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渭》妫长安

12、onze 螳螂捕蝉

　　——*——
　　如我所愿，她现在是恨我的了。

　　楚安炎走到门口，回头看她。刘渭没料到他会回头，来不及躲闪的双眼就这样被他望进眼里心里。

　　恰在这时，病床上响起咳嗽声。

　　“叔叔！”刘渭松了口气，不知是因为叔叔总算醒了，还是因为叔叔解了她的围，总之叔叔醒了就好。

　　楚安炎也立马回来，开始给叔叔例行常规检查。

　　叔叔似乎一点也不惊讶楚安炎的重新出现，反而向刘渭解释，“吓坏了吧，叔叔下了飞机就着急赶回家，出差没休息好，可能有些累，小渭放心，叔叔下次不会这样了。”

　　刘渭咬着唇使劲点头。

　　“叔叔饿不饿？”

　　叔叔摇头，“叔叔有些累，可能还想再睡会儿。”

　　“那您接着睡。”刘渭看向楚安炎。

　　楚安炎点头，柔声道，“没事，睡饱了就没事了。”

　　“你回去吧，明天再来看我，你在这里坐着，我反而担心，睡不着。”叔叔对她说。

　　刘渭正要说不必，叔叔闭上眼，说，“你送小渭回家。”

　　楚安炎答道，“好。”

　　刘渭看向楚安炎，发现他也看着她。

　　跟着他出了病房，他到护士站交待了一番，又到值班室让值班的同事帮他先照看一下，他去去就回。

　　刘渭张张嘴，想说不用他送，她自己可以回去的。终究没说出口。

　　两人一路沉默着出了医院。

　　“坐哪路车，知道吗？”

　　刘渭摇摇头，随即又道，“打车吧。”

　　楚安炎看了她一眼，开始往前走。

　　刘渭只得跟上。

　　不想他进了附近的一家药店。刘渭有些纳闷，他生病了？怎么要买药？

　　他一进去就熟门熟路的拿了好几种药，刘渭跟在他身后，闷了半天终于问出口，“你生病了？”

　　“没有。”

　　“那你怎么…”

　　“不是给我买的，给女朋友买的。”

　　刘渭愣了半天，才应了一声‘噢’。

　　刘渭一下子觉得自己矫情了，他回来完全是他的自由，他有了他自己的生活，他们之间或许曾经有过什么，但现在早已没有什么了。

　　她还一厢情愿，自作多情的以为他回来是为了她。害得他都不好拒绝不好跟她解释，怕伤及她的自尊。

　　刘渭直直出了药店。在门口等他。

　　他匆匆出来，见她还在，才松了口气。

　　“怎么了？”

　　“既然你有女朋友了，为什么下午要吻我？”刘渭抬头盯着安炎。

　　楚安炎皱起眉。

　　“那是一个goodbye kiss 吗？”

　　安炎侧头看她低垂的脸。

　　“你走吧，不用内疚，不用自责，你没有什么错，你不必对我好，我…”

　　刘渭说不下去了。

　　楚安炎抱臂看她，“我们还要回家吗？”

　　“我自己回家，你不用送我了。”刘渭说着，便快步跑了出去，她分不清东南西北，却分得很清离开他的方向。

　　楚安炎已先她一步，伸出长臂拉住她，她努力挣扎着要推开他，他用力之大不松开她分毫，不知他力道太大还是她挣扎得累，总之，他又惹她哭了。

　　他一把将她揽进怀里，抱得死死的。听到她抽噎的声音，他更是心如刀绞。矫情的人是他，他抛下她，把她丢进怨恨痛苦中，却也亲手把自己推入万丈深渊，万劫不复。

　　现在又回来找她，希望她能像以前一样对他。对她这样挥之则去招手即来，这算什么？

　　他埋进她的脖颈里，刘渭感觉到有滚烫沁入自己的肌肤里，像是烙印。

　　刘渭愣愣的，挣扎平息下来，双手缓缓抚上他的背，慢慢抱住他。

　　“今天之后，我们就不要再见面了吧。”刘渭慢慢吐字。

　　——*——
　　楚安炎还是送刘渭到家了。小区保安看到他俩一起回来，不由乐了，“小渭，还说不是你男朋友，看吧，闹别扭了吧，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和，我是过来人，我知道。”

　　刘渭难得笑了笑，“是啊，您说的是。”

　　楚安炎却什么都没说。到了楼底下，刘渭没回头，“我就不请你上去坐了，你自己打车回去吧，毕竟走了那么长的路。”

　　没听到回应，刘渭也不介意，迈步就要上楼。楚安炎却突然上前，猛地将她按在墙上，壁灯正好黑了，他的唇放肆的吻在她的唇上，霸道凌厉的狠狠吻着，和当年门外的那个初吻，大不一样。

