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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泡沫幸福(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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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瑾修望着厨房里手忙脚乱的高挑背影,浓烈的剑眉纠成一团,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这几天,倪诗仪好像很乖。每到傍晚,她总会和娘坐在庭院里,看到司机开车载他回来,也会跟很多贤惠的妻子一样,把手里的活儿放下,貌似欢天喜地的去拥抱他。
在外人看来,他们的小日子过得越来越甜蜜。昨天晚上吃饭时,娘还在打趣他们:“再过几天,府里就能填几个小孩儿热闹热闹了。”
纪瑾修下意识地望向倪诗仪还很平坦的小腹,暗暗思忖:“若是有了一个属于他们自己的孩子,那……对倪诗仪的牵绊会不会就多了一点,她会不会就能死心塌地跟着他?
而他自己呢?心里的那抹不安、烦躁是不是也能烟消云散?
他抿紧薄唇,努力地想忽略掉心中的那抹来自倪诗仪的不适,可有些东西却是你越想忽略往往越是记得最清楚。
叹口气,纪瑾修掀开帘子,把番茄从倪诗仪的手中拿出来,再拿走令他心惊肉跳的菜刀,无奈地说道:“怎么不交给厨子去做?”
倪诗仪擦擦额头的汗,一张笑脸因为厨房的热气显得粉粉的、白白的,嘟着嘴巴柔柔地对他说道:“我想亲自做给你吃啊。”
半是撒娇地话听得纪瑾修恍若在梦里,这曾是他期盼已久的。喜欢的女孩儿系着围裙,额头处不断溢出小小的汗珠,温温柔柔地看着他,在努力为他做可口的饭菜,努力地在为他学做贤妻良母。
“倪诗仪,如果这一切都是你心甘情愿的,那我这一生真的就是完美无缺的。”纪瑾修在心里想。
纪瑾修配合地微笑,说着懒洋洋的玩笑话:“那我每月还给他们开这么多的工钱,这是不是亏大发了?”
她摇着小脑袋,迷惑的看着他:“不会啊,张师傅一直都在旁边教我,多学学有什么关系?”
“是没有什么关系。”纪瑾修又在心里打着小算盘,心中的不确定却是逐渐明朗,而后再变成另类的确定,火烧火燎的燃烧起来,“但你的厨艺真的是为了我而练起来的吗?”
在倪诗仪未察觉到的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纪瑾修看着只到他肩膀的女孩蹦跶着要抢他手里的菜刀,眼中的寒光却是越积越多。他把锋利的菜刀小心翼翼地放在身后,腾出一只手按住她的肩膀,像以前很多次那般抵着她的额头,喃喃说道:“诗仪,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我对你的底线在哪里。或许……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趁着倪诗仪发愣的瞬间,他把菜刀递给身后一直站着的厨师,才揉着她粉粉的面颊,温柔的说道:“但,在我的管辖范围内,绝不允许你自己做什么傻事、错事!”
倪诗仪的眼光有些闪烁,像小时候把爹爹房间里的重要文件折成纸飞机飞出去那般,她慌张的避开纪瑾修探究般压迫性的目光,用细若蚊以的声音回道:“我……下回不这样了。”
那么听话!纪瑾修的心却没有因为她的顺从而松口气,他实实在在的感觉到,自己“噗通噗通”跳跃的心被眼前的女孩儿攥得紧紧地,忽上忽下的在炼火里煎熬,没有一刻是轻松自在的。
纪瑾修拥着她的腰,而后再抚上她嫩白的脖颈,长长地叹口气。厚实的大掌顺着削弱的肩膀缓缓地……抚上她纤细的胳膊,明显感觉到她瘦弱的身体因为他的这个动作激起一个个细小的鸡皮疙瘩。
他当做没有注意到似的把她垂在身侧的小手放进嘴边,说道:“今天,是张超的婚礼,我们要去喝喜酒。”
喝喜酒?还是张超的!倪诗仪的脸色有些不好,语气也顺带着有些冲,明知故问地问道:“跟谁啊?”
纪瑾修失笑地点着面前倔强的小脑袋瓜子,语气宠溺:“你啊。什么时候能把这份醋劲儿用在我身上?”
“不想去!我想去陪滢心。”
纪瑾修抚着她光滑的丝绸面料,听到她孩子气的话,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程滢心……也要过去……”
“什么?!”倪诗仪像是被踩到了尾巴般,跳了起来!“她为什么还要受这份儿罪?”
纪瑾修摇摇头,把气急败坏的妻子按住,说道:“具体的,去参加婚礼的时候你再好好问问。”
倪诗仪挣脱他的怀抱,仰着小脑袋,一脸的不同意,“一定是张超给了她喜帖!”她说的很肯定,尤其是在看到纪瑾修的沉默后,这份肯定被漫天的怒火所淹没!
