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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十四宣隶(补完) ...

  •   战事僵持已接近四个月,夏已深深。
      湘州地处北疆,夏季的气息由草原上过来,浓绿的青草味和鲜艳的补血草香一阵阵掠过人的鼻尖,总是引人松弛。
      宣隶有时会独自驱马到湘州城外的草原,只要一出城门,就可以看到疯长的草和成群的牛羊,还有开满草原的各色的补血草。
      就像在梦里,不真实的幻境。
      有时会听到粗犷的嗓子后者牧歌,有时又会听到牧女唱起温婉的情歌。
      宣隶喜欢随意的躺进草丛中,然青草在微风的吹拂下触碰自己身上裸露的肌肤。
      只有在这个时候,宣隶才会觉得自己是个随心所欲的人,就像回到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像回到他还可以哭着闹着要这个要那个的时候。
      他本身倒是没什么追求,能和合适的人安宁地过一辈子就好。但是他生在皇家,又适逢乱世,要想实现这样的梦想谈何容易。
      为什么就不能安安宁宁的生活呢?他想,快乐的、幸福的笑声为什么就离得那么远?
      他见过逸王,他知道逸王不过是个游戏人间的人,这个高傲的人蔑视着世俗的人,所以世俗在他眼中没有任何值得留恋的,世俗的宁静与幸福不是他追寻的——起码,现在不是。
      宣隶不是李云溪,所以不像李云溪看得通透。
      这世上的生物,只要入了红尘,就不可能摆脱对幸福的追求,差别只在干甘不甘于承认这一点,敢不敢于去追寻罢了。
      宣隶踌躇着,始终不敢迈出那一步。
      有些东西,只要曾经抓到过,那么就算生生死死,生生世世,人也舍不得放手了。
      而宣隶害怕去尝试这种感觉。

      夜,夏日的虫可说是旁若无人的,愉悦的鸣唱着。三皇子宣昱立在窗前,庭院里是厚重的夏日夜晚。
      战事胶着已近四个月,可是现在宣昱不关心这个,就像天衣神秀也不关心它一样。没有人尝试要改变现状。
      七弟又出城去了,宣昱眉头深深的皱着。他知道现在的一切,已经太勉强宣隶了。他本就无心这些纷乱的事,若不是自己,不是这身上的血牵连着他,他怕早就带着杜雪湘归隐去了。
      说到杜雪湘,竟不像它是杜远明的儿子。当年杜远明是因何被治罪,宣昱可是记得很清楚,杜雪湘竟然会是他的儿子。据说在青楼待了一段时间,居然没能磨掉他一些锐气。
      七弟喜欢的,是这样的孩子啊。

      “铮”的一声,带着颤抖的尾音。弦竟又一次断了。
      雪湘叹了口气,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三次了,那躲在暗处的听琴人,究竟什么时候会现身呢?他索性站起身,望向夜空里满满的星辰。
      只听得到夜虫鸣叫的声音,太安静了。雪湘等待着,温暖的风吹起他的衣角,雪湘有种被风沙迷了眼睛的错觉。
      他要走了,他又要离开。
      “殿下!”学祥走到回廊上,叫着那个准备离开的背影。
      那背影明显的僵住了。
      “殿下!”雪湘快步走至他身后,道:“既然来了,为何要走?”
      宣隶还是背对着他,不说话。
      “雪湘原该感激殿下,感激殿下将雪湘救出那魔窟。可是,今日学相对殿下竟有些怨恨了。”
      见宣隶仍是那样站着,不走,也没有回头的意思,雪湘继续道:“雪湘怨殿下,不是因为殿下将雪湘一放近一年不闻不问,不是因为殿下对雪湘叵测的心思,不是因为殿下总是来听琴却从不愿现身,雪湘在这里也不曾受过什么欺侮。雪湘怨殿下,是因为,奠下,为什么您不肯迈出那一步?雪湘就在这里,雪湘的所有,只要殿下想要的都可以拿走,为什么殿下总是看着?!若殿下对雪湘一点想法也无,又为什么要就雪湘出那魔窟?如此,殿下还不如将雪湘放回梦香院,雪湘宁愿赖活也不要这样幽怨至死!您将雪湘置于何地!”
      宣隶如闻惊雷。
      是啊,他怎么忘了呢,雪湘不是幽谷的兰,二十万人瞻仰的牡丹啊。他是那魏紫姚黄,他生而该华贵地绽放。自己如何能这么自私,将它幽闭在室内,无法绽放他的灿烂光华。如此,倒不如让他活在那院里,虽是污浊,却让他活得肆意飞扬,是天下人都知道的跋扈的杜雪湘。如今,却被他关在这个小地方,展不开翅,开不了花。
      他错了吗?
      “留下来!”雪湘从后面环住他,“留下来!”
      你不敢不愿踏出的一步,我来帮你走!

