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折不当时》阿踢仔

39、第三十九回

　　雨水珠子顺着房檐掉落下来正好落在左戈的脚尖前。左戈看着雨水在水泥地上形成的痕迹想：这场雨已经下到末尾了，从刚到江浦场时下得哗啦啦的动静已经变得淅沥沥了。
　　左戈把趴在自己怀里睡着的小冰往上搂搂，总觉得小朋友又滑下去了。兴冲冲赶过来却没有看见爸爸，游小冰难受地憋回了眼泪耐心地等着出警的爸爸回来，等着等着就睡着了。姓罗的民警拿来小毯子，左戈接过来给游小冰盖上。两个人就这么抱着坐在江浦场派出所的接待大厅里，正对着江浦场派出所的的大门。只要游旭回来，一定能第一时间看见他。
　　天幕落下来后因为下雨比平时的夜更暗，甚至看不清对面的山崖轮廓。左戈没法想象为两头猪出警怎么解决，心里头觉得好笑又觉得这么笑对不起游旭，想来想去心里也不知道怎么才能有个着落，只能望着派出所门口发愣，偶尔无意识的亲亲怀里熟睡的小冰的额头，听到小朋友细细的嘤咛，左戈才会生出一点点真实感。
　　忽然派出所门口出现两柱光束，最先看见的左戈身体不由得微微起来了一些，又像是害怕空欢喜似的，按耐住坐下，却还是控制不住伸长了脖子望向那辆车，想要看到游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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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子刚转弯进入派出所的大门，游旭就看见了坐在接待大厅里抱着游小冰的左戈。他倒是警觉的很，刚看到车子就有起身的样子，可终究没有站起来。游旭想他一定是在将站未站的时候想起了怀里的游小冰，动作大了怕把人弄醒。但看着左戈又坐了下去，对比他的坐下去，游旭的心激动起来了。
　　车子刚停稳，游旭便利落地跳了下去，三步并作两步冲向大厅门口，惹得正熄火的加央侧目。
　　游旭跨进大厅门口，脚步却放慢了。下车之后便迎上左戈含笑的目光，游旭一时之间不知道要做什么表情回应他才好。
　　游旭一眼看见左戈的时候，他抱着小冰，眼里有热烈的期盼也有一些小小的忐忑，这些眼神和他那抱着小朋友的奶爸样子一结合起来，游旭便觉得很是对不起他，就像是外出打工许久回家的男人见到妻儿时的那种对不起。可一想到自己和左戈压根不是那么回事儿，原本的心中的激动就让游旭给压制了下来。
　　游旭这边心里千回百转左戈肯定是不知道，游旭放慢脚步走过去的时候，再和他四目相对，他已经两眼含笑抱着小冰迎上来了。这时候便成了游旭不知所措。
　　“回来啦！”左戈一面笑着跟游旭说话，一面轻轻拍了拍怀里的游小冰。游小冰咿呀一声，不乐意的睁开眼睛。左戈连忙侧身，让游小冰一睁开眼睛就能看见游旭。
　　“啊。”游旭面对左戈热情的问候不自在地回应了一声，然后开始思考要不要伸手抱过小冰，正在犹豫的时候，游小冰突然出声喊了“爸爸”，双手就向着游旭伸了过来。
　　游旭一下子就没有了犹豫，张开双手走上前去，把扑向自己的游小冰紧紧抱在怀里。感觉到小冰抱紧了自己的脖子，游旭侧头亲吻她的额头和脸蛋。就在这和小朋友碰触的一瞬间，一下午爬坡上坎造成的腰酸背痛全都奇妙的消失了。
　　左戈把落在自己手臂上的毯子整理好，给趴在游旭身上的小冰盖上。看着游旭激动的样子没再说话，而是把游旭浑身上下细细打量。穿在脚上的雨靴被黄泥沾满几乎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裤子上到处都是泥痕，衣服也好不到哪儿去，游旭给人的感觉不像是出警而是去登山探险了一般。再往上看，警服领子下边还别着半根湿湿的细树枝，应该是没发觉才留下的。左戈没过脑子想伸手给他摘了，刚一抬手，游旭就抱着小冰退开半步，警觉的看向左戈。
