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Chapter 37 ...
-
时间要追溯到拍卖会开始之前。
菖蒲跟着红叶清和一起，按照预想那般顺利进场，但是出了差错的环节，却是她们始料不及的那一段。
西装革履的矮个子男性靠着身后的大块头站定，身旁是司仪打扮的娇小少女，原本喧闹的会场在他们站上讲台之后渐渐沉静下来。飞坦伸手拿起架在桌前的麦克风，轻咳一声。
“欢迎各位大驾光临今晚的拍卖会。”
“那么，我们就省去麻烦无趣的开场白，直接送各位下地狱去吧——”
与此同时贯穿全场的，是从富兰克林十指里发出的念弹，人群变成了被打翻的多米诺骨牌，成群结队倒下，鲜血弥漫，整个会场霎时化作修罗地狱。
顾不上惊慌失措，菖蒲飞快地抽出折扇朝着天花板一指，趁着石块翻转碎裂，暂时覆盖住敌人视线的几秒钟，红叶顺势抛出了种子，粗壮藤蔓拔地而起，清和扬手在石块落地之际迅速制造出厚重冰墙，借此暂缓念弹攻势。在藤蔓卷起她们向上逃脱的途中，菖蒲发动念力撑起屏障，由于自身念力的特殊性，念弹在接触到屏面的那一刻，如同被吸收了一般消融于无形。
“啊，有人逃出去了。”站在飞坦身边的弥生身形一动，随即跃至天花板的洞口前，“我去追人，你们留下。”
“真是任性的家伙。”富兰克林摇摇头，随即望向满是鲜血与残肢的会场，“明明是来负责善后的，现在我们要怎么收拾？”
“管他呢，就这样吧。”飞坦毫不在意。
再次回到空气清新的地面上，每个人的心底都不自觉的浮起一股劫后余生的侥幸。
“还好神乐事先画了路线图，不然一时半会还真跑不出来。”红叶的声音止不住地微微颤抖，她扶着路旁的路灯大口喘气，心脏因为剧烈运动后的忽然停止而跳的生痛。
拍卖会在地下三层，下面的地形布局相比上层建筑要来得复杂的多，若不是神乐事先做过调查，她们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逃出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跟事先说好的不一样，那些人又是谁？”清和的指尖聚起寒气，几处在刚刚奔逃中被划破的伤口上，血液慢慢凝固起来。
“我也不知道。”菖蒲一边警惕地盯着身后黑洞洞的街道，同时一边握紧了手里的折扇。
天空突然暗了下来，世界静滞如墨，所有声音都消失了，夜色劈头盖脸倒下，刷满整个苍穹，月亮不再露脸，星星都被埋住。
黑暗围裹的街道此时却有微光渗出，那不合时宜的光源缓缓移动。察觉到紧绷空气里漾出的足音，菖蒲拉着两个同伴退后几步，危机感立即觉醒。
黑衣黑裙的瘦削女孩停下脚步，纤长眼睫下掩映出浓重恶意，她弯唇轻笑，冷涩声线如风眼般静静转过，满满全是戏谑。
“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你们，残·次·品·们。”
风吹散她四周凝集的黑，得以让她们清楚的看见，在她右侧脸颊上，盘亘着一束和她们一模一样的蔓藤刺青。
“……弥生。”
被点名的死神展露利齿，狂狷而笑。
会场上方涌起滚滚深色流云，吸引住所有人诧异的抬头注视。流云紧紧闭合，云中滚过无声的闪电，在沉寂的城市地表隆隆褪去，又骤然合拢。
领着几个人往拍卖会方向赶去的时雨突然脚步一顿，神色也越发沉重起来，
“怎么了？”
“菖蒲和我的「连接」被切断了，我感觉不到她的存在。不只是她，就连红叶和清和……也感觉不到了。”
“怎么会这样！”
“只有死人才无法被感知，她们不会真的出什么事了吧……”
奇犽闻言心中一凛，他和小杰对视了一眼，立即奔向菖蒲所在的会场。时雨和神乐随后跟上，为了拨开所有阻挡在他们面前的□□人士，时雨下了一整路的辟道暗示，沿街警戒的□□全都变成了暂时的傀儡。
