主义?”
“神秘主义?不,不,夫人,我并不信什么神秘主义。只是最近遭遇到了一些事情,让我对人生的看法有所改变。”
年轻的音乐家抬起自己的手腕,这样他所佩戴的一只银镯子就露了出来,上面隐约雕刻着一些意味不明的符号。
“事故大概发生在两周前,夫人。某一天早上起来,我发现我的一根手指肿胀了。医生告诉我,这只是轻微的肌键发炎,像我这样的年轻人顶多休养三个星期就能痊愈。
我紧接着问他:‘我的手指能像恢复得像以前那样灵活吗?’
医生讶异地看着我:‘你是做什么职业的?’
当我告诉他我的现状后,他摇摇头,说:‘想想海曼吧,你这是职业病,年轻人。因为一架精密的挂钟修过后,总不能再走到和以前一样准。’
我想我也许完了。我不能够弹琴,也不愿意出门,感到十分苦恼。一位朋友来看望我,了解到我的情况,相反地是,他乐观地认为事情未必有我想的那末糟糕。并且,他推荐我去找另外一位医生。
我起初半信半疑,去了那位J•D先生的住处。那里并没有甚么诊所,J•D先生只是和颜悦色地请我吃了次下午茶,我们俩聊得十分投机。最后他请我为他弹一两支曲子,我坐在钢琴前很自然地答应了他的请求。弹完后,我感到惊讶极了,我手指的感觉从来没有这么好过,更不要说我受伤之后了。
最后他告诉我他并不是什么医生,他只是一位术士而已。并且,他送了这只银镯子给我。J•D先生从英国来,但是他运气并不是十分好,本来前两年维多利亚女王听说了他的事,想请他到宫廷去。可是他以等待星象为由,迟迟不肯动身,侍从们问他为什么,他私下说,他顶不喜欢和死神碰面。紧接着传来消息,阿尔伯特亲王病情恶化过世了,原本早上御医们还都说痊愈有望哩。因此,女王认为他有些不祥之兆,找了个由头将他远远地流放了。不过他自己倒是泰然处之,并不十分在乎。”
唉,要是道格拉斯先生此时在场,他说不定也会觉得这个年轻人说的都是真话呢。他的面孔天生漂亮,一双深情诚恳的瞳孔望着你,以及以一种会唱歌的语言做为母语的圆润嗓音。他比道格拉斯先生教他的时候,讲得还要生动得多哩。他也许不止可以做个音乐家,说不定还可以改行当戏剧演员呢。而且,他一边讲话,一边揣摩着这屋子里唯一听众的眼神,这股子会讨人喜欢的劲头,更大地增添了谎言的魅力。
直到这位年轻人认为那位唯一听众的好奇心全被自己给吊起来了,他才慢慢地说:
“要是夫人对他感兴趣的话,我倒是可以介绍这位先生与夫人您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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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图索骥,卢克蕾亚胡同的尽头是一幢孤零零的别墅,钉在锈迹斑驳的铜牌上的号码告诉我们,它的地址是十三号。一圈年代久远长满青苔的围墙将它圈了起来,但是仍有几枝未经修剪的苹果树枝条条伸出。往里看,花园里面的杂草长了足有半人那么高。房子的格局并不大,不过两层楼,但是窗户都被黑色天鹅绒的窗帘遮得严严实实,半丝光线也探不进去。
