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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章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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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牧倒下、罚球到离场的这段时间里,清田的大脑整个处于一片混沌状态。
裁判的鸣哨、无效的空接,球队失去核心人物,情绪连番的大起大落之中,突然听到仙道这句不靠谱的问话,他才好像被唤醒了一样,茫然地说道:
“……啊?”
“干什么,简直像对我示威一样。”
仙道悠闲地说道。也许他是在故意歪曲那个场景,因为,牧在身体失去平衡的情况下,也不太可能还顾及到清田的走位,并且给他传出一记“和那天的仙道一样”的球。
不过,野猴子能感觉到,搭在自己肩头的手掌,倒是温热稳定、十分令人信赖的。如果不是现在他肩膀上有不止一只手的话。
“别慌张啊,信长……还有两分钟,集中精神把比赛拿下来。”
这一次,在耳边想起来的是神柔和的声音。他和仙道一左一右,站在清田的两边。
“我是表现得多糟糕啊!全部都来安慰我!”
少年一边懊恼地想道,一边用力擦拭被汗水打湿的脸颊。
不过,在高头力的眼里,仙道暂且不说,神这名“准队长”的表现,既是安慰清田,也是借着这番说话来稳定自己的情绪。或许在他那副单薄的胸膛里,心脏也正因为紧张而快速跳动着,但是,看到担心忧虑溢于言表的学弟,反而能促使自己平静下来——这种奇妙的感觉,就是名为“责任感”的东西,即沉重又分外美好。
神奈川这边叫了暂停,毕竟,由于牧的意外离场,高头需要重新安排战术,同时也避免对手趁机追击,导致球队在最后的两分钟里意外崩盘。不过,老实说,他目前也没有什么“必胜”的杀手锏,特别是……
高头的目光,停留在那个身穿7号球衣的身影上。他非常清楚,仙道是目前在阵的球员中能够委以重任的那个人。但是,毕竟这不是他的弟子,高头力并不是个凭激情行事的教练,他仍然在沉吟着。
这短暂的十几秒漫长无比,所有海南大附属的球员,都习惯性地注视着他们的领队,等候着“智将”高头的吩咐。就在这时,突然,一个醇厚的嗓音不合时宜地响起来:
“不如……就用最熟悉的打法来,怎么样。”
如果此时出头的是牧绅一的话,在场的人大概不会觉得奇怪吧。但是,现在说话的人却是仙道彰。
朝天发的青年端端正正地坐在长凳上,微笑着:“像原本海南队的打法那样……我来代替牧前辈。”
实际上,这正是高头力想要说的。
在压力最大的完场前几分钟、突然遭遇核心离场的变故,想要安然度过这最艰苦的时段,最可靠的方法莫过于“熟悉的战术”了。
对于原本就是以海南大附属为班底的神奈川代表队来说,仙道是一个“外来者”。这支球队有自己的傲气和坚持,就像高头和田岗所约定的“我的球队核心始终是牧绅一”那样,尽管他被叫做天才,也是无法在队内占据领袖的地位。不过……似乎那个7号已经做出了一个觉悟,找到了让自己在这种危急关头彻底融入球队的办法。
“吹牛皮,你才代替不了牧前辈啊。”
清田小声嘟囔着,但他看着仙道的眼光却有几分信赖之情。
朝天发的青年耸了耸肩:“别那么说,正选不在,备胎好歹也能凑合吧。我可是非常熟悉海南的打法的,花形前辈也是吧。”
高大的中锋闻言莞尔,不过,高头力用一声咳嗽打断了队员们的犹豫,他摇着扇子下了结论:
“……用海南的战术,正合我意。仙道就来充当牧的角色吧。”
教练的这个决断,在正选球员当中掀起了一阵微妙的连锁反应,高砂微微出了一口气,那表情,倒像是“安心”似的。
于是,中年男人继续布置道:
“仔细听我说,继续打下去,优势还是会在我们手里的。爱知在攻防两方面都依赖诸星的个人能力,但是他的队友却没能给他太多支持,体力的影响,他的表现和开场时的差距已经相当明显了。而且,仙道还有体格上的优势……”
高头力娴熟地一一吩咐着,就好像平常教导弟子们那样。在这个最后关头,他需要他的队员们对于王牌的无条件信赖,否则便什么事都干不成,而眼下,与其说他们是信赖仙道,倒不如说是秉承着对牧、对“常胜”大旗下千锤百炼的打法的信心。
当神奈川的队员们再次站起来的时候,高砂对着花形和仙道说道:
“要加油啊,这一次,务必得把冠军的奖杯带回神奈川去。”
“说什么呢,”翔阳的高大青年貌似冷淡地回应道:“要加油的是你才对。给我当心点,不要在爱知那个低年级小子面前出丑。”
作为海南和翔阳的正选中锋、彼此对抗了整整三年的两个人心照不宣地相互击掌,在他们的背后,神宗一郎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这种感觉,似乎一下子平息了片刻之前的惊慌的躁动,让所有人的精神都集中在球场之上。
