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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噩梦,又是一个噩梦。

      茫茫的沙漠,温暖的虚夜宫,隐隐有织羽飘来,转过身却不是蓝染,是一个陌生人。肮脏的手伸向自己,蓝染冷笑着凑过来,一字一句道:我会杀了你。

      然后那片织羽盖住蓝染,消失了。

      不…还有一只手…一张丑恶的嘴脸…往这里伸来。

      “别碰我!”银惊叫着醒来,刺亮的阳光挤进眼睛,是清晨。

      入眼是熟悉的一切——这是他的房间。

      我不是…在外面吗?银张望了一周,猛然想起什么,急忙往身上摸索——衣服穿的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

      “阿不!下来干活!”阿树又在楼下叫嚷了。一切,都与平常一样。银摇摇头,不对,一定…一定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银拉开被子奔下楼。

      才是早晨,楼下餐厅的人已经到齐了。老板不在,说是清晨排队抢购降价货。岚音坐在属于他的专桌,不慌不忙的喝着绿茶。

      真是一个寻常的早晨,平静,悠闲,仿佛根本不曾有过昨天那场厮杀。

      银端过自己的稀饭坐到阿树旁边,犹豫了半晌,终于小心翼翼的开口:“我…我昨天是怎么回来的?”

      阿树瞪了他一眼,道:“我把你找回来的啊,就说你神经病,没事躺在后院干什么!害我还以为你被抓走了呢。”

      后院?!银的心猛然一震,一种不详的预感笼罩上来。“人…那里…有没有其他人?我是说…你带我回来时有没有看到…什么异常情况?”

      “异常?其他人是没有,”阿树抵着下巴努力思考,“硬要说什么异常的话,那就是你的衣服…很乱…非常乱…就好像你…”

      咣!银手中的碗掉到地上,屋子里一片寂静,连岚音也望了过来。

      “怎么了阿不?”阿树发现银的情况有些不对,银颤抖地捂住头,身体向后蜷去。是真的…是真的…那个贪婪的目光…那双放肆的手…是真的…那个人真的把我…银仿佛在一瞬间坠入了冰窖,冰冷,愤恨,绝望狠狠勒着他的脖子,让他几近崩溃。

      “阿不?喂你没事吧?”阿树摇晃着他,银只是拼命摇着头,隐隐有了屈辱的泪水。为什么他不杀了自己呢?一刀杀了就不会有现在的痛苦了。

      我…我该怎么面对蓝染,该怎么面对自己。这么肮脏,这么丑陋。

      为什么不杀了我!

      我……银紧紧咬着嘴唇,任绝望自脚下开始泛滥。

      就在这个时候,一句轻飘飘的话落到了银的耳中。

      “别怕,你所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

      哎?银呆呆的抬起头——这是岚音的声音。岚音并没有看他,慢条斯理的喝完茶,悠悠上楼去了。

      阿树拿手在银有些呆滞的眼前乱晃:“阿不?阿不?回复正常了?你看着岚音先生干嘛…”银甩甩头,怀疑刚才的是不是错觉。怎么会突然冒出来一句话,而只有自己听见。

      很轻,但却很实。

      你所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

      他知道…我发生了什么事?

      虚夜宫里,蓝染坐在王座上,斜睥着下方。而下方正站着灰头土脸的葛力姆乔。

      “你要如何解释这次的失败呢?葛力姆乔。”

      葛力姆乔啧了口:“要不是东仙…还有那个老头!我早就……”

      “我不要借口。”空气陡然冷了下来,蓝染有些冰冷的目光扫下,葛力姆乔没由得的打了一个寒战。

      “如果蓝染大人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失败总是能弥补。

      “我说过吧,要你‘一击成功’,没有第二次了,下去!”

      葛力姆乔不甘心的咬着牙,却只能退下。这里是虚夜宫,而蓝染是虚夜宫的王——这便已足够。

      他是一个王者,而不是一个神。

      “老头…”

      微微的,若有所思的低喃。

      自那一天之后,又开始了乏味与平静的日子,静的让人浑身不自在。银是很想去问岚音的,那一天在后院里发生的具体情况,但岚音似乎并不给他这个机会——总是大块大块的时间只身在外,即使偶尔回来,也是匆匆点了菜回屋休息。

      岚音的房间由于长时间无人居住,不多久便落了厚厚一层灰。而打扫房间的重任,老板和阿树全数推给了银,另两只一个去喝酒一个去睡觉。

      银并不介意,相反,他甚至有些期望去打扫岚音的房间,趁此去了解这个人。但进了房间,银就发现自己错了。

      这……能叫客房吗?

