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匪报

1、上

　　江湖。
　　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
　　江湖是最热闹的地方。
　　对我而言，江湖只是一个更大的牢笼。
　　囚禁我的，从来就是我自己。

　　阿柏喜欢往人少的地方走。阿柏喜欢湖边。可能因为家里的大宅子就是临水而建的。
　　我也喜欢湖边，总是想起住在湖边的日子。想起那些神仙也似的人儿。
　　而我只是个凡人。

　　白骡软红，飞花追命；铁面黑剑，天下无双。
　　是在说我吗？
　　从开始拿着这飞剑开始，这神物就驾驭了我，它随心我随性，剑剑致命。
　　他总说我太执着，是个痴儿，然后无奈的摇头。他眉眼间的褶皱，我想伸手抚平，却只能痴痴望着。
　　痴痴的望着他的走过的地面，和这许多年来一样。
　　我是飞花，用的是飞剑，我是江湖里最反面的角色。我杀人不眨眼，我从不懂留情，我恣意忘形，我视人命为草芥。
　　他是铁面，用的黑剑，他是江湖里最正面的人。他慈悲，他从不乱杀无辜，败在他手下的，甚至死在他手下的，都一无所憾。
　　走江湖的可以不知道皇帝老子是谁，但是一定不能不认识飞花和铁面，碰到飞花能躲多远就多远，碰到铁面，能靠多近就多近。

　　这就是江湖人的是非。
　　啼笑皆非。

　　我知道他一直跟着我。保护我？还是保护被我误伤的人？
　　知道铁面用的是黑剑的是江湖人，知道铁面叫冥湛的又有多少人？
　　我就是其中一个。
　　阿湛永远是阿湛，在身后，默默纵容。
　　江湖人的愚昧。铁剑和飞花本是一脉相传。连我和他都来自同一个地方。

　　左右山庄。

　　左右山庄很简单，左庄和右庄。左庄的人姓左，右庄的人姓右，就这么简单。
　　我只是小姐的丫头，所以，我姓李不姓左。就像冥湛姓冥不姓右一样。
　　老爷和右老爷抛弃了自己的姓名，在这郁郁湖畔建了左右山庄。隐姓埋名。
　　我们住左庄，右老爷住右庄，少爷和冥湛也住右庄。
　　小姐就是左小姐，少爷就是右少爷。就像我就是飞花，冥湛就是铁面一样。

　　我和小姐一起长大。
　　小姐质弱，却有着无人可及的智慧。
　　从小我的任务就是分担小姐吃不完的山珍，练小姐无法练得武功。
　　左右山庄有天下最完整的武功秘籍，有天下最让人垂涎的兵刃。
　　我师承右少爷。小姐要求的，因为小姐要我练就天下最高强的武功。
　　天下最高强的武功并没有练成，至少有两个人比我强。

　　记忆开始的很早。
　　我清楚地记得娘替我穿上漂亮的小棉袄，还替我系了条美丽的红头绳。记得爹带我上山，还抱了我一下。我清楚地记得，爹的眼神。后来，才知道，那叫决绝。
　　老爷说我与左右山庄有缘。
　　我是一个人走进左右山庄的。
　　没有人能够走进左右山庄，没有人知道左右山庄在哪里。
　　而我就是一个人走进山庄的。
　　我想我是有福之人。
　　我不知道我走了多久。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走进山庄的。没有人知道，连小姐也不知道。
　　也许真的是缘分。

　　我记得很多和小姐一起的第一次。
　　我记得第一次见到小姐，是从小姐向管家讨我作丫头。
　　那时的小姐大概只有六岁吧。而我，只是个四岁的小娃娃。这是后来我听管家说的。

　　小姐说她觉得我很好。比别人都好。我想，大概因为别人不会和她坐在一起吃饭，别人更不会吃家里特地为她熬得补药，更不会后来连价值连城的灵丹妙药都帮她分担。
　　我是小姐教大的。从我为她分担满桌的食物开始。小姐说的就是对的。
　　根深蒂固。
　　小姐曾说，我是她做过的最对的一件事。

　　她什么都给我最好的，连师傅也是。
　　第一次看到右少爷我只有八岁。
　　开始练武的时候，是小姐教我的。她嗜书，却总是不信书。不信照着这些图和字，就能练出什么毁天灭地的利害本事。
　　她无法练武，就教我练。
　　从毁天灭地大悲咒开始练。
　　为此，我在床上躺了半年。身上大半的血大概都吐光了。
　　从那时候开始小姐就天天和我睡在一起，她总是拉着我的手。
　　后来我好了。
　　可能那时候血吐的太厉害了。此后，我的体温总是比常人低些。
　　痊愈后的第一天，我就继续练武功。
　　从最基本的马步开始。
　　八岁的时候，小姐带我去了右庄。
　　神奇活现的让右少爷领教我的武功。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小姐孩子气的另一面，只在那个人的面前；这也是我第一次看到世界上有一种眼神叫纵容，有一种表情叫宠溺，只有在看小姐的时候。
　　第一次和冥湛交手。
　　我输了，很明显。只是我也让少爷和冥湛大大吃了一惊。
　　后来，我就成了少爷和冥湛的小师妹。
　　我们是什么门派的？
　　少爷只是笑说，我们是左□□的。

　　我趴在阿柏的身上。后面渐渐没有声音了，胸口的血顺着阿柏的身体向下流，慢慢染红了阿柏的一条腿。阿柏真是好样的。阿柏是一头白色的骡子。阿柏我的朋友。阿柏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虽然总是对我很淘气，但是我知道，它最喜欢我。因为我一直会带很好吃得糖球给它，我会帮它洗澡，替它喷上香喷喷的石榴花水。后来它只吃我喂得东西，只让我给它洗澡。
　　原本想孑然一身的离开，却什么都带上了。
　　我没有学过拒绝小姐，小姐更是不容让人拒绝。
　　于是我带上了阿柏，带上了飞花。少爷，应该说是姑爷了，并不认为我应该带上飞花，只是小姐岂会轻易妥协？
　　如果一定要有人死，那就让别人死吧。这是小姐在我走之前最后教我的。
　　于是，连冥湛也被我给带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