　　声控灯突然亮了，刘渭双手搁在他胸前，想要推开他，他却将她死死压在墙壁上，吻得越发用力越发疯狂。

　　有人轻咳了一声，从他们身边走过。

　　刘渭放弃了推他，他却终于松开了她，将她的头扶向他的胸口。两个人的心跳，都飞快激烈的跳跃着。

　　——*——
　　刘渭回到家，打开门进了屋，鞋子也不脱就坐在冰凉的地板上，靠着门，脑子里乱糟糟的，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也不知坐了多久，突然有人按门铃。

　　刘渭如惊弓之鸟，弹坐起来，她看向猫眼，是个陌生人。

　　“你找谁？”

　　刘渭对着门喊道。

　　“是刘渭对吧？”那人低头在看着什么念，复又抬头，“我是送外卖的。”

　　“我没有叫外卖。”刘渭没有开门的打算。

　　外卖小哥尴尬道，“好像是你男朋友给你叫的，麻烦你收一下吧，我也要下班了。”

　　刘渭皱起眉，一咬牙，开了门。

　　果然外卖小哥手里拿着快餐盒，好像是粥和炖品。另一手还拎着个袋子，刘渭看着有些眼熟。

　　“给！”

　　刘渭道了谢，接过了大包小袋的东西。

　　带上门放到餐桌上，刘渭打开食盒，是红枣薏米粥，骨头海带汤，还有些配菜。另一个袋子是些坚果零食和水果，而还有个袋子，刘渭打开，从里面拿出，是一盒盒的药。

　　楚安炎方才在药店买的药。

　　每一盒上面有他写的字：饭后吃三粒，半个小时后可以吃点松子，注意不要没节制。

　　肚子痛了吃，切忌多吃，只需一粒。这个不苦，不要吃着玩。

　　头晕乏力时吃，每次爬楼梯前吃，可混合着零食，无碍。

　　抵抗力弱，身子骨不够好，多吃维生素，可和水果混合吃。不许不吃饭。不到必要，不要强迫自己坐车。

　　水滴落在他写的字上，刘渭再也忍不住，趴在餐桌上放肆大哭。

　　楚安炎，当年不要我的是你，现在回来扰乱我人生的也是你，你这般折腾，究竟想怎么样！！

　　翌日。

　　刘渭几乎一夜没睡着，浑浑噩噩熬到了早上，她早早起床给叔叔熬了白米粥，看着冰箱里的菜，又不知道该给叔叔弄点什么补补。

　　平日里在家都是叔叔烧菜，她什么也不会，叹了口气，拎着保温盒出了门。

　　下了楼，刘渭在大门口看到了司马霄。

　　司马霄坐在车里，一见到她，便立马下车，走上来。

　　“要去哪里？”

　　司马霄看向她手里的保温盒，带着疑问，“给谁送饭？”

　　刘渭还没出声，门口的保安又出来打招呼，“小渭啊，要去看你叔叔？”

　　刘渭点点头，正要走，保安看向司马霄，“这位是小渭的追求者？”

　　司马霄大方笑道，“您真厉害！”

　　“哪里，不过小伙子你可没机会了，小渭她男朋友…”

　　刘渭皱起眉，看了保安一眼，拎着保温盒就走。

　　司马霄向保安道了别忙追了上来，“怎么了？”

　　刘渭脚步未停。

　　司马霄与她并肩走着，“他回来了？”

　　刘渭晃了下神，却仍是没停下脚步，算是默认。

　　司马霄站在原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顿时有些烦躁。

　　眼看刘渭就要转角，走出他的视线了，他赶紧快步跑着跟了上去。

　　“我送你。”

　　“不用了。”刘渭这时停下了。

　　司马霄看着她，眼里失落伤神一目了然。

　　刘渭攥紧保温盒的柄，“我是去医院。”

　　“医院？怎么了？谁生病了？是…”司马霄紧紧盯着她。

　　刘渭摇头，“是我叔叔。”

　　“叔叔他怎么了？那我送你去，你怎么不早说，什么时候的事？需要我做些什么？”

　　“没什么大碍，不要紧的。”

　　司马霄松了口气，恳切道，“那我跟你一起去看看叔叔吧。”

　　刘渭想拒绝，又怕叔叔担心她，便说，“那叫上阿雪和夏至吧。”

　　“也好。”司马霄掏出手机，手心隐隐有汗。

　　到了医院门口，阿雪和夏至已经拎着大袋小袋的东西在等刘渭和司马霄了。阿雪照例又是风风火火的追问刘渭和她哥之间的蛛丝马迹，还大呼马上就要叫刘渭嫂子了，引得众人一致卫生眼。

　　为了不耽误时间，刘渭要和大家上电梯，但司马霄却要走楼梯，阿雪和夏至也主动要走楼梯，刘渭看着他们，只好默默接受了好意也走了楼梯。

　　到病房时叔叔已经醒了，嚷着饿。

　　刘渭赶紧把保温盒打开，将热白米粥盛出来。

　　阿雪忙着放花，夏至将水果拿出来，司马霄帮刘渭盛粥，本要给叔叔喂，司马霄却要替刘渭，刘渭不肯，司马霄硬要喂，刘渭看着他，

　　“你真要喂？”