——要把冠军带回神奈川去。
这是眼下,所有人的共同心声,为了场上的人、为了场下的人,为了那些拼搏过、最终落败,没有机会站在这块决战场地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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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走得很慢,不只是因为脚伤和头晕目眩,绊住他的脚步的,还有深藏在内心的不安。
他知道,当自己进入医务室的大门,躺在床上,比赛就会结束、在他背后看不到的地方尘埃落定了。
本来,他也可以选择留在场上,但是,看到清田那副神色,牧明白,这种时候,留下来只能让场上球员分心而已。
但是……始终是不能甘心的。这个最后的时刻,或成,或败,即使无法参与,他也希望用眼睛去见证。荣耀或者苦涩,都是属于自己的,怎样都好……只有眼下这样,他实在难以接受。
牧的手触及医务室大门的时候,突然间,一阵巨大的喧哗声,穿过他背后长长的走廊,一下子漫过全身,像闪电或者海潮。
牧绅一突然一把扯下肩头的毛巾,转过身、拖着一只脚向篮球场的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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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赛完结前最后十三秒,神奈川与爱知再次打成同分。
得分的诸星和队友击了一下掌,他紧紧皱着眉,拉起球衣擦了擦汗。爱知县那身艳丽的红被汗水湿透,紧紧贴在他的身上,包裹得诸星大整个人都像一团燃烧的火焰。
在全国大赛当中,我败给过牧一次,这一次,我不想重蹈覆辙。即使那家伙没办法坚持道最后……
这个男子的眼神,强烈得传达着这个信息。
仙道长长的呼了一口气,捡起了皮球。
对于不熟悉他的人来说,这个朝天发的7号,那神态依旧冷静得如同他球衣的纯白一样。
不过,仙道彰本来就不是一个会把内心的热情或者斗志形诸言辞的人。他不会大吼大叫、不会用剧烈的肢体动作发泄情绪,同样的,也甚少做出冒着受伤的危险飞身救球之类的行为。
这是他的天性,或者说,是他长久以来养成的性格。
有些事,不是有强烈的意志力或者拼命努力就能达成的。仙道非常清楚这一点,所以,过分的执着也并不如冷静的头脑来得有用。
那天,在通往咖喱屋的路上,牧曾经问他,想不想成为职业篮球员。仙道直接就给出了否定的答案。因为,他明白这一条路是走不通的,就像他早就知道,对男人说的“我喜欢你”可不是一件能够一笑了之的事情一样。
发球之时,仙道冲场内的队友做了个手势。
这是个早就商量好的战术,他分球给神、高砂心领神会地快速冲过来挡住了诸星。
仙道一个加速,甩开了换防的爱知大前锋,神越过盯人球员,把球交回仙道的手里。
他们也信赖着这个7号,如同陵南的人信赖他们的王牌,也如同海南的队员信赖着牧绅一一样。这个全场最后一次的进攻机会,落在了仙道彰的手上。
与此同时,牧绅一也从球员通道的出口处跑了出来。
这场比赛最后的几秒钟,就如同电影的慢镜头,烙印在现场观众的眼中,也深深地烙印在牧的心里——恐怕他一生也不能忘记吧。
仿佛有冷色的火焰在那个7号的身上弥漫着。
宽在己方半场拦住了仙道,但是那个朝天发的青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脚下如钟摆般的步伐和双手的交叉运球几乎令人眼花缭乱,宽的体格无法跟上仙道猛烈的变向,被对方晃得失去重心、向后坐到在地。
这是陵南的“天才”最后的绝技,看到的人,大概会明白为何仙道的球技被形容为“华丽飘逸”吧。但是,诸星追了上来,尽管仙道运球直冲篮下,也已经被他和联防的队员压制到了底线。
不过,在这种状况下,这个青年也毫不畏惧,准确地说,他就像对那铜墙铁壁般的封堵毫无知觉似的,猛地一跃而起——
“别犹豫啊——!”
连一直矜持着的花形,也忍不住大声喊出来。
是强行射篮吗……不是。
在这个时候,仙道似乎展现出了他天性中魔术师的本色,在空中收回了上篮的手。他修长的身体竭力舒展着、维持着平衡。
明明只是一个眨眼,简直就像被放慢了许多倍一样。
接下来,在裁判的哨子响起之前,一声震动篮筐的“砰”声久久回荡着。
不是他惯用的换手上篮,而是越过两个人封盖的一记换手背扣。神奈川的7号,用一次不负众望、神乎其技的表演为比赛划下了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