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衣》春从春游

83、荒木琼花

　　边关小镇大多衰微，但景况如此萧条的实不多见。叶宸与唐景乔进店的本意是想打个牙祭，没想到这儿连新鲜的牛羊肉都紧缺得很。伙计给他俩端来一碟肉干和两盘热菜，满怀歉意地招呼道：“两位官爷请慢用，还有一坛烧酒马上来。”
　　“不用麻烦了，给我们来壶茶就好。”
　　“好嘞。”
　　跑堂的伙计走后，唐景乔朝叶宸使了个眼色。叶宸顺着他的视线瞧见大堂的西北角挤着几个满面虬髯的汉子，正用俚语七嘴八舌地争执着什么。
　　“他们好像在讨论一个叫琼花岛的地方……”
　　叶宸拿筷子敲了敲碗沿，用只有两人才听得到的音量低声道：“吃你的饭，别多管闲事。”
　　“你不觉得奇怪吗？这鬼地方哪来的岛？”
　　“嘘，我看他们几个都不是善茬，小心惹祸上身。”
　　“师兄，你以前天不怕地不怕的，怎么突然转性了？”
　　唐景乔话音刚落，那几个汉子听到动静齐刷刷地扭头瞪过来，吓得来送茶的伙计扔下提壶就跑。
　　“你，听得懂我们在说什么？”
　　发话的是一个头戴毡帽的魁梧汉子，他面色不善地盯着唐景乔，语气阴沉。
　　“这位大哥，有话好好说，何必这么大火气呢？”
　　叶宸接过话茬想打个圆场，谁知对方根本不理他，仍是冲着唐景乔挑衅：“问你呢，哑巴了？”
　　唐景乔被对方拿话一激，几乎要跳起来，可他的手腕被叶宸死死捏住，一时间动弹不得。
　　“兄台，哥几个初来乍到不懂规矩，不是故意偷听的。”叶宸脸上挂着笑，茶碗在掌心灵巧一送递到了对方面前，“为这点小事动怒不值得，来，兄弟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全当赔罪了。”
　　“唷，跟谁称兄道弟呢？以茶代酒还挺有脸？”
　　说话间，那汉子不客气地抬手打掉面前的茶碗，叶宸身形一晃没有拿住，水洒了满地。
　　“啧，好好一碗茶…可惜了。”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喝茶？”唐景乔忍不住从位子上起身，不顾叶宸的劝阻径直踏步上前，“这儿是食肆，又不是你家后院，再说了，你们说话也没避着人，怎么就听不得了？”
　　那汉子听唐景乔振振有词，一时愣怔，倒是他身后的另一个人开口了：“这位小兄弟，你不妨说说，都听到了什么？”
　　“你们想去一个叫琼花岛的地方，可谁都说不准这地方到底在哪儿，我说得对吗？”
　　“听你的口气…莫非知道琼花岛在哪儿？”
　　“好笑，你们都不知道的地方，我一个外来人如何知晓？”
　　“大当家的，别跟这小子废话，看我怎么收拾他。”
　　“慢着。”被称作大当家的人不紧不慢地问唐景乔，“小兄弟，瞧你穿衣打扮，应该是走官道儿的，你说你不是本地人，那是打哪儿来的？”
　　“你管我哪儿来的，无可奉告！”
　　“呵，你不说，我也猜得到。”
　　“哦？说来听听。”
　　“你既不是本地府衙的，又说自己是外来人，那就只能是驻扎在附近的远征军了。”那人咧嘴一笑，语带嘲讽，“我听闻你们的将军治下有方，军纪严明，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嘛。”
　　唐景乔气不过想要辩驳两句，那群人便团团围了上来。叶宸见势不妙，当机立断拉住唐景乔附耳道：“好汉不吃眼前亏，我们走。”
　　“可是……”
　　“走。”
　　眼见叶宸变了脸色，唐景乔不敢多说什么，只好快步跟着他往门外走。
　　“怎么，鼎鼎大名的远征军，原来竟是伙吃饭不给钱的泼皮无赖？……”
　　“何止呀，你看他们夹着尾巴逃走的样子，像不像丧家之犬？”
　　“哈哈哈……”