会场已经可以窥见全貌，但是他们却在路口被一堵无形的墙挡住，奇犽狠狠一拳击打在那道透明无隙的墙上，“可恶！被挡住了！”
时雨轻触面前无形却坚固的壁垒，心中的不安也愈来愈强烈，她几乎是失声喊道，“这里为什么会有「结界」？！”
“我想，菖蒲她们十有八九是被困在了「结界」里面。”尽管眉头几乎要拧成死结，神乐还是保持住冷静继续分析着，“「结界」这种东西，本身就是运用魔力形成的特殊空间，所以时雨你才会感知不到她们的存在。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为什么属于魔法师的「结界」会出现在这里？以及，要怎样才能打破它。”
“答案很简单，既然超能力者能够来到这个世界，那么魔法师也可以做到。”
一把清越嗓音破开了空气，从烟雾中现形的黑衣女子，步伐仿佛参加晚宴一般从容不迫，长筒靴踏在水泥地上发出有节奏的脆响，层次分明的及地长裙扬起轻盈的弧度。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折蝉沙绘理。”
她微微侧着头，对着在场所有人深刻又充满力量地一笑。
“里面那位被困住的菖蒲小姐，是我的监护对象哦~”
冲击力过大的发言，让在场所有人头脑一阵短暂的空白。奇犽最先反应过来，这个女人刚刚在摊位前靠着神叨叨的话语刷了一番存在感，想这么快就抹去印象着实有点难度。
“沙绘理……折蝉……是那个空间系的折蝉？你是折蝉家的人？”时雨愕然。
“记性不错嘛，光泽家的大小姐。”沙绘理手里具现出小巧而灵活的匕首，刀刃长为四寸，诡异的弯曲成Z形，“想叙旧的话先放一边，再不把公主殿下救出来，可就真的要被大魔王抓走了哦。”
她举起这可以媲美凶器一般的存在，对着面前看不见的围墙划下凌厉一击。
旋风涨起，虹光飞溅，人声俱没。
菖蒲第一次觉得没有把握。
她对待战斗向来是严谨慎微的态度，但就是这份见微知著，有时反而成了束手束脚的累赘。
意料之外的敌人，措手不及的进攻，进退两难的棋局。
弥生抬起右手，苍白五指中间环扣着一枚黑峻竣的戒指，几句短促音节从她口里低吟而出。
「Vepar」
黑暗汇集成巨大的鱼群，上一秒所处的街道已然化为静谧海洋。鱼群在她身旁缓缓穿梭，安详的摆尾轻动，世界就这样在肃静之中被抽离而出。
原本站在身边的红叶和清和也被深海吞没了身影，无迹可循。菖蒲暗自握紧手中折扇，这位拥有三月之名的少女来头她多少还是知道一点。她是【公馆】里最后一位被「制造」出来的「试验品」，不，应该说是，「完成品」
「制造」不同于「改造」。从零到百，从虚无到有形，从无机质到有生命，其所得的结果也是与先前试验截然不同的。
「改造」与「制造」，「试验品」与「完成品」。
在【公馆】前十一次试验中被「改造」出来的十一名「试验品」，都只是为了最后那次「制造完成品」的试验能够顺利达成而铺就的垫脚石。
整个试验的终极目的，就是为了制造出弥生这个「最完美的人类」。
鱼群摇摆，在菖蒲四周游弋，如此壮观而真实的幻境，拼凑出的却是她潜意识里最不愿再见到的光景。
眼前正飞快的掠过什么，惨白灯光冰冷机械，图案空洞的蔓藤刺青，生锈栅栏，陷在半面墙中的躯体，溅满鲜血的屏风和残肢断臂，布满浊泪的哭嚎，流淌的萤光，伙伴的名讳，交握的掌心，郑重其事的约定。
哭泣的脸微笑的脸，不甘的脸愤怒的脸，失落的脸悲伤的脸。
各种声音呼啸而来，又如雷电般飞速掠过耳边，余音缭绕。
“不知道对普通人进行「改造」会出现什么样的结果？”
“我变成了怪物，你不要靠近我！”
“求求你，不要再继续试验下去了！再这样下去她会死的！她真的会死的！”
