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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叁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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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丸死皮赖脸缠着江雪,硬是抱他睡了整晚。
清早曚曚昽昽的晨光透过拉窗将寝屋迷蒙得分外静美,鹤丸睁眼时还觉得眼皮有些昏沉,这几日来奔波劳累帮着蠢萌主将勾心斗角积压的疲惫,一口气释放出来可算是要命,转眼想再闭眼但是感觉到怀中躯体的瞬间神思一凌,一下子清醒过来。
江雪侧躺在他身上,还睡着,柔软微凉的长发如流水一样铺在他的胸膛与手臂上,温热的呼吸轻柔又缓慢地打在他锁骨上,整个世界似乎都萦绕着这股温雪般清新细腻的味道。
紧搂着人家细腰的手臂不敢动,好半天才伸出另一只手,小心撩开他的鬓发,微乱的发丝顺着指尖的弧度自然流散开去,指腹在他白皙光润的脸上小心一触,为那细嫩的触感带出几分愉悦,沿着脸颊的轮廓慢慢滑到浅淡的唇色上,轻轻摩挲了一下,眨眨眼满心蠢蠢欲动。
他知道自己该走了。左文字家俩弟弟全是十足的兄控,一天没看到兄长就浑身不舒服,有时候早晚报到都属正常。如果他不走,大早上的正巧撞上,江雪非恼死他。这点上江雪是一分都不肯让步的,所以昨晚软磨硬泡半天,还是仗着不要脸跟强烈保证求到一席之地。
想着想着就笑起来。本以为就算疲倦,一觉睡下该是很难早起,谁料习惯影响巨大,早起成了身体的本能,这会儿神清气爽,回想起来才知道自己竟是睡了何等香甜的一觉。
所有纷扰的思绪都一清而空,胸膛被幸福与满足塞得严严实实,浑身上下懒散得都提不起力气,直到在那醉人的温暖中滚过一遭,全世界都开满了馥郁的花卉。
鹤丸笑着,勾指头去缠那柔滑的发丝,柔光中那种蓝淡得近乎无色,反倒呈现出全然的银。缠了一会儿又去捉他的手,一根一根把玩过柔软纤长的手指,越看越欢喜,索性十指交叉捉到唇边烙下一个吻,然后微微侧身把人抱得更紧,停不下来的手沿着脊背慢慢往下探。
这种自己没法睡也不想叫人睡得太平的任性到底是把对方闹醒了。
江雪醒转,眼底还是茫然的,冰蓝色的眼瞳无辜至极,缭绕着淡淡的雾气凝聚成的细流,似乎是费解自己的处境,直到看到鹤丸笑眯眯的脸才慢慢回过神来。
“鹤丸……”
“早。”这个人低低说道,眼角眉梢全是笑意。
轻柔的一个吻落在眉心,鹤丸又退开去一点看了看他的表情,然后吻了吻他的鼻尖,仿佛蝶吻般细细小小的触感,江雪的睫毛微微颤了一下,在第三个吻落在唇上时顺从地闭上了眼。
呼吸交融,缠绵悱恻。江雪红着脸由着他亲吻,大概气氛实在太好,鹤丸心中竟没有任何得寸进尺的念头,只是在江雪呼吸不过来的时候,松了松,亲亲他的眼睛,然后低下头又吻住他。
“今天我休息,”许久之后鹤丸摸着他的后颈温柔笑道,“演练完来寻我好不好?”
江雪睁开眼,抬起头望着他,眼睛清澈得没有情绪波动,竟叫人觉得有些纯真。
“哎呀,一起出去转转,难得有空闲,”鹤丸笑眯眯,“累了那么久,我也想放松下嘛……陪我,好不好?”
最后的字眼是贴着耳朵讲出来的,温热的呼吸打在耳窝里,带着淡淡的祈求,暧昧得叫人的心都要颤抖起来。江雪拒绝的话说不出来,鹤丸又磨了几句,他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鹤丸心情大好,用力地亲亲怀里之人的额,终于打算松开手起身了。
扒拉下衣架上的和服跟羽织,手套与衣饰叠得整整齐齐放在矮几上。快速穿戴好,捞起放在刀架上的太刀,回身,江雪坐在那里,银蓝长发披了一身,仰着头静静看着他,眼神是素来的沉默冷淡,但是鹤丸却生生看出了几分温柔。
“我走了!”鹤丸摆手。
“嗯。”江雪轻轻应了声。
白衣的太刀转身往外间走,没几步又回转过来拉开门跑进寝屋里侧的静室,然后跳后窗走人。
江雪有些奇怪地转过头,随即听到外面宗三的叫门声:“兄长?”