      银走进岚音的房间四下张望,除了店里的装设其他什么都没有,几乎找不出任何属于岚音的物品,整个房间看起来与其他空客房无异。真不敢相信这里会住着一个贵族,还是一个百般讲究的贵族。

      屋子的窗户大开着,银走过去,透过窗户刚好看到后院的荒地,清清楚楚。银突然发现了什么,那一天次坊把自己带到后院的时候,岚音是不是就站在这里观望。站在这儿的话,当时次坊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在这里都可以一清二楚。当时的情况……他全看见了?

      ——别怕,你所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

      岚音如果说的是真的,那么当时自己昏倒后是他救了我吗?为什么要救我,我和他并不熟识,他并没有理由为了我而去招惹静灵庭的队长。可是除了老板阿树和东仙,还有谁会救我。还是岚音根本就在说谎。

      为什么。

      蓦的,一个熟悉的背影笼上银的脑海——蓝染?岚音,会不会是蓝染?银被自己的猜想吓了一跳,明明有那么多地方不同,可是……可是挥不去这个想法。也许有可能,也许只是很小的机会,岚音是蓝染。银知道这像天方夜谭,但如果岚音是蓝染多好,如果是你多好。

      当你极度思念某一个人的时候,你就会从身边挖掘一些牵强附会的共同点,聊以自慰。岚音和蓝染唯一的相似,就是他们都救过银。不,如果是蓝染的话,应该把“救”换成“爱”。

      是爱过。

      爱过,那现在呢?无从知晓。至少银,是无从知晓。迫人的追杀,让他从来没有察觉过身上暗蓝的灵压——那个人给他的守护,无息的。

      现在,也许是恨吧。

      岚音,岚音,蓝银,蓝银。两个词变换着在脑海里打转,分不出细节,混作一团。桌上放着茶杯,里面盛着岚音昨天喝剩的茶水,银怔怔的看着,失了神般,想象着面对蓝染轻喃。

      “蓝染…是你么?”

      “如果是他,昨天就不会有人救你了。”岚音出现在门口,甩来冷冷一句,显然他对银的擅闯私室感到不满。

      银这才回过神,想起自己是来打扫房间的。“对…对不起岚音先生,我只是来打扫房间…”岚音没有再追问下去,顺手关上门,示意银倒茶。

      热腾腾的茶水流晶般坠入杯中,暗淡,却不混浊。岚音晃了晃茶水道:“你找我,是问那天的事情吧?我说过,没有发生任何事。”

      这一句便把银的话堵的严严实实,再没法继续问了。无措半晌,银只挤出几个字:“谢谢,真的谢谢…您救我…”岚音依旧淡漠,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瓶,倒出一杯青绿的水递给银,叉开话题:“尝尝,这是我们贵族才有机会喝到的酒。”

      银依言尝了口,味道并不好,很怪,所以只尝一口便停下来。

      岚音看了看说:“难道没有人教过你,不把对方的斟酒饮尽,是不礼貌的表现么?”

      蓝染自是不会把这些东西教给银,虚夜宫里也没人要求他这些。银仰头把酒喝尽,岚音浅浅露出满意之色,继续刚才的话:“既然感谢我,不如来报答我吧。”

      很公平的提议。“怎么报答?”

      “作我的内侍。”

      银的身子明显抖了一下,没有回答。

      “不愿意?”

      轻轻点头。

      “因为那个叫蓝染的人?”

      还是轻轻点头。“我可以做岚音先生的仆人,干任何事,但唯有这个…”

      岚音微微眯起眼,他倒没注意听银的话,因为依稀的,他辨出银身上有一层与众不同的灵压。

      保护结界。

      冷的,岚音伸手拂过银的肩,就像一个漫不经心的整衣动作。可是就是这么不经意的一拂,银只觉身上猛然一轻,好像身上有什么东西被人挖去了。

      “你做了什么!”银冲岚音道。他不知道身上结界的存在,亦不知道刚才岚音这一拂的实质。他只知道,似乎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就在这一拂之下消失了。

      “没什么。”岚音淡淡的甩甩手,灵压消却。然后他说了一句让银无法理解的话。

      “我只是觉得,以后跟我在一起,这东西就没有存在的价值。”

      银张张嘴,很想说什么却又半天找不出话。

      “岚音先生…”

      “好了,”岚音打断他,冷步走出房间,“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我不希望还是这个答案。”岚音走的很疾,银根本来不及再去添些什么,便丢掉了岚音的身影。

      空荡荡的屋子冷风灌进来,顺次卷着窗帘。

      湿漉漉的幻想在风中干裂,略显一些残忍。

      那终究只是一个幻想。

      三天。

      太短暂,我想我等不及。

      到了晚上,空气渐渐凉下来。

      阿树蹲在椅子上,瞪大了眼睛数着桌上的饭菜:“爆炒鹅肝,松菇炖野味,罗宋汤,海苔寿司,总汇三明治……阿不你没问题吧?做这么多!”