“如果能力一直无法稳定下来，那么就直接销毁掉吧。”
“作为代价被支付掉的记忆，是再也找不回来的。”
“魔豆已经按照计划顺利拿到了，随时都可以准备离开，菖蒲，跟我们一起走吧。”
“到了别的世界，我们就真正自由了，可以像个普通人一样，活下去。”
“你的名字是花吗？”
刺痛的忙音贯穿耳道，如同钢针在耳膜上肆意撕刮，鱼群扭曲散开，菖蒲不得不用力捂住耳朵，手中的折扇终于经不住强烈震颤而坠入深海。耳鼓仿佛被扭碎一般剧痛难忍，混沌像一台坏掉的走马灯，一帧一帧不停重复着相同的画面，力气快速流失，痛感占据上风，疲惫蚕食着意识。
不想再听了，不想再看了，谁都好，不管是谁都好，带我离开这里，救救我。
在坠入黑暗前一秒，她终于等到那束期待已久的光芒，开天辟地般划开了冰冷幽暗的海面。
“菖蒲——！！！！”
沙绘理的蓄力一击切开了隔绝一切的两个世界，时雨正准备上前，奇犽快她一步，展开手臂抱住倒下的菖蒲。红叶和清和虽然看上去样子狼狈，但精神还算尚可。被暴力破坏的幻境监牢缓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身黑衣的弥生和漂浮在半空中，生着嶙峋双角，蹼趾四肢以及粗壮鱼尾的人形生物。
弥生本就暗沉的眸色在触及沙绘理之后一时变得极其锐利，她朝着虚空晃了一下右手，那肖似人鱼的生物对她恭敬的行了一礼，随即消失在空气里。
“我早该想到的，你也会来到这里，亲爱的姐·姐·大·人！”
“姐姐大人？！别开玩笑了，你也配这么叫我？”沙绘理冷笑一声，“我的妹妹好好地在我的世界里呆着呢。我可不会承认你这种东西是人类，伪物永远是伪物，老老实实承认自己就是个傀儡吧，人偶小姐。”
“不要这么无情啊，好歹这也是你最亲爱的妹妹的身体，稍微对我温柔一些不可以吗？”
“对你温柔？你脑子坏了还是我脑子坏了。”沙绘理冲她挥了挥手里的匕首，毫不留情地吐出讽刺的毒液，“对于一个鸠占鹊巢的傀儡来说，你此刻能够完整无缺地站在这里与我对话，已经是我所能给予你最大限度的仁慈了。温柔这种东西，你还是摇尾乞怜地去向地狱的恶魔讨要吧，傀儡。”
所有人这才发现，此时不动声色对峙着的两个人有着极其相似的容貌，只是相较之下沙绘理更近似是弥生成年后的模板，而弥生则酷似于沙绘理稚气未脱的时期。至于她们所针锋相对的话题，除却当事人之外皆是一头雾水。
什么都不懂就被迫围观撕逼的感觉真不好。
她们之间的交锋只在电光火石的一个瞬间便结束了，弥生率先移开了视线，她自顾自的对着暗处低语了一阵，神色猛地一变，下一刻，一匹生着宽绰羽翼的怪异猛兽自空气里傲然腾身而出。
“「Valefor」”她举起右臂高喊着，一个轻盈跃身落到了它的背脊上，半身马骡半身雄狮的怪兽旋身展翅，转眼便翱翔至高空。
“啊，被逃掉了。”沙绘理气定神闲的审视了一番遥遥远去的黑衣女孩，“不着急，以后有的是机会。”
“还有你们。”面对神色复杂的八个人，她又换上一副老神在在的面孔，“拍卖会那边最好不要再去，有人在幻影旅团之前就把所有拍卖品都转移了，至于抢不抢的回来，这就不在我的关心范围之内了，反正接下来的几天都会是一场腥风血雨。以及晕过去的公主殿下，就交给你了路过的骑士君。”
那么Bless，少年们和少女们。交待完注意事项，世界上最表里不一的服丧者对他们扬起一个俏皮飞吻。就像最初出现时那样，沙绘理又在乳白色的雾气里消失了踪影。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Chapter 3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