　　左戈放在半道上的手显得尴尬，赶紧收回来指着自己的衣领说：“你领子下面别着树枝。”
　　游旭还没腾出手来，游小冰手快的把小树枝摘了下来，捏着那半根小树枝不想扔仔细端详了半天很是认真地说：“爸爸，你是不是上山捉逃犯去了？找到人了么？”
　　游小冰这样问的时候，加央刚刚进来。游旭和加央对视一眼笑着说：“抓到了，两个呢。”加央听了笑着说：“所长，我先过小饭馆去点菜，要吃什么跟我说？”
　　“嗯，随……”游旭的话还没有说完，游小冰高高举着手对加央说：“我要吃冬瓜，超级大的那个冬瓜。”
　　她这时候睡醒了，特别有精神，说话声音响亮的很，情真意切的申请都笑了几个大人。平时挺严肃的加央望着小姑娘笑着说：“收到。”游小冰就不好意思了，往他爸爸怀里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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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着他俩回来才能下班的小罗也一并吃饭，嚷着饿死了和加央先到对面的小饭馆去。这边大厅里就剩下游旭和左戈。游旭望着他们俩带来的大包小包东西，抱着游小冰往后面宿舍走。左戈赶紧拎着东西跟上他。
　　“我来的时候看见别人的院子外面长了好大好大的冬瓜……”游小冰双手比划着给游旭说，“所以我才想吃吃看的，我不是嘴巴馋。”
　　“嗯，爸爸知道。”游旭揽上她肩头上落下来的毯子，回头问左戈：“她带厚衣服了么？这里晚上冷。”
　　“带了。”左戈指指包。
　　游旭伸手从衣服兜里掏出一把单钥匙递给左戈，指指第二间房门说：“这间。”
　　左戈上前打开了门，又听见游旭说灯在右边，抬手摁开了开关。节能灯冷冷地白光顿时把房间照亮了。
　　这是一间小小的屋子，靠墙边放着一张上下铺的铁架子床，下铺游旭睡，上铺空置着。另一边放着一张朱红色的写字台，一看就是八十年代的风格，上面还有白色的字迹写着“江浦场派出所”的字样，一张小凳子整齐的放在写字台下边。写字台旁边是一个简易布衣柜，再旁边是一个左戈只在年代连续剧里才见过的脸盆架子，下面三层放盆子，上面架子挂毛巾，中间还有个小台子放牙膏牙刷香皂等物件。
　　左戈一下子就觉得鼻子泛酸，这他妈是什么鬼地方？！一回头看见那爷俩亲热的很，只得把心里这股子难过劲儿给压下去。
　　游旭把游小冰放到床上，脱下自己的脏雨靴，拎着放到外面去，再进来的时候看着左戈在哪儿发愣，说：“把厚衣服拿出来给她穿上，再过去吃饭。”
　　左戈这才从刚才那股子难过劲儿里缓过来去整理游小冰。游旭则端着脸盆毛巾香皂去最末尾的那间水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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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热水浸透毛巾，游旭双手揉搓几下把它拧干，展开来敷上脸去，使劲揉几下后觉得舒服，不由得哼哼了一声。再次把毛巾放到盆里透水，游旭想要怎么把左戈刚才脸上的那份悲痛劲儿给消了，看他那样子恐怕是烧了这儿的心都有。
　　端着脸盆回房间，那两个已经收拾停当了，并排坐在床边等着自己回来。游旭脱掉身上的脏制服，拉开简易衣柜的拉链，从里面拿出值班穿的迷彩大衣套上。回头看了看左戈，伸手把另一件大衣拿出来，递到他面前说：“穿上这个，比城里冷多了。”
　　左戈明显的一顿。游旭心眼小的猜度左戈此时的心思，觉得他肯定是觉得太意外，不由得不悦，眼看着就要动手收回的时候，左戈一把捉住了大衣，笑着说：“好。”并飞快脱了自己的薄外套，迅速的把游旭的大衣穿上。