      老板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丝毫不为这丰盛到夸张的大餐所动。镇定的坐下,举杯边吃边喝起来,还不忘赞两句“好吃好吃”。

      银眨眨眼,示意阿树也过来吃。

      阿树冷哼一声,忍住餐桌上的诱惑:“说吧阿不,你想要什么?涨工资还是问我借钱,先说好你这样是贿赂不了我的!”

      “不是的,我要走了,所以在离开前再给老板和阿树做一顿。”

      “走?”老板停下筷,看着银。还是阿树有个心眼,坏笑道:“嘿嘿…我看那位贵族岚音先生很看好你,是不是跟他走啊?啊~好羡慕你啊,这么快就高享荣华了!”

      “我明天一早就走。”

      “明天?明天岚音先生还不回来呢。”阿树开始往嘴里塞鸡肉卷。

      “所以我才明天走。”

      阿树不明白,老板哈的一声大笑指着阿树:“笨啦你,阿不是要‘逃’!”

      “逃?!”阿树把鸡肉全吐了出来。

      银点点头,小声道:“我不能跟着岚音先生——虽然很抱歉,我要在它回来之前离开。”

      “那你去哪呢?回家?”

      沉默。就是要离开的人,也不知道前面是何方。

      作为冬天的夜晚,有星星是很少见的,尤其是稍有些明亮的星河。黑空如无边的长衣,轻裹上美丽的星带,自旋自舞。

      老板和阿树都休息后,银来到院子,打算在这里独自等到天明。好久都没有看天了,今天的夜色格外动人,银跳上屋檐,凝望。

      一颗,两颗……大大小小的星星依次闪烁着,暖暖散光。依稀的,参差的星光融成一片,晃晃描勾出浅色的线条,拼出一个模糊的背影。

      “蓝染……”失神的轻呼。

      睹物思人,我只是望着有你的方向,便就这样无法自持了吗?

      星芒串成串滴落下来,银高高伸出修长的手臂,张指,然后徒然而握,只握得一把空虚和哀戚。一片手影,遮掩住一片只属于他的星空。

      我离你越来越远,如果我死了,你会记得我吗?

      我不配,两年前离开虚夜宫的那个晚上我就知道了,不配拥有你的爱。你始终是这个高高在上的无可企及的王,我能做的,只是护住你所投下的倒影,痴心守望一世世年华。

      明净的星,点亮新鲜如初的痛楚,又有谁会留恋暗夜里一场烟花的寂灭。

      冷风晃着树林,岚音的影子靠在那里。他无声无息的回来,是为了见他,站在阴暗的落影里深望,也是为了看他。但是银吐出来的第一个字,却让他收回了原本打算迈出的脚步。

      他喊,蓝染。

      依旧凝望,一个看天,一个看他。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一声被截断的叹息后,岚音走了。

      走了,是永远的,从此以后便再没有人见过这一匹优雅的黑发,再没有见过那淡而冷质的身影,在没有见过一个叫做岚音的人。

      风一样翩跹,翩跹而却。

      该是谁的,推也推不掉。不是谁的,夺也夺不去。

      这样就够了吧,我想要的,已经得到了。

      过了不久,稀星渐隐,天空开始掉雪花。银收回目光,打算结束今晚的仰望。

      没由来的,一阵刺痛撞上他的神经。银的脚一软倒在地上,刺骨的疼痛登时蔓延上来。这疼来的没有任何理由,一上来便穿心过肺,岩浆般的滚烫流淌过裸露在外的皮肤,烫的生疼。

      银拼命忍住不发出声音,五指深深插入地面,剧烈地抖动着。豆大的汗珠沿着额头滚滚而下,滑过火热的脸。仿佛是身体深处的什么地方发生了爆炸,热浪冲涌而出。身体的力量被迅速融化,疲惫趁势窜上,转眼包裹了身心。

      夜天飘雪,开始在大地上积白。银伏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

      过了好长时间,长到银几乎虚脱到无法动弹,热气才渐渐退去。面纱在挣扎中被打掉,雪花打着旋蹦到银依然烫着的脸颊,瞬间化掉。一拨拨的,不断有雪花落上他的脸,推掉残余的滚烫。

      银静静回想着,希望能找出刚才身体突然如此的原因。像是中毒的症状,难道是自己什么时候不小心中了破面们的毒吗?还是当时次坊的毒针,还是嵐音……可能性太多,一时理不出什么头绪。休息了一会儿回复体力,银坐起来便不再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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