      对宣隶而言,现在连转身拥住雪湘都无比艰难,他是如此懦弱,什么都不敢做,而最后站出来的竟是雪湘。
      “殿下——”雪湘又叫他,“天涯海角雪湘也陪你走,刀山火海雪湘也陪你过!哪怕是注定要分开,没有好结果,雪湘也决不退缩,殿下!”
      可是我怕,最后退缩的人是我啊。宣隶转身,将雪湘抱住,紧紧地像是要镶进肉里:“雪湘,我什么都没有,只有这副肉身,我什么都给不了你,如今还连累你陷入纷争。你本该在众人之前肆意欢乐,我却将你囚禁于此,你本该有万人欣羡的归宿,我却不过是个胆小懦弱,无权无势,也没有足够财力的人。若还剩什么,便只有皇子这个称号了,可是就连着称号怕也保不了几日——雪湘、雪湘,究竟是什么迷了你的眼,非要走出这一步?”
      宣隶说着,声音沙哑,仿佛连发声都困难。
      “雪湘也什么都没有!雪湘也只是一个人!若学乡真在乎权势钱财,雪湘今日又怎会如此?”雪湘道:“殿下还不明白吗?雪湘什么也不求,这些日子来,你在外听琴,‘翔鹤’竟连断三次!殿下,雪湘还求什么?绝弦为知音,殿下对雪湘的情义,雪湘如何能装作不知?所以殿下,雪湘甘愿被囚,从此只做你一人的雪湘,这‘翔鹤’也只为你一人奏!”
      说着说着,竟忍不住哭了,话到最后也说不清了,哽在喉里,只知抽泣。
      “雪湘、雪湘!”宣隶想不到他如此,一时也不知该作何反应,只是轻吻着他的发,一丝一丝,一缕一缕,将雪湘的一切都渗进命里去。
      都是可怜人哪!上天如何忍心,让世人挣扎求生,更给予幻想,以为人人都可得幸福?

      宣隶抱起雪湘,朝卧房内走。
      “雪湘,过了今晚,便在无退路,你也别想再有其余出路,便是死,我也定要拉你一起!”
      雪湘将头埋进宣隶的胸口,发出沉沉的笑,“我才不怕,你还能吃了我不成?”
      这回轮到宣隶笑了:“这就吃了你,骨头都不还你!”
      “呵呵。”雪湘傻傻地笑着,心下想着,那也不错。

      草原的夏夜是凉爽的,宣隶很喜欢夏风拂面的感觉,一夜的放纵竟让雪湘累昏了过去,宣隶笑了笑,像只偷腥的猫。
      他抱起雪湘,将他放入热水里,替他清洗欢爱的痕迹。
      热气蒸腾,雪湘的皮肤透出微微的红,宣隶忍不住,沿着那颈项一路吻下,知道那洁白的脊背,一路留下更深的粉红。
      洁白的背部渐渐出现莫名的纹路。
      宣隶不可置信地睁大眼,那背上,是一幅雪景图,纷扬的雪铺天盖地,雪地里里着一块界碑,上面写着“湘”。
      宣隶大惊,他还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但直觉告诉他,决不会是什么好事,决不能让人知道雪湘身上的秘密。

  •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很忙,而且这几天晋江抽得太厉害了,气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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