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衣》春从春游

9、黑礼魂幡

　　许方士到底还是和秦孝廉换房了。
　　陆乘舟看到他二话没说，随手甩了个大包袱过来。
　　“啥东西？”
　　许方士被砸了个懵圈，直愣愣地站在门口。
　　“不要就丢了。”
　　陆乘舟极不耐烦地说完，摆出一副不想搭理人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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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包袱里装的是秦孝廉的东西，码得整整齐齐的衣裳、大大小小的盒子，还有其他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
　　许方士嘴角一咧，心想，或许这家伙并不难相处。
　　他原来住的屋子就在隔间。推门进去的时候，秦孝廉衣裳半退趴在床上，玄英蹲在床边抱着个钵，埋头不知在鼓捣什么。
　　许方士觉得这画面有点惨不忍睹，于是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秦孝廉回头看到许方士背着个大包袱进来，也不管玄英准备给他擦药，径直下床朝他伸出手来，“给我。”
　　许方士郁闷的发现，秦孝廉比他还高出半个头——更可怕的是，这家伙看着瘦，脱了衣服身材竟很不错，斜挑的细眉凤目搭上紧抿的薄唇，那模样别提有多倨傲了，和刚才受人欺凌的小可怜样简直判若两人。
　　自尊受挫的某人忍不住瓮声埋怨：“你这人，我们帮了你，说句谢谢不会？”
　　“你拿的是我的东西。”
　　秦孝廉居高临下的盯着他，一脸我就这样你看着办的表情。
　　许方士更郁闷了，嘟囔着把包袱递了过去，“拿去，瞧你宝贝的，也不见得里头有什么好东西。”
　　“哼，你懂什么。”
　　秦孝廉解开包袱往地上一摊，看都没看那些衣裳一眼，直接拿起盒子一个个检视。许方士看他动作小心翼翼的，好奇的凑上前来：“喂，盒子里装的什么？也给我看看呗。”
　　秦孝廉头也不抬，“给你看你也看不懂。”
　　许方士眼疾手快，趁他不注意瞅准一个黑木盒就抢过来打开，见里头仅放了一块绘有朱符的黑色幡布，当即不以为然道：“不就是块乱涂乱画的破布条嘛？至于这么紧张兮兮的？”
　　秦孝廉眼神一冷，劈手把盒子夺了回来，“懒得跟你解释。出去，这不欢迎你。”
　　许方士气不过，愤愤不平道：“你搞清楚，这里原本就是我的房间！”
　　秦孝廉冷笑，“现在是我的了。”
　　许方士作势要打他，秦孝廉不闪不躲，一点还手的意思都没有。两人僵持半晌，终究是许方士先败下阵来，过不多时就甩门走了。
　　玄英在旁扶额，心想秦孝廉这性子可真不讨人喜欢——打又打不得，偏偏还嘴硬，也就是自己同情心泛滥，唤作别人指不定就撵他走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秦孝廉蓦地开口。
　　玄英猝不及防，尴尬的岔开话题：“过来吧，我给你上药。”
　　秦孝廉没再说什么，冷着脸趴到床上。玄英见他背上青紫一片，下手犹有不忍，问他疼不疼，他也不吭声。等到玄英用布把伤处裹好了，秦孝廉又若无其事地起身，专心致志折腾他的宝贝盒子去了。
　　“你身上有伤，还是早点歇息吧。”
　　玄英被他的动静闹得睡不着，试图好言相劝。
　　“我不困，你睡你的。”
　　“……”
　　玄英没奈何的支起半边身子，瞅见秦孝廉手里攥着一块黑色幡布，看样子就是刚才被许方士抢去的那条，便随口问：“这黑布到底是什么宝贝？”
　　秦孝廉初时表情惊愕，旋而一脸不屑的反问：“你是术士？”
　　“……”
　　“他们叫你玄英？”
　　“……”
　　“我刚搬过来没多久，你不认识我也很正常。”
　　玄英讪讪一笑，心里多少有点不舒服。
