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时间的恶作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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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普诺斯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好心的神父将他们送进了医院，因为他们一个躺在地上，一个语无伦次，看起来非常需要帮助。
现在，他坐在椅子上，双脚悬空，茫然地注视着病床上沉睡的男孩，苍白的面孔与蜿蜒的银发令修普诺斯想起枯死的银杏。他们——医护人员——以为那是他的兄弟，因为他们有着如出一辙的脸庞。
但修普诺斯知道自己没有兄弟，他也不认得那张脸，如同他不认识自己现在的模样。突然之间一切都改变了，当修普诺斯面对着镜子，发现连曾经熟悉的神态都在陌生五官的衬托下充满了异质感。
他坐在那里，对任何人的问话都置之不理。
修普诺斯听到医师说等他的兄弟醒来，就将他们送到孤儿院去，因为找不到他们的身份信息，也没有出入境记录，更没有监护人，他们是黑户。
修普诺斯不怎么意外，也没什么感想，但他不想去孤儿院。
他得想个办法，阻止这件事，而恰巧他有一个选择。
病室很快就变得空荡荡，因为躺在病床上的那个实际上并没有受到伤害，他只是单纯昏迷，很快就会醒来。
等到门外走廊也寂静无声时，修普诺斯突然跳下椅子，他靠近病床，一把掀开了银发男孩身上端端正正盖着的被子。
“我们得离开。”他说，对着自己天然的同盟，“他们一旦知道你醒过来，就会把我们送到孤儿院去了。”
躺着的男孩仍沉沉呼吸着，好像还陷在最深沉甜美的梦境里。
“我知道你醒了。”修普诺斯又说，他淡金的瞳仁轻微的一眨，其中划过一抹狡黠的笑意，“我们合该是一伙的。”
在短暂的沉默后，银发男孩依言睁开眼睛，他明白自己的伪装已经被看穿，两双相似又不同的眼眸看向彼此。
“你怎么知道我醒了？”塔纳托斯问，他坐起来，没有一点被揭穿的不自在，偏头看修普诺斯，眉梢一挑，“我自认为对这点还挺有信心。”
金发男孩没有回答，他只是羞涩的微笑。
塔纳托斯也没在意答案，他翻身下床，穿上鞋子，自在地伸个懒腰。
“走吧，”银发男孩道，他投给修普诺斯冷淡的一瞥，没有对这个陌生人的决定提出异议，却对周围的摆设露出了嫌弃的表情，“既然你说我们是一伙的。”
“我们可是‘兄弟’啊。”修普诺斯说，在这个单词上加了重音，他露出一个全然友好的笑容，伸出右手，“你可以叫我修普诺斯。”
这个名字令塔纳托斯顿住了，他苍白的面孔上浮现出一丝奇异的神情，银发男孩转头，第一次认真打量着眼前的人。
“……希腊诸神风云起？”他试探性的问道。
修普诺斯目瞪口呆。
“喔噢，”几秒钟后他说，带着几分突如其来的不知所措，这男孩将淡金的长发挽到耳后，目光没有离开塔纳托斯的脸，“你也是……卡戎……我是说……”他突然闭上嘴，深吸了一口气，喊出了那句暗号的后半句。
“——卡戎是个大逗比！”
塔纳托斯倒抽了一口冷气 。
“老天啊……”银发男孩呻/吟出声，他狠狠揉了把脸，突然快步上前，搂住了修普诺斯，一丝喜悦染上了他的面容——穿越后能够遇到熟人真是意外之喜。
“修普诺斯！”他情不自禁地呼唤在网络上认识的好友的马甲。当记忆里的数据与现实的情景连接时，这男孩冷漠的面具裂开了，地心岩浆般的炽热融入到他的动作与话语里，塔纳托斯自然的找回了在一起插科打诨的熟稔。
“在这种时候见到你我真的很高兴，我亲爱的‘弟弟’。”他愉快地说，语气飞扬，苍白的脸颊因激动而浮现出淡淡的薄红，他紧紧拥抱修普诺斯，嘴角却勾起一抹狞笑来。
“你见到我的第一件事竟然是装鬼跑来吓我！”塔纳托斯说，双眼满是怒火，一巴掌拍在了金发男孩的后背上，“行啊你，长能耐了是吧！”
“我只是想问个路！”修普诺斯惨叫起来，他感到异常委屈，“谁知道你就昏过去了！我什么也没做……塔纳！”金发男孩突然瞪圆了眼，急促地唤了一声两人之间经常使用的昵称，他将嘴唇凑近塔纳托斯的耳边，声音低哑地提醒:
“你后面。”
“你还想吓我！”塔纳托斯怒不可遏，他松开拥抱的手臂，退后一步，不耐烦地抱起双臂，“我告诉你修普诺斯——”
“嗨，男孩们。”一个软糯的、愉快的、属于孩子的声音打断了塔纳托斯的话，银发男孩猛然转过身，同时伏低身形警惕地抵着修普诺斯后退，一个黑发的女孩不知何时出现在窗户外，她扬起光洁的脖颈，将面孔转向他们，露出一个纯然的、森冷的微笑。
有那么一刹那，修普诺斯和她对上了视线，属于蛇类的金色竖瞳即使透过玻璃去看也散发出冰冷的质感，那双非人的眼眸在这一瞬间击中修普诺斯，令他忍不住为此战栗。
修普诺斯畏缩了一下，紧张地舔了舔嘴唇。