“……”
*
宗三今天要出阵,小夜天没亮就扒到人家床边缠着他到厨房。
短刀们的上手能力总有点弱,昨日歌仙教了半天握饭团跟寿司,小夜做出来还是零零散散不成形,要宗三小心修饰过后,看着才有几分样子。
江雪品尝完小夜的心意,跟宗三道别。小夜今日继续跟着短刀们一起活动,江雪穿戴整齐,送幼弟回去,然后去传送阵报到。长谷部仍旧伴着张脸,一手写字板一手笔站在一边。
江雪这才得知今天演练后还排了个畑当番,想想天气好确实是种植作物的好时间……忽然想起什么,思绪都错漏一拍,停顿了下,还是先放在一边,抬步走进了传送阵。
今日的演练对手是石切丸与鸣狐……前者稍微花了点时间,因为中途聊了一会儿,大概,哪里的石切丸都是这么温柔随和。
回本丸,到自己院子里换下正装,穿上作业服就着水照了个遍,确认自己身上外露的肌肤没有任何痕迹,才敢出门。
刚过午时,时间还早,想着今日的工作,结束的也该早,于是径直往本丸南侧的田地走去。
出乎意料,在田边的农舍里竟然没见到要播种的花生种子,想着不至于啊,长谷部素来一丝不苟应该不会忘记检查,走出门下意识环顾了一下四周,结果抬头就看到田垄边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笑眯眯冲他招手。
鹤丸鲜少轮值内番。主将盼着他不惹事就谢天谢地,哪里会指望他去照顾马儿种植作物,这会儿一手扒装种子的口袋一手小铲子,穿的竟还是再贵雅不过的白色和服。
江雪无声叹了口气,回去农舍找了件灰色的薄罩衣。
“哎呀。”看到罩衣,鹤丸后知后觉身上沾了不少泥,但面上仍是笑。放下工具,手上脏着不好抱对方,只好目光灼灼抬起手臂由着他帮自己穿好。
江雪看了眼他几乎要下垂到地上的衣摆,脸上没有表情,但停顿的架势已经足够无奈。
“没事,回头换一身。”鹤丸满不在乎挥手,左看看右看看,到底是不管手上沾的泥,一把牵住江雪的手,拉他过去看自己播种过的地,“种子浸过水,长谷部说挖这么深的坑,还得把土压实,”他伸出手,张开拇指与食指比了个长度,笑眯眯邀功,“我已经种了一半了!”
想起那个严肃的主命听闻他要去干什么之后惊悚的表情,他就想笑。
……怪不得衣摆脏成这样子。江雪真不知道说什么好,轻轻扯了扯对方的手:“累。”他抿了抿唇,“不……休息?”
“补了一上午的眠,骨头都软了,”鹤丸摇头道,“而且我啊,也想看看,你喜欢做的事是怎样的。”
江雪望着他不说话。
“想谢我?”唇角勾起个浅浅的弧度,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他,瞧着是无辜极了,“那你亲亲我。”
真是!江雪有些恼,但是又没办法,被这样的眼神盯着连衣服都能烧起来……犹豫了好一会儿,微微抬头,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
鹤丸注视着他,金色的眼瞳温柔得似乎要化开,爱是这样奇妙的东西啊,只是这样轻柔的微小的触碰,他满心满眼就像是落入了最甜蜜的糖罐,怕就是天地间最繁华的盛景都抵不过这一刻在心上绽放的花吧。
他也凑过去,轻轻吻了吻江雪的脸,笑得仿佛得到了世上最珍贵的宝物。
两个人播种,结果种完所有的花生种子时比预计时还要找得多。太阳当头,纵然是早春的光线还是有些焦灼,回农舍把工具放好,江雪带着鹤丸走到农田尽头,水稻之前已经播好种,大片大片的水田被风拂过,波光粼粼,溪流田垄的最后,离山脚不远的地方,有条小河环着林子潺潺流动。
“洗一洗。”江雪道。
结果洗了脸洗了手还没够,江雪就一个晃神的功夫,那位把外面那层沾泥多的衣服扯下来铺到地上,甚至顺手扯下足袋,把脚也给探进了水中,坐在河边悠闲地环顾四周。
注意到江雪的眼神,笑眯眯转过头,冲他招了招手。
江雪走过去,鹤丸伸手,他停顿了一下,牵住,然后被一把扯进他怀里,身体失衡叫他慌张了下,被稳稳抱住才松了口气。
“你经常来这里?”鹤丸亲了亲他的头。
江雪犹豫地点了点头:“……以前。”他伸手指了指河对岸,“那里有片林子,长了……很多花树。”
这个以前指的是鹤丸还没敢这么明目张胆盯人之前。那时的江雪冷漠静寂得过分,整日里僻居一隅,连弟弟都拿他没办法……现在他全部空余的时间就都是鹤丸。
鹤丸手蠢蠢欲动,在这方面自制力偏偏又弱得可以,毫不犹豫伸出手指捏住了江雪精致的耳垂,顶着那略带控诉的眼神笑出来:“现在……会开着什么花?”
“桃……花?”江雪也不确定。
“去看看?”鹤丸提议。
江雪眨了眨眼。鹤丸笑:“只要跟你在一起,哪里都好啊。”
他低低地应了声。
“直接穿过去,还是绕过去?”