　　秦孝廉别过脸看向窗外，眼神幽怨：“你不配叫这个名字。”
　　玄英听得一头雾水，闷闷地问：“我叫什么名字，很重要吗？”
　　“紫微乾坤，九五为尊。三界阴阳，唯膺玄黄。”秦孝廉瞥了他一眼，一字一顿道，“当年的玄英可是与黄易真人齐名的化外高人，岂是你这等泛泛之辈能高攀的？”
　　玄英听罢，愈发感到惊奇：“你也觉得他们口中的玄英和我不是同一个人？”
　　秦孝廉见他如此反应，只恨得咬牙切齿：“我最讨厌你这种冒名顶替者——明明连黑礼魂幡都不认识，居然也敢打着玄英的名号招摇撞骗——偏偏将军还对你奉若上宾——”
　　玄英忽地来了兴致，竟然不觉得秦孝廉说话讨厌了，“不管你信不信，以前的事我是真记不清了——倒是你说的这个黑礼魂幡，所用为何？”
　　“黑礼魂幡是玄英的六大法器之一，使用特制的幡布绘上火云箓，可作魂灵媒介，寄梦而行。”言及此，秦孝廉连眉眼亦生动了不少。
　　玄英不解的蹙眉：“火云箓我略有涉猎，可这黑礼魂幡闻所未闻——不过，你方才所说六大法器，是哪几样？”
　　“除了黑礼魂幡，火云箓亦是其中一样，至于其他嘛…你若真是玄英本人，又何必问我？”
　　秦孝廉意在嘲讽，玄英却也无言以对，表情讪讪：“你对他如此推崇，应是与他相熟，那怎会不认得他的模样？”
　　“你……”秦孝廉没想到他会有此一问，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玄英一向行踪不定，本就没几个人有幸得见…何况，我与他并不相熟。”
　　玄英觉得好笑：“既是如此，为何你对他的手法用器如数家珍？”
　　秦孝廉道：“我虽孤陋寡闻，但总有人见过他、跟他打过交道。黑市上有很多关于玄英术学的藏书，你若有兴趣，下次我帮你带一本。”
　　“何必等下次？你盒子里肯定有，不妨借我一阅？”
　　玄英笃定的朝秦孝廉伸手，秦孝廉纵然不愿，虑及他刚才替自己解围也算有恩，便取了一本藏书递过去。
　　玄英一看书封就怔住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面色泽泛黄的八卦铜镜，画工细致到纹路和咒文都清晰可见。
　　玄英有点难以置信，急促翻阅数页，几已确定这就是此前盛飞獍所用法器——莫非一切真如秦孝廉所言，他不是玄英，盛飞獍才是？！将军定是知晓内情，所以待盛飞獍与众不同——可是，假如他不是玄英，那他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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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晕眩感伴随脑中激痛潮涌而至，玄英感到天旋地转，险些喘不过气来。
　　秦孝廉察觉他状态有异，即刻扶他在床上躺好，蹙眉问：“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玄英摇摇头，有气无力道：“你方才说黑礼魂幡可让人的魂灵寄梦穿行？”
　　“我确实说过，那又如何？”
　　“借我一用。”
　　“你，你要用黑礼魂幡？”秦孝廉吃惊极了，旋即忧心道，“不行，我的黑礼魂幡虽是比照书中所载绘制，但终究不是真品，效力有限，万一……”
　　“我方才看过了——”玄英揉了揉额角，轻声打断他的话，“你的火云箓尚欠些火候，但绘制正确，不会影响符文效力。”
　　秦孝廉仍是不解：“你要用这黑礼魂幡做什么？”
　　“我患有失魂症，你看不出来吗？”玄英苦笑，“魂灵寄梦，或许能知过去未来……”
　　“黑礼魂幡只能观过去，不能知未来。”秦孝廉正色道，“一个人经历过的事情越深刻，就越容易在梦里看见——但这面魂幡的效力最多只能维持一个时辰，如果一个时辰后你不能及时醒来，或许就再也醒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