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衣》春从春游

58、瓮中捉鳖

　　远征军驻扎在焉支城南面不远处，前方被城池阻隔，境内山脉叛军盘踞，出了焉支以西是一片盆地，周边遍布十数个边关属邑，北上穿过戈壁和草原，便可直击叛军北面城池。这一路上鲜有大规模的城镇，沿途物资十分匮乏，军需补给迫在眉睫。
　　眼下主将下落不明，趁消息尚未传开，曹孟焦当机立断，命闵天放、陈枢等人如往常一般各自领兵操练，自己则在将军帐内仔细搜寻。
　　一眼望去，帐内陈设并无可疑之处，唯有床褥皱巴巴地揉成一团，似乎是不及收拾的样子。曹孟焦心知容衣操行严谨，若非走得匆忙，绝不至于把贴身用品弄得如此凌乱。想到这里，他心思微动，上前摊开被褥用力一抖，竟滚出一个竹筒来。
　　这种竹筒十分袖珍，通常衔在信鸽脚下用于放置信笺，若是不注意很难发现。曹孟焦意识到这极可能是将军留下的讯息，急忙拆开查看。出乎意料的是，信笺上并没有交代将军的去向，只有寥寥数字：子丑交替，全军突袭，攻占敌营。信笺背面则写着歼敌对象——野利杲。曹孟焦如梦初醒，匆匆踏出将军营帐，紧急下达召集令。
　　子时初刻刚过，全军整装待发。曹孟焦率三千主力打前锋，闵天放和陈枢各领两千精骑左右掠阵，于夜半时分对焉支山麓的叛军营寨发动猛攻。驻守山下的叛军猝不及防，被打得落花流水，野利杲也混在其中，狼狈不堪地领百余残兵朝山腰主营区撤退。
　　然而此时此刻，叛军主营寨内亦不平静。
　　因挂心走丢的琪琪格，原本早该安眠的南沅郡主心绪烦乱，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迷迷糊糊之间，外面传来一阵打斗声响，听动静似乎近在咫尺！出于身在敌营的警觉，她一个骨碌从床上披衣而起，径推开门窗查看，这才发现响动是从屋顶上传来的！她本是自幼习武之人，轻功了得，当即使了一招云上飞，足尖在窗棱上轻灵一点，整个人便如燕子一般凌空旋上。
　　山中立寨通常就地取材，房屋多为木造，檐顶用泥瓦夯实。这幢小楼却别出心裁，以桂竹为基，楼顶不见悬山重檐，仅用竹篾交错排开，表面光滑无痕，几无着力之点。然而就在这样一个匪夷所思的场所，却有两人激斗正酣，着实令钟遗大开眼界——
　　照理说竹篾承重有限，根本无法负担两个成年男子的重量。但那两人移动的速度非比寻常，闪展腾挪迅如流星，每次落脚的间隙不超过一息，身形宛若空中飞鸟，煞是轻灵。钟遗一脚踩在镂空竹雕上，两手扒紧竹篾的边角，猫着腰正看得入神，其中一个白衣人察觉有异，扭头往她这里瞥了一眼，脸上的神情明显怔住。
　　“郡主？”
　　钟遗这会儿也认出他来，发出一声惊呼，“容小将军？怎么是你？”
　　“没时间了，快跟我走！”
　　“哼，想英雄救美，岂能让你如意？”
　　“呵，卧龙城的顶尖杀手，我看也不过如此！”
　　“手下败将，大言不惭！”
　　“趁人不备用些下三滥的手段，你倒是理直气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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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察觉容衣的意图，哈斯嘴上与他你来我往、唇枪舌战，交手的动作却缓了下来。容衣捉准空隙，一招踏雪无痕挪到钟遗近前，拽住她便直直往下坠。
　　“啊…唔唔！”
　　失去重心让钟遗本能地想要尖叫，容衣眼疾手快捂住她的口鼻，须臾之后挟着她安然落地。钟遗惊魂甫定，赫见眼前停着一辆马车，赶车的人她也认得，竟是歌舒夜！
　　“歌舒大哥，你怎么也在这儿？发生什么事了？”
　　“上车。”
　　“慢着。”容衣戒备地将钟遗护在身后，盯着眼前之人上下打量，“你不是歌舒夜。”
　　赶车人顶着歌舒夜的外貌，露出一抹轻笑：“属下来迟了，请少将军恕罪。”
　　他一开口，容衣暗忖果然如此，心中疑虑顿消。钟遗听罢却犹豫了，机警地往后退了一步，“你们想带我去哪里？”
　　“此地已不安全，请郡主上车。”
　　“哼，我好不容易才见到歌舒大哥，要走你们自己走…唔！”
　　钟遗话未说完，背后突来一记凌厉手刀，瞬间晕厥过去，顺势倒在暗袭者的臂弯里。
　　容衣诧异地看向来人，哈斯不为所动，打横抱起郡主塞进车内，随后与驾车的玄英互换位置。
　　“嗯？怎么回事？”
　　“哈斯是自己人，少将军不必多虑，先上车吧。”
　　碍于时间紧迫，容衣不得不压下满腹狐疑，依言上了马车。不算宽敞的车厢内部，玄英斜倚在角落，郡主神志不清地趴在椅背上，身子摇摇欲坠。容衣下意识地单手护住郡主的头颈，让她半个身子倚着自己，以防其因马车颠簸而摔倒。
　　“看不出来，少将军倒是怜香惜玉之人。”
　　面对调侃，容衣置若罔闻，闭目静静调息。玄英察言观色，倒也不再自讨没趣。
　　哈斯驾着马车快速穿行，很快便抵达寨门。这次卫兵多了个心眼，没有即刻开门放他出去。
　　“大人刚刚去而复返，就这一会儿功夫，怎么又要出去了？”
　　哈斯沉着以对：“我有任务在身，必须马上回集中营复命，请兵长放行。”
　　“真是不巧，我等方才接到消息，未经大统领传令，所有人不得出营。”
　　“如果我非要出去呢？”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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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哈斯听到熟悉的声音，手中缰绳微微一颤，整个人如临大敌。周围将士见到来人，无不躬身行礼，齐声高喊：“见过大统领！”
　　歌舒夜点了点头，示意他们退到一边。
　　“你勾结外敌，擅闯地牢，又掳劫我的贵客，真当我手下无人了么？”
　　见哈斯沉默不语，歌舒夜忍不住一声叹息，“你，太让我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