　　刺耳的哄笑声从背后传来，唐景乔终是没有忍住，一言不发地回过身去，取出一两银子放在桌上。
　　那群人却没有就此罢休，一唱一和道：
　　“这点银子哪够？你蒙三岁小孩呢？”
　　“就是，还不够我打壶酒的！”
　　……
　　唐景乔怒目而视：“够不够店家说了算，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话音一落，那群人笑得更大声了，其中一个随手招来一旁的伙计，笑嘻嘻道：“来，告诉他，这店里谁说了算？”
　　那伙计低着头，喏喏道：“大爷您说了算！”
　　唐景乔不敢置信地扭头，问那伙计：“你们掌柜的呢？”
　　“回官爷，大当家就是我们掌柜的，刚才两位官爷点了一份盘龙丝，一份刺龙芽，一份龙须面，一壶龙神茶，拢共是四十两。”
　　“什么？四十两？！”
　　唐景乔求助地看向叶宸，叶宸恍然大悟地叹了口气：“闹了半天，原来这是家黑店。”
　　“誒，话可不能这么说，天底下哪有不要钱的美餐？你们外来的不懂行，咱这龙兴馆取材不易，菜价一向童叟无欺，年年赋银从没耽误过，做的可都是正经营生。”
　　“哼，我们每月俸禄不过三两，你们开口就要四十两，分明是坐地起价！”
　　“小兄弟，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要是你一时半会儿拿不出银子，那就写个欠条吧。”
　　“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鬼主意！要钱没有要命一条，要就拿去吧！”
　　“呵，你还不起，自然有人还的起。你们走吧，后会有期。”
　　唐景乔摸不清对方打的是什么主意，将信将疑道：“你肯放我们走了？”
　　“二位想走，谁敢拦着？反正远征军大营就在左近，难道还没个说理的地方了？”
　　“你！……”
　　就在唐景乔束手无策的时候，叶宸蓦地开口了：“我知道琼花岛在哪儿。”
　　大当家的闻言，原本浑浊的眼神骤亮，“此言当真？”
　　叶宸冷冷一笑，道：“你们费了老半天劲，为的不就是这个吗？”
　　“呵，有趣…那你倒是说说，这琼花岛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荒木生琼花，香馥有其华。据我所知，这荒木琼花一丛开七朵，花期长达十年，摘下的果实长年不腐，但其中只有一朵花结出的果实是入药圣品，其余六朵乃是伴生的剧毒之花。”
　　“我来这儿五年多了，从未见过如此奇花，你莫不是在诓骗我？”
　　“既然你不信，那我就没必要往下说了，告辞。”
　　见叶宸转身要走，大当家的沉不住气了，急上前拦住他道：“小兄弟别走，我信还不成吗？快说，上哪儿才能找到这种奇花？”
　　“大当家的，你若有心想做我这笔买卖，不如先拿出点诚意来？”
　　叶宸意有所指地曲指比划了一下，大当家的心领神会，即刻叫人取来一个木匣子。叶宸打开看罢，心满意足地收下木匣交给唐景乔，这才慢条斯理道：“想找到荒木琼花，须在不见天日之所用木灵之眼获取灵力，只要附近生有荒木琼花，木灵之眼自会感应。”
　　“小兄弟，你越说我越糊涂，这木灵之眼又是什么？”
　　“木灵之眼乃一种古老的灵箓，撰符之人要以自身业力与天地神吏结契，非一般人可为。”
　　大当家的听得一头雾水，与他的弟兄们面面相觑，良久才问：“说了半天，要想找到荒木琼花，还得先去找高人求个神符？”
　　“你要这么说的话，倒也没错。”叶宸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剩下的事你们看着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