　　三人终于弄好，撑着一把黑黑的大伞出门吃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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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饭馆灯光通明、灶火亮堂，这些光和热把小饭馆变得和外面的阴冷潮湿截然不同。游小冰没有见柴锅大灶，怯生生跟烧火的老奶奶打个招呼得到了热情的回应后立刻就放开了，跟老奶奶坐在小条凳上一起烧火，看掌勺的伯伯在大锅里锅铲翻飞，听大锅里的各种菜肴发出滋啦啦的声音。
　　游旭同左戈、加央和小罗各自做了介绍，三个人便有些拘谨的聊了起来。待到左戈自己表明也是警察，那些拘谨才消散了去。特别是小罗，得知他是鉴定中心的后，无数问题就扔了过来，弄得左戈应接不暇，到是没机会同游旭说话了。
　　游旭见他们三人说得热烈，便起身做了跑堂干的事儿。把碗筷酒杯摆好，掌勺师傅那边好一个菜，他就去端一个菜。待到桌面上有三个菜了，便招呼那个帮忙烧火已经帮的脸蛋红扑扑的小朋友过来吃饭。游小冰礼貌的同奶奶说谢谢，奶奶摸摸她的头，她才蹦过来吃饭，端上碗就靠着游旭不坐开，粘爸爸得很。
　　这么久没有见她，游旭也是心疼她，不但没有批评她不好好吃饭，还给她夹菜，夹她想吃的冬瓜。
　　帮游小冰挑出菜里的花椒，游旭转过来端自己的碗，看见一杯白酒放在了自己的面前。加央倒满，左戈端过来的。
　　“少喝点。”游旭看着那杯酒笑着对那三人说，然后端起酒杯依次跟他们碰杯。最后是左戈，游旭的酒杯和他的轻轻碰了碰便分开。
　　左戈的酒已经到嘴边了，忽然听见游旭说：“辛苦了。”左戈望着游旭摇摇头，笑着一口把酒喝干了去。酒是喝下去了，也知道酒是辣的，嘴巴里却是尝不出一点味道。“辛苦了”这三个字在左戈的心眼里忘乎所以得飞奔跳跃起来，时而上下翻飞，时而远近交错，让左戈虽然尝不出酒的味道却体会到了醉酒的滋味。
　　游旭一心顾着游小冰小朋友，一点儿没察觉到左戈整个人的飘飘然。几个人说说笑笑吃完晚饭大概都要快九点钟了。小罗喝一点就上头，滚回宿舍睡了。加央喝了像没喝似的，捏着车钥匙准备去中学接当老师的女朋友下班，这时候过去正好下晚自习。
　　游旭抱着不停揉眼睛的游小冰，左戈撑着大黑布伞，又是三个人一路慢悠悠的往派出所走。
　　刚穿过派出所的工作区，左戈直愣愣的问出了声，问游旭还好吗？
　　游旭听着左戈这一句想必踟蹰许久才问出的话，不觉嘴边扯出了一个笑，顿了许久，估么着身后的左戈已经被自己的停顿不言搞得浑身不自在了才说：“好不好要看是哪方面。”
　　左戈听了游旭这话立刻觉察出他心里的松快，便自嘲的笑笑说：“我又心眼小了。”
　　游旭没答话，笑了一声。
　　“你自在就好。”左戈说了这句后很不甘心地接着说：“可条件真是差，我帮你重新布置布置……”
　　“怎么布置，你打算给我宿舍换个两米的大床呢还是添一个超大的液晶电视？或者弄个豪华独立卫浴？”游旭最后一步跨到宿舍门口，抱着小冰转过身来，和左戈面对着面，嘴角罕有的藏着笑，就猜到左戈忍不住要嫌弃这地方。
　　左戈被游旭噎得说不出话来，只和他四目对着，一样的想笑又藏着，许久说了句“哦”，算是表示自己被游旭说服了。
　　“开门。”游旭努努嘴使唤左戈。
　　左戈赶紧插钥匙，门刚打开，游旭说：“没你想得那么差，我挺好。你们来看我就更好了。”
　　左戈嘴角的笑藏不住了，看向游旭的眼神也发了亮。
　　游旭的愿意是让左戈心平一点，没成想这话说出来就变成了这样，一看左戈的表情游旭立刻晓得他想到哪里去了，便抱着游小冰往床那边走去，冷不丁地说：“没你小冰来不了，自然是‘你们’，把你脸上的傻笑收了。”
　　左戈老实人一般又说了一次“哦”，埋下头继续笑，却不敢让游旭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