江雪指了指右侧:“有木板桥。”
他想起身,刚用了点力又被拉了回去,回过头看见鹤丸冲着他笑,有些困惑,然后就被亲了亲鼻尖。
鹤丸伸出两只手,拢起他的头发,以指作梳把头发梳理整齐,然后从怀里扒拉出一条深蓝色的发带,给他绑好。
颈后的发被汗打湿,有些湿润,被风吹过的时候带出细微的凉意,江雪垂眼看着他,随即眼睛上就被轻轻一吻。
“跟主将去万屋顺手买的……一直忘了给你啊。”鹤丸笑眯眯道。
江雪偏过头,轻轻说了声谢谢。鹤丸满心欢喜得又用手捏了捏他发红的耳垂。
*
演练大约又持续了大半个月,主将在政府那里的工作也清闲下来,最后一天的近侍是江雪。
“真是可够偏心啊,”鹤丸说的是这段时间内所有近侍过的刀的心声,“忙的时候心疼你不让你跟,不用忙了就想到带你去看看时空政府的风景。”
看到江雪面上些微的局促,鹤丸笑起来:“开玩笑的。”
对上这个人要是他他也会偏心,而且偏心得更过。
主将的工作交接完,拿回厚樫山的任务卷轴后,本丸的工作又开始回复最初的样子。
“厚樫山现在还悬着,反正迟早要去捞爷爷的不急!现在资源非常充沛远征就可以先放放,重点就是墨俣练图加捞园长了吧——今剑小天使别急婶婶我是一定会给你捞到他的——哎呦,虎彻大哥你继续练着,要是能顺手把弟弟捞回来就更好了……蜂须贺你别气!你是队长脸要看你的!”主将精气神满满,“短胁虽然不急,但该练还是要练,到时候打太轮流,看出战表排出来再说!现在四花跟大太们留一下!”
所以岩融是当务之急……
生活又回到之前的规律。
主力队也是轮流,四把黑花太刀随机组合,每次出阵都是两把。战事中碰到的情况不多,入夜后倒是来得勤快。江雪恼过,不管用,照例是早上越留越迟,在他屋里落的东西越来越多,江雪担虑着两个弟弟,鹤丸可不担忧,但他顾忌江雪的态度。
所以在江雪终于忍无可忍之时,他果断妥协:“好吧,我少……来一点。”
明明心意互证该是如胶似漆的时候,恋人这么冷淡,他该说什么好!
结果到五月的时候,除了城管掉来只厚,园长仍旧没影。厚樫山的开荒都快差不多了,可是早该来的还是不肯来,主将哭都哭死了好么,倒是今剑反过来安慰她。
这几日主将都被迫拖着江雪做队长,然后园长还是没来,主将屁颠屁颠捡回把虎彻小弟。这下刀账就只差了岩融明石三日月。偏偏都很要命。
中庭新开的郁李可美,鹤丸瞧着月色好,摘了几支郁李去寻人。这几日江雪被主将拽救命稻草似的出阵,够累,他也就没去闹他,出了浦岛之后,主将到底缓了缓,给一队放了两天假。
屋里静悄悄的,鹤丸循着水声走到里间,拨开木珠帘探头看了眼,眼睛陡然就亮了起来。
江雪听到珠子撞击的声音,回过头,一眼就望见靠在门框上笑眯眯看着自己的白色太刀,身体陡然绷紧。
“我来得可巧?”鹤丸说话的尾音都在上翘,可见愉悦。
江雪僵硬地坐在浴桶里,下意识又梳了下头发,不但没有缓解压力,反倒更加紧张。
浴室的光线有些暗,但是暗光下的美人才更觉秀色可餐。水漫过胸,这个角度看过去水像是墨色的一般,更衬得裸-露在外的肩与脖颈洁白如雪,长长的发浸满水,被尽数拢在左边,这会儿睫毛带颤的羞恼反倒褪去几分清冷之意,只觉得美得叫人说不出话来。
鹤丸走得越近,江雪把头发攒得越紧:“你先……出去……”
“不。”鹤丸毫不犹豫拒绝,手搭在桶边,叹口气低头亲了亲他的眼睛,满面都是兴致哪还愿意放弃这么好的眼福,但是瞧见江雪这么紧张的样子,也不好做什么,伸手捉住他的手,把手指掰开取出梳子,拢了他头发帮他继续梳。
“都看了那么多次了还害羞……这样不行啊。”
江雪偏过头瞪了他一眼,冷淡得没有一点情绪波动,可是鹤丸满脑子旖旎只觉得连冷眼都带着绮色,低低笑出来。
头发被慢条斯理梳理干净,江雪才刚放松了些,炽热的唇已经烙在他的颈侧。
“鹤丸。”江雪的声音有些发颤。
白衣的太刀抬起头,吻了吻他的唇角,面上仍然带笑,可近距离看到他的眼睛,背着光的金色瞳仁沉暗得像是深渊一样,非常危险,声音却是轻飘飘的:“这么晚……宗三他们……应该不会过来了吧。”
江雪的心也颤了颤,话中的未尽之意叫他脸烫起来,他抬起头,幽幽地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