　　司马霄坚毅的点点头。

　　阿雪和夏至对视一眼，拎着果篮出病房，“我们去洗水果。”

　　刘渭将小碗递给司马霄，“那你看叔叔肯不肯吃你喂的粥了……”

　　叔叔看着他俩争着，再看高大的司马霄递过来的勺，咽了咽口水，“还是我自己来吧。”

　　刘渭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叔叔和司马霄齐齐看向她，诧然之意浮于面上。

　　没意识到他们的目光，刘渭只觉得两个大男人这样喂食，画面感实在太过优美。

　　叔叔的视线突然越过她看向门口，待刘渭转过头，护士翻着病历表走进来，

　　“病人有空再做个全身检查，现在可以出院了。”

　　“真的吗？那太好了。谢谢！”司马霄立即答道，再看向刘渭，刘渭还望着门口。

　　“怎么了？”司马霄走到她身边，“叔叔没事了，还在担心什么？”

　　刘渭摇摇头，护士走到她面前，把一张单子交给她，“你去缴费吧。”

　　“我去吧。”司马霄接过单子，径直走了出去。

　　刘渭叫住要走出去的护士，“真的可以出院了吗？”

　　护士看了她一眼，有几分讥诮，“楚医生已经检查过了，本来刚才要亲自告诉你们的，不过，好像也不好打扰你们。”

　　刘渭垂下眼睑，“那就好，谢谢。”

　　护士哼了一声便出去了。刘渭回头看向叔叔，叔叔专心喝着粥。

　　双脚像在地上生了根迈不动，刘渭勉强扯起一抹笑，这样也好。

　　阿雪和夏至好不容易从洗手间挤出来，抱着水果赶紧回病房去。阿雪嘀咕着怎么医者不自医，这年头医生怎么也不注重下自己的身体，累得晕倒在洗手间？要不是她让夏至去叫人，都没人及早发现……不过话说这个医生怎么有点眼熟？

　　正想跟夏至交流一番，迎面却碰到司马霄。

　　“可以出院了。”

　　“真的！太好了！那我们赶紧走！医院的味道就是不好闻！”阿雪一高兴，有些事转眼就忘得抛之脑后了。

　　全身检查定在周一。司马霄他们送叔叔回家，刘渭留下来整理叔叔的东西，顺便去买些日用品和菜，叔叔这几天可能要在家休养补一补。

　　司马霄本来要陪她，被她拒绝了。

　　刘渭把缴费的钱偷偷塞到了司马霄的袋子里，送走了他们，她去了体检中心先提前预约叔叔周一的检查。

　　体检中心的小护士们正在聊天，说什么医生太劳累了晕倒在洗手间。刘渭没心思听，匆匆办完事便离开，在医院大门口她停住，转身回头望了一眼，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刘渭买了些熟食回家，阿雪和夏至正在看电视，叔叔和司马霄在下棋。刘渭正在门口，恍惚看到以前楚安炎和叔叔下棋的样子。

　　“小渭回来了！”

　　叔叔最先抬头发现她。

　　她赶紧扯起嘴角，嗯了一声，换了鞋，收拾饭菜。

　　菜是现成的，叔叔招呼他们吃饭。刘渭在厨房煮米饭。

　　司马霄走进来，“要我帮忙吗？”

　　刘渭摇头，“不用，你先去吃菜吧。”

　　“你哪里不舒服吗？我看你脸色一直不大好。”

　　“我没事。”

　　司马霄张张嘴，又不知道说什么。阿雪在饭厅叫他们快吃饭了。

　　“你先去吃吧，我马上就好。”刘渭忙着洗米，把米放到电饭锅里。

　　“刘渭！”

　　司马霄突然按住刘渭忙碌的手，让她看着他。

　　刘渭皱起眉，想要抽出自己的手。

　　“你听我说，”司马霄转而握住她挣扎的手，注视着她，“你明白我的心意，为什么就不能试着给我一次机会，让我了解你的内心，让我参与你的生活、你的想法，说不定你就能接受我，让自己真正开心起来呢？”

　　“我还要煮饭……”刘渭用力要抽回自己的手。

　　司马霄却握得更紧，“我想要你给我煮饭，只给我一个人，不，是我给你煮饭，不，这都无所谓，我想要的，都只是和你一起，不管做什么，都有你，我就心满意足了。”

　　“司马霄，我不喜欢你。”刘渭不再挣扎，平静的看着他，“所以不管做什么，我都不想欠你，我都只想自己做。我无法勉强自己跟你在一起，那样你我都不会感到快乐。”

　　“不，我很快乐，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就快乐。答应我，只要你愿意，我随时都想娶你，我想娶你，我要娶你，刘渭，就让我跟你一起，一起洗米，一起煮饭，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陪着你，好不好？”

　　刘渭觉得头痛，她没有给过司马霄希望，为什么她这样明显的拒绝他都感受不到他们之间的不可能。她有什么值得他如此坚持的？

　　有些人再好，可你没办法爱上。哪怕骗过你自己，逼迫自己，也不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