不过,好奇心既然能害死猫,当然也足以驱使布朗夫人上前去敲门了。
她一拉绳铃,并没有人来应门,但是两扇铁门自动缓缓地打开了,好教她不费甚么力气就能够进到园子里去。
同样的魔法在她敲开房子大门时又发生了,但这次她可就没那么幸运了。这位夫人吓得倒退了好几步,差点儿就要逃回马车上啦。屋子里各处都掌着烛灯,这使她能清楚地看到,一具铁制的骑士盔甲,手执一柄生了锈的长矛,正迈着沉重的步子向她走来。每走一步,关节都吱呀造响。并且,毫无疑问,铁制面具里面是空空如也。
“唉,不要再往前走啦,约翰,这样会吓到客人的。”
一个男孩不知从什么角落冒出来,当他说完这句话之后,被叫做“约翰”的骑士盔甲瞬间停住了,一动不动,左脚半个脚掌还悬空着。
男孩转过脸来,彬彬有礼地向她鞠了一躬。
“请原谅,夫人,约翰他总是过分热情,尤其是看到像您这样美丽的客人。”
他拍拍骑士盔甲的手臂,继续说:
“我应该向您介绍一下,它是这里的杂役仆人,约翰,您也许可以用得着他。那是因为道格拉斯先生说,以前马格努斯和阿奎那曾经做过一个木像来做仆人,结果发现它喋喋不休,令人生厌。所以道格拉斯先生就决定将一个铁人变活,它只敢默默做些仆役的工作,而不敢对着主人指手画脚。我问主人这是为什么,道格拉斯先生告诉我,因为铁比木头重多了。铁疙瘩只要一开口,下巴上的螺丝就会承担不起重量而掉下来,因此,约翰掉过一次下巴后,就再也不敢开口说话啦。我认为,主人的想法总是妙得很。唯一遗憾的是,每次有漂亮的女客拜访,约翰总是表现得过分热情。唉,谁教铁总是容易受磁力吸引呢?”
“现在,请夫人往这边走,”这个男孩虽然相貌生得十分丑陋,却十分礼貌,他带领布朗夫人走到客厅一侧的楼梯,“道格拉斯先生吩咐说,今天有位贵客登门。我想,主人讲的话永远是对的。”
当让•布朗夫人沿着古旧的楼梯上到二楼时,指路的男孩又再度消失了,就如同他出现时一般琢磨不透。
二楼的房间里只掌了几盏挂灯,摇摇晃晃,光线暗昧不明,但并不觉得十分阴冷。借着光线,她能看见一位身着一袭灰色毛呢长袍的绅士,正背着她,对着一个花瓶浇水。听到脚步声,他也并没有回头,只是为她的到来发出了欢迎辞。
“唉,一位多么年轻美丽的夫人!让•布朗夫人,您的到来简直是让蓬荜生辉!”
“这是您算出来的吗,先生?”
“那倒不是,夫人,您胸前的别针上不是刻着您的姓氏吗?至于您的年龄,女人看多了,总是会有些经验的,夫人,我觉得您至多二十五岁,却已经孀居,这是桩多么大的悲剧呀。我得说,您的丈夫真没有福分。”
“不,我实际上已经四十七岁了。”
“我不相信,您一定在说谎。但不管怎样,我应该先请您坐下来,并且招待您喝一杯好茶。啊,很抱歉,我方才在浇花,因此怠慢了您。毕竟您到来的时间比我先前预计的,要早那么几分钟。”
这位绅士转过身来,这样布朗夫人就能看清他的面孔了。他总得超过六英尺高,鹰勾鼻子,戴着单片金丝眼镜,镜片后面的眼神锐利。
他们在茶桌的两端入座,这位术士——现在让•布朗夫人知道他就是J•道格拉斯先生了——随手将方才浇过水的花瓶摆在茶桌上。瓶子里插着几枝翠绿的枝条,看起来相当幼嫩。