“张超难道不知道程滢心的心思?他个混蛋,一边心心念念的说着什么忘不了那个有夫之妇,装大情圣!一边又不断招惹滢心,滢心又不欠他的,他怎么那么犯贱!”
“诗仪!”纪瑾修冷呵,说完又觉得自己的语气太冲,不想让这刚刚缓和的气氛蒙上一层雪霜,他缓缓语气接着说道:“五年前你还小,很多事情都不知道!”
倪诗仪挣开他的桎梏,一步步地往后退。她是滢心疼在手心里的妹妹,什么事情她会不知道?五年前,那个林鸥口口声声说着因为程滢心,她才要不得已嫁给那个比她大30多岁的老男人。她自小和程滢心一起长大,滢心是什么秉性的人,她会不知道?就算当时,有所谓的铁证,她也相信程滢心是无辜的。怎么能草草的就给程滢心判了刑?就算是最十恶不赦的犯人,也有一次为自己辩解的权利吧!而他张超,竟在盛怒下把程滢心驱逐出境,还残忍的把姨夫的生意逼到四面楚歌的地步。
所有人都知道,程滢心死皮赖脸的喜欢张超,甚至不顾女孩儿的尊严赤裸裸的倒贴,他还觉得不够解气吗?不够挽回他男人的面子吗?为什么还要把程滢心的自尊心狠狠踩在泥里。
“张超,配不上程滢心!”半晌,她咬着牙说出这句狠狠地话。
“谁是谁非早已不重要了。木已成舟,何必再多说呢。”
“我就是要说!”倪诗仪瞪着纪瑾修,“你跟张超好得穿一条裤子,你跟他是一丘之貂!”
纪瑾修也不生气,甚至还微微笑笑,半晌却蹦出一句很窝心的话,“是啊,我跟张超是兄弟,若是五年前没有发生那么多的事情,我想早在五年前我就已经认识了你,说不定现在,我们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倪诗仪转过身子,薄唇咬紧。纪瑾修说的没错,如果滢心当初没有离开,她的人生轨迹或许就真的按纪瑾修所说的那样去走。可现实没有什么如果,既然老天爷让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就是要她好事多磨,助她赶紧逃开这个狼窟!
婚礼现场!
倪诗仪换上绣着荷花花边的素白色旗袍,对周围人投来的讶异目光选择忽视不见!她不开心,就是不要违心地跟那对遭天谴的新婚夫妇送祝福!
晶亮的大眼睛开始在人群里不断搜索,这里没有,那里也没有,那就只能是……
她拽住端着果盘的小丫鬟,厉声问道:“你们后花园在哪里?”小丫鬟被她的语气给吓坏了,再看看她一身白衣胜雪,又是贵宾,惧怕招来祸患,只能急急地指着后面的路,“在那里!”丢掉吓得早已没有魂儿的小丫鬟,倪诗仪连招呼都没有给那对新婚夫妇打,就急急的往后花园冲。
纪瑾修看着她火急火燎的身影,无奈轻叹,这个暴脾气啊,真是越来越严重了。但自己不就喜欢诗仪那不染世俗的天真烂漫吗?
倪诗仪越往后面走人就越是少,也显得越是安静,远远地她可以闻到一股淡淡的花香味。凭着这股香甜的味道,她摸索着找到了后花园。
张超的家跟时下的达官贵人有些相似,仿欧式风格,里里外外都漆得白森森的,有点像深山里的白骨头,泛着幽冷的光。但后花园却透出了点点人气。
在一大簇玫瑰花海里,倪诗仪看到程滢心斜躺在藤椅上,淡黄色斜襟小礼服衬得她肌肤似雪,眼中却是一片看破红尘的释然。
听到声响,程滢心微微一笑,说道:“你来了。”
看着把所有的苦都往自己心里吞的滢心,诗仪感觉到老天爷对这美丽女子极度的不公平!不应该这样的,滢心拥有世间最美的容貌和最善良的心肠,怎么能这样残忍的对待她?
她蹲下身子,扶着程滢心露在外面已经冰凉的手臂,想用最平常的语气说着最轻松的话,可未开口就变成了一种哽咽:“姐姐……”
程滢心低头轻笑,那明媚的酒窝让周围的玫瑰都瞬间失去了原有的色彩。
“再被你叫几次,我就当真是嫁不出去了。”
倪诗仪摇摇头,“你那么好,是张超配不上你!”
大厅处传来婚礼结婚曲,满满的人声传进她们的耳朵里。程滢心顿顿,顺着倪诗仪的手站了起来。
“走吧,我们也该去说点祝福的话。”
倪诗仪拉住,一脸的不苟同,“滢心,你这不是自讨没趣吗?在这场婚礼上,多的是人要看你的笑话!”
程滢心看着满园的玫瑰花,坚定地再次说道:“越到这个时候,我越要挺起腰杆走进去。不然,程家在北平的脸面就真的荡然无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