“这里可是四楼！”他抓住塔纳托斯横在他身前的手臂，急迫地说道，眼神发直地看着那女孩，声音直不住地发颤——对方站在虚无的空中，黑色蕾丝长裙垂落的下摆还在风中微微颤动，还有那双蛇一样的眼睛……
“这是怎么一回事？那女孩……”他询问着唯一能求助的对象，不自觉呼唤对方的名字，“塔纳……”
“女孩？”塔纳托斯古怪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单词，目光带上了些许茫然，像是不理解这个单词的含义。他们已经退到了墙壁前，现在正慢慢向门口移动，银发男孩一瞬不瞬地盯着窗台前的异类，陡然明白自己的视野大概和修普诺斯有很大不同。
“我看到的是一条蛇。”塔纳托斯低声说，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着，重重击打在他的耳边，“一条……有九个头的蛇。”
一连串清脆的笑声冲入病室，窗外的女孩抬起一只手，轻轻点在紧闭的窗户上。疯狂灌入室内的冷风吹起白窗纱，在短短的几分钟内就将室内的温度一扫而空，那女孩踏上窗台，落进病室内。
塔纳托斯等待着，他的身体和精神都为此紧绷，做着最坏的打算——在他眼里，那不是一个女孩，而是一条恐怖的怪物。
但什么也没有发生。
那怪物停在原地，只用那双金色的竖瞳凝视着两个男孩。
一个坚硬的、冰凉的东西抵上了修普诺斯的后背，金发男孩愣了一下，才意识到那是门把手，淡金的眼眸一瞬间迸发出强烈的喜悦，他一只手背在身后摸索着，另一只手拉着塔纳托斯让他不要再走了。
银发男孩配合着，用身体遮掩他的动作，目光没有一瞬离开拥有金色眼眸的怪物。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了，却是从外面。
修普诺斯紧张地回头去看，他以为是医护人员，但入目所见却是一片黑色。他愣住了。
塔纳托斯拽着他的兄弟立即拉开了与陌生人之间的距离。
修普诺斯这才看清那是一个男人，一个陌生的、与医院的氛围格格不入、身着奇怪的黑色长袍的男人。
不仅如此，他甚至还戴了一顶尖尖的高帽子，像是从哪个魔幻片场或者万圣节舞会上跑出来的人。
那男人的目光从两个男孩的身上一扫而过，落在了女孩身上。
“许德拉。”他懒洋洋地唤了一声。
“我没忘记施忽略咒和麻瓜驱逐咒。”软糯的童声又响了起来，那女孩、那金色竖瞳的怪物向男人走过去，与他一同面对着塔纳托斯和修普诺斯。
离得足够近了，修普诺斯才看出女孩的眼睛不是金色而是一种浓郁的琥珀色，只是因为阳光的折射才呈现出融金的色泽。
“我能吃了他们吗？”许德拉天真无邪地问道，挑剔似的打量着两个男孩，在这样森然的目光、残酷的问话下，任谁都止不住自己本能的战栗。
塔纳托斯竭力克制住自己不要颤抖，他听到修普诺斯喉咙深处发出的一声喘息，于是悄悄牵住对方的手，他的兄弟立即回握他，像是要从中汲取勇气。
对面那男人笑了。
“不可以，许德拉。”他说，“小巫师可是很稀罕的，尤其是在麻瓜世界里。”
男人选择性地无视了自己家里一堆小巫师，审视着两个男孩的面孔。
“你们叫什么名字？”他问。
塔纳托斯皱眉，他仰视着男人的面容，忽然地，一种明悟如闪电般击中了他。
“你是巫师？”他问。
“我不是。”出乎意料的，男人否定了，“我是召唤师。”他一本正经道，拍了拍身旁许德拉的脑袋，“这是我的召唤兽，怎么样，很可爱吧？”
修普诺斯瞪圆了眼，而塔纳托斯失望地垂下了头。
“不是……哈利波特啊……”他小声嘀咕，听到“麻瓜”这个专有名词时，他还以为是穿越到他所喜爱的世界了。
“你们知道哈利·波特阁下呀。”男人惊讶地说，显然听到了塔纳托斯的话，他看着塔纳托斯因这个名字而期待的眼神，遗憾地摇了摇头:
“救世主阁下已经过世一百多年了。”他悲悯地说，努力忍住笑意，继续诓骗穿越同胞，而许德拉已经背过身去，身体一颤一颤，像是在哭泣。
当然，塔纳托斯是看不到的，他只觉得这个……召唤兽——他想这个名词真是一阵艰难——是不是发羊癫疯了。
然后，那句话在他的脑子里过了好几圈，塔纳托斯才反应过来，他苍白的唇动了动——
“过世一百多年？！”
修普诺斯先于他的兄弟问了出来，他显然也吓了一跳，满脸不可置信。
“是的。”男人——卡俄斯继续一脸悲悯，他的声音略微发颤，像是再也忍受不了这个噩耗似的，他猛的侧过身去，拿衣袖遮住了自己的半边脸颊，“……我们沉痛地缅怀他，他的逝世是我们巫师界最大的损失……”他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
而塔纳托斯和修普诺斯这两位穿越者，皆都一脸空白，消化着这个令他们震惊的“事实”。
世上最痛苦的事情是什么？
莫过于不可逾越的时间。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时间的恶作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