方才那个丑得像没毛的猴子似的男孩又重新在黑暗中出现了,为他们摆上茶具。
但是这一杯茶还没有喝完,这位夫人就惊奇地发现,瓶子里的枝条上绽开了花朵。起先是一小朵、一小朵,在枝头颤颤地开放。紧接着一朵一朵地张开,很快就挤成了一大簇绒球般,在枝头、在叶片上摇晃,五颜六色,十分可爱。
但是道格拉斯先生并没有注意到她诧异的眼神,而是颇有兴致地继续着方才的话题。
即使这样,话题也并没有持续很久,先前的男孩再度出现了,打断了他们的对话。这一次,他抱着一座浅口的大鱼缸,哭丧着脸,看起来相当沮丧。
“噢,道格拉斯先生,求您帮帮我,救救它们吧,它们都快要死了。”
鱼缸里养着六七条鲽鱼,总有一英尺多长,可惜现在全都奄奄一息了。它们纷纷翻过身子,集体将白肚皮亮在外头啦。
这位术士将手放在男孩的头上,缓缓地说:
“可怜的孩子,别着急,相信我,主总不会急于想让这些小鱼和你分离的。”
在念了几句意义不明的咒语后,这位术士先生拎起了放在桌边的手杖,在波斯地毯上轻轻敲击了两下,磔磔作响。紧接着,他将手杖放进鱼缸里搅了搅。某一瞬间布朗夫人甚至觉得手杖上镶嵌的绿宝石亮了一下,当然,这也许只是她的错觉罢了。但是这个时候道格拉斯先生已经将手杖提了出来,放回原处。
然而,也就在这个时候,奇迹发生了。那些方才还奄奄一息的鲽鱼,一瞬间纷纷青春焕发、神采飞扬。它们转过身,急遽而快活地游着泳,这水池似乎太浅太小了,甚至不够它们扑腾。鱼尾巴击打出水面,一串串水花飞溅出来,甚至有一滴还溅到布朗夫人的脸上。
这个男孩立刻破涕为笑,他重新吃力地抱起鱼缸,欢欢喜喜地下楼了。
但是,这个男孩是否真的兴高采烈我们可不得而知,倒是唯一能确定的是,对于J•道格拉斯先生的无边法术啦,让•布朗夫人是越来越笃信不疑啦。
“您真是能跟历史上任何一位著名术士相提并论。”
这位术士鼻子里嗤了一声,显然对这种说法不屑一顾。
“您这样说我并不认为是在夸奖我,因为我知道,他们全都是些骗子,而真正的术士总是不容易为世人所熟知的。所以,我也希望夫人能为我保守秘密。”
“您要是这样说,难道当年的巴尔萨莫侯爵也是骗子吗?”
“唉,他是个不不折不扣的淫棍!无赖!他同他那位邪恶的妻子一道败坏了这个行业的声誉!”
“圣格美伯爵呢?”
“他是只狡猾的狐狸,招摇撞骗是他的生存伎俩。”
“那让•雷诺伯爵呢?”
“他?他是个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却没有一句真话的骗子!他还曾经靠贩卖长生水敛财,当那些轻信的世人将钱交给他时,他就消失不见了!”
“不,道格拉斯先生,让•雷诺伯爵可不是骗子,他是个货真价实的术士!”
“这么说得好像夫人您亲眼所见似的,但是我也不过才活了一百七十年,八十多年前在枫丹白露宫总共见了他三四次,每次都不欢而散。”
“我确实亲眼所见。”
“您见到的那位一定是冒充那个骗子的骗子。”
“不,他货真价实、法术无边。”
“我不相信,夫人,您一定是被他的花言巧语和卑鄙伎俩给蒙蔽了。”
“决不是这样,道格拉斯先生。”
“好吧,夫人您知道您所谓的这位‘让•雷诺伯爵’现在在哪里吗?”
