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衣》春从春游

88、人心难测

　　叶凉王陵依地脉而建，其间甬道交岔，走势十分复杂。叶宸与唐景乔一路结伴而行，沿途不断在石壁上刻下标记，以免找不到回程的路。
　　“好香啊，叶师兄，你闻到了吗，那是什么味道？”
　　“好像是花香。”
　　说话间，叶宸与唐景乔走到一处密闭的石室，气流较别处更为潮湿，壁砖的边缘生出一片青苔，似有若无的香气萦绕其间，直教二人啧啧称奇。
　　“师父说地陵里有暗河，怎么我们走了这么久都没看到？”
　　“如果我没猜错，暗河应该就在附近。”
　　唐景乔闻言，精神为之一振，“这阵花香…难道是传说中的荒木琼花？”
　　“极有可能。”
　　叶宸一边应和，一边在狭小的石室内打转，不时抬手触碰岩壁，似乎在寻找什么。
　　唐景乔贴在墙边附耳细听，疑心墙的另一头有潺潺的流水声，不过凝神再听，又什么也听不到了。
　　“叶师兄，不如我们把墙凿穿吧？”
　　少年人最容易被旺盛的好奇心所蛊惑，满心满眼只想一探究竟，叶宸自也不例外。他来之前被龙兴馆的匪徒胁迫画了好几道木灵之眼的符契，一直随身携带着，此刻便迫不及待地拿了出来。
　　“别着急，先让我试试木灵之眼有没有反应。”
　　“也对，我怎么忘了这宝贝！”
　　唐景乔懊恼地拍了拍脑门，抬头却见叶宸左手持符，右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此间土地神之最灵，升天达地出幽入冥，昭昭其有冥冥其无，为吾关奏不得留停，真符化形！”
　　声落，符燃。
　　须臾之际，两人眼前亮起一阵耀眼的红光，视界瞬时穿过面前的石墙，竟直接窥探到了墙后的景象——石室外围果有一条静谧流淌的暗河，河畔盛放着大片大片绯红的花朵，看起来璀璨夺目，摄人心魄。
　　然而这妖异的景象只维持了几息的时间，便如昙花一现，消散得无影无踪。唐景乔与叶宸怔怔地伫立在石室之中，思绪久久不能平复。
　　“这…也太美了吧。”
　　唐景乔率先回过神来，眸中流露出痴迷之色，语气喃喃。
　　叶宸见状不对，拽住他就往回走，“来之前师父交代过不要渡河，反正那什么琼花见也见过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孰料唐景乔一把甩开他的手，神色忿忿不平：“都走到这儿了，要回你自己回，我非过去瞧瞧不可。”
　　叶宸板起脸道：“好啊，没有我，我看你一个人怎么过去。”
　　唐景乔不信邪，掏出匕首就对着石壁敲敲打打。结果不出叶宸所料，凿了半天也没敲下一块壁砖来。唐景乔无法，只好向他服软：“我的好师哥，你快帮帮我，这到底怎么回事嘛？”
　　“你不必白费功夫了。如果我没猜错，这间石室早就被人设了高阶阵法，要想破阵，得先找出阵眼位置。”
　　“那你快告诉我阵眼在哪儿呀？”
　　“景乔，你到底想干什么？”叶宸眉峰一皱，面露狐疑之色，“一路上我就觉得你不对劲……”
　　“瞎说什么，我怎么不对劲了？”
　　唐景乔一时气不过，只凶巴巴地瞪着叶宸。
　　“仔细想想，要不是你在龙兴馆挑起琼花岛的话题，那群盗匪也不会把我们押解到这儿…我怎么觉得，你是故意引我来找琼花的呢？”
　　叶宸也就是随口一说，唐景乔却被他的气势唬住了，张了张口想要反驳，竟一个字也没吐露出来。
　　“不会是被我说中了吧？你…你这坏小子！”
　　唐景乔见他动怒，反而理直气壮起来：“是又怎么样？人人都说琼花的果实是可以起死回生的圣物，可谁也没见过，好不容易得了消息，我想见识见识不行吗？”
　　叶宸怒其不争地道：“你想找朱紫果，为什么不直接说？何必跟我耍心眼？难道你信不过我？”
　　“跟你说了，你会答应吗？没有师父的允许，你会罔顾军纪擅离大营吗？”
　　“你！……”
　　“你看，哪怕到了琼花岛，你不也是先想着师父的交代！”
　　唐景乔的话让叶宸不得不重新审视面前这个小师弟，此际微妙的人心权衡若处理不好，极有可能让两人之间的情谊走向低谷，最后为黑暗所吞噬——断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好，我带你去找朱紫果，但是你要答应我，不能把它带走。”
　　“真的？”
　　“大丈夫一言既出，岂有反悔的？”
　　“叶师兄，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见唐景乔情绪好转，叶宸如释重负，径直转身出了石室。
　　“叶师兄，你去哪儿？”
　　唐景乔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心中十分疑惑。
　　“阵眼不在这儿。”
　　“嗯？”
　　“虽然看起来只有一墙之隔，但这只是镜像之法。琼花生长之地潮湿阴冷，这里的青苔却只有浅浅一层，我推断，真正的阵眼应该在附近，我们找一找。”
　　叶宸话音刚落，唐景乔便眼尖地瞧见一片浓绿，兴奋地指给他看：“叶师兄，你看那儿！”
　　甬道尽处，有一间石室的外墙密密麻麻爬满了青藤，远远看去一片幽绿。
　　……
　　自军营出来寻人不过一个昼夜的光景，容衣却感到时间如此漫长。叶宸与唐景乔突然出现又突然离开，偌大的空间里只有他与玄英原地调息，周围万籁俱寂，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在空气中蔓延。
　　蓦地，玄英感到指尖微热，眼前闪过一道明光，心头无端浮起一抹忧思。
　　“糟了。”
　　“什么？”
　　容衣尚未反应过来，玄英已拂袖起身。
　　“我那两个逆徒找到暗河了。”
　　“找到暗河又如何？”
　　“传说中的荒木琼花近在眼前，他们想一睹为快情有可原。但暗河附近危机重重，我怕他们有危险。”
　　“我跟你一起去。”
　　玄英点了点头，与容衣一道往地宫深处行进。
　　不知走了多久，两人足下的土地渐渐变得绵软，空气中有淡薄的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