“我大概是知道的,道格拉斯先生。”
“很好,夫人,作为报答,我也应该为您做点微不足道的事情。您想知道的任何问题,我都能为您作出解答。”
术士话音刚落,屋子里的灯光便次第熄灭了,四霎陷入到一片漆黑之中。仅仅等待了几分钟,一颗水晶球从天花板缓缓降下,悬浮在空中,在这黑暗中熠熠闪着光芒。
现在,让•布朗夫人可真算是心满意足地离开了。换句话说,咱们的J•道格拉斯先生的麻烦,才刚刚开始。譬如说,他很费了一点儿力气,才把那座沉重的钢铁铠甲从壁炉边挪开。看来这个从古玩店里暂时租赁的玩意儿效果很不坏,为此支付一点代价也是值得的。
至于瓶子里枝头上的花已经没有再继续增加了,道格拉斯先生搬动桌子时,轻轻一碰,那些花朵就纷纷落下了。
小公爵踮起脚尖,将花瓶取下来。
“这可真奇妙,雅各。”
“唉,这可没什么奇妙的。您要是对着光线看,这些都不过是些结晶而已。浇一点热的、浓的磷酸二氢钾溶液,晾上个几分钟,它就会在末梢结晶了——看起来就像开花一样。说起来,我还来不及为她表演炼金术呢,她就全告诉我了,多么可惜!您想要我为您表演一次吗,公爵先生?”
“我?不,算了,反正你也是拿我的钱来变出金子,你又不能够真的让一块金币生出另一块金币,不然我们俩早就发财了。”
“好得很,您真是一语中的!”
“唉,雅各,要是你早出生几百年,你就被火烧死了也不一定。”
“您可别这样说,我们一家都是虔诚的天主教徒,认定上帝是唯一万能的主,哪怕周围全被新教份子包围了。啊,您怎么不说我能成为皇宫的座上宾也说不定,难道我看起来长着一张注定不可能飞黄腾达的面孔吗?只要我那些在法国皇家科学院的朋友们不来揭穿我,说不定我能在巴黎靠算命大发一笔横财。”
“照你这样说,真是件妙事。”
“是的,可惜您年轻时从来不觉得多读点书是桩妙事。”
“我现在也不觉得,雅各。不过,那些鱼你是怎么办到呢?我得告诉你,它们只蹦达了一小会儿,现在已经全都死掉了。”
“唉,那个更简单了,我亲爱的公爵。”
道格拉斯先生将自己的手杖倒举起来,这样子小公爵就能看到上面钻有一个小孔。
“看到这个孔了吗,我亲爱的公爵?我往这里面装了点神奇的药粉,然后用一块小小的方糖堵住这个孔,不让它漏出来。这样当我将手杖放进鱼缸里搅动时,方糖融化,药粉就落了下来。至于那种配方神奇的药粉,那仅仅只是一点儿过氧碳酸钠,它一溶进水里面,就会释放出大量的氧气。您要知道,水里只要多一些氧气,这些鱼就会像发了疯似地摆动身体。氧气乃是唯一的生命之水。”
当他兴致盎然讲完这一大段话之后,他低下眸子,去看这屋子里自己唯一的学生。
“请问您到底听明白了吗?您在听我说话吗?”
要命的是,这个学生回答道:
“雅各,我只是在看你说话,我觉得当你兴致勃勃说很多话时,你翻动的薄嘴唇看起来很性感,弄得我很想你来吻我,或者我吻你则更妙。唉,雅各,要是我真是你的学生该有多美妙!我猜我每次课都会盯着你出神的。”
“遗憾得很,公爵先生,我只教高年级。”
道格拉斯先生冷冰冰地瞪了对方一眼,脱下长袍,坐到了书桌边。他打开笔记本,提起笔,蘸了一点墨水,飞快地写下几行字。
小公爵爬到了他的背上,好奇地从对方的颈间探出头去,这样就能看清对方写的是什么啦。
艺术桥老古玩店——道格拉斯先生已经从老古玩店店员那里打听到了,确实有位相貌身材都极像让•雷诺伯爵的先生买走了一件藏品。那是一幅六英尺见方的小型素描作品,由不知名画家所作,年代不超过百年,画面是一个小男孩。原本它是用来填补仓库墙上那片空白的。
布朗夫人——现在知道的是,让•雷诺伯爵和这位夫人做了点交易,给了她喝了那种神奇的药水,让这位夫人恢复青春貌美,相应地,他从布朗夫人那里索取了高额的报酬,一串极其珍贵价值连城的钻石项链。毕竟,能够让一个女人恢复青春,什么样的真金白银都是值得的。
道格拉斯先生在这两件事情上重重划了个圈儿。
他总觉得。让•雷诺伯爵的行为有些什么特别的意义。毕竟,一个活了两百年的人总该会比一般人更理智。但是,他还想不出来这两者之间有些什么联系。
不过,就跟许多的往常一样,小公爵很快打断了他的思绪,教他没有办法深入思考。
“求求你啦,雅各,不要坐在桌边发呆啦。这一会儿,我还需要你带我出去一趟。”
“噢,我想我猜得到您的目的,您是要去杜松子酒店找老鲇鱼,打听小爱德华勋爵的下落。”
“是的,是的,你总是那么了解我,雅各。这个孩子教我一分钟也放心不下!我注意到那是一艘十八英尺长、六英尺宽的小驳船,大概有六七成新,船头漆着一个法国名字。我不相信艾伦•丹吉尔斯自己一个人能拥有那艘船,他既然能到巴黎来,总得有些什么目的、有些个什么同伙。这种事情,问老鲇鱼总是没错的。”
“您说得没错,不过您得等我换一件衣服,我总不能穿着身上这件旧袍子出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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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一旦黑下来,德舍桥下的杜松子酒店的好生意就开张了。里面人头攒动、人声鼎沸,码头工人、赌棍和走私商贩们全都挤在一块儿发酵。醉汉躺得到处都是,半醉的汉子则四处找更多的酒喝,好让自己早点倒下。在这里,最低俗的笑话、最粗鲁的脏话才是唯一通行的语言,或者你已经语无伦次了。道格拉斯先生不得不紧紧地抱着小公爵才能够挤进去,小公爵则同样紧紧挽着对方的颈脖,好像只有这样,他们才不会被疯狂的人群冲散。
在这里,让我们讲一点或许是题外的闲话。我们总该还记得,小爱德华勋爵曾经给艾伦•丹吉尔斯写过一封信,毕竟年轻人总是不能独自保守秘密。但看起来,那个金头发的年轻人并没有收到对方的信件。也许好奇的读者想知道,这封信到哪里去了呢?
那末,现在我想告诉你,有一双灵巧的手拿起了这封信,信封上印着德沃特家族的玫瑰十字家徽,火漆印还是完好无损的。但是现在,它正在被迅速地拆开。
如果诸位愿意的话,当然可以纡尊往前翻上几章,我们曾经讲述过一个叫阿尔伯特•道恩的潦倒的年轻人,呆在杜松子酒店里独自喝着闷酒。
他在离开伦敦之前,曾经请求房东将他的信件转回巴黎——前提是,如果有的话。他在伦敦的地址是一个有六个出租房间的三等旅馆,现在旅店老板果真相当好心地将一封信转到了巴黎来。
但是,也许只是广告宣传单,甚至是杂货商的催款帐单。
信封上写着旅馆的地址,但是并没有写清楚收件人名字,而是标了一个A•D。一拆开这封信,他就注意到,很明显,这是某个粗心的人将信给寄错了。或许并不是寄错了,因为三等旅馆里的客人总是来来往往。
这封信的开头是这样的。
『我最亲爱的艾伦,我这里发生了了不得的大事件,你一定做梦都不会想到的。』
当他把这封私密的信读完后,他突然精神百倍。他想,这确实是个妙极了的好消息。他将信纸竖起来,这样他就能看清交织在纸张纹理里的字母和花纹了,那是一个花写的D。这些细节使他更相信这封信的真实了。
他将这个“妙极了的好消息”小心折叠起来,放进口袋里。并且,他那贪婪的直觉让他相信,他准能够靠这桩妙事敲诈上一笔动人的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