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狐》一宵

61、第六十一章 昔人依旧

　　山坡上阳光明媚，人声喧闹。山脚下的一棵大树荫凉下，一大一小两个人站着，小羽站在不远处帮他们看着。

　　就在刚刚，白玉拽着那个孩子一路到了这里，还让小羽在这看着，不能靠近。

　　小羽靠着树干，悄悄地探过身子去看。只见白玉斜靠在树干上，表情还挺凶，而那个孩子双臂交叉于胸前，反倒一脸天真的笑地看着白玉。

　　“你在这观察我们多长时间了？”

　　“不多不多，四五天而已。”那孩子用手掌在脸庞扇扇风，“我要是想对付你们，也不用等到现在了，还这么傻跑到你面前？”

　　“哼。”白玉冷笑道，“谁知道呢，你们修道之人，狡猾险恶可是丝毫不输于妖。”

　　小孩一手撑着树干，叹了口气，抖抖自己的衣袖：“你看我都成这个样子了，还能怎么着你们呢。你要是不放心尽管去打听，三个月前，被逐出师门、罚为童身的千息道人，正是在下嘛。”

　　白玉打量了他一会儿，冷嘲道：“你总不会无条件帮我，说吧，你帮我，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小孩嘿嘿一笑，眉毛都弯成了新月形，一挥袖一抬腰，细看之下，还真有些修道之人的风骨：“我四处云游，倒也不缺什么，不过，在你们这，看中的倒还真有一样。”

　　“快说……”

　　“你们身边，有一个修过道的孩子是吧。”

　　白玉动动嘴，斜睨他道：“你想干嘛？”

　　“我云游这么久，也想收个徒弟做个伴，我看他还挺有眼缘，所以……”

　　“看你道行倒是不浅……课你不是被逐出师门了吗”

　　小孩面上的嬉笑渐渐收起来，眼中倒认真起来：“逐出师门，是因为与师门道不同。我打算自立门派，所以需要你们引荐一下同道之人嘛。”

　　白玉瞟了眼不远处的小羽，想了片刻道：“再说吧，我要先看看你到底有多少本事。”

　　小孩脸上又恢复了嬉笑，看了白玉一眼，叹气道：“唉，刚长大的小妖狐，气势这么嚣张哦。”

　　“你说谁呢……”白玉咬牙，刚弯下腰，手还没碰到他，他便已经轻松地闪开身子，小身子撒腿就往小羽跑。

　　小羽听见身后有人在跑，刚扭过头，便与刚跑过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怎么了吗？”

　　她一抬头，白玉也正追过来。

　　手下的小大人倒一脸淡定：“没事，反正那个哥哥一会儿就得离开了。”

　　“嗯？”

　　“姐姐，我先走了。”他一边喊着一边从小羽手臂中跑开了，不一会儿就在视线中成了一个小黑点。

　　小羽一头雾水地回过头，不远处树下站着白玉，大概今日日照太好，他看起来像是要融进那阳光里。

　　白玉往小羽这走了几步，目光从刚跑走的小孩移回来，看着小羽道：“我有事先走了啊。对了，晚上我要喝红豆粥。”

　　“啊？……哦。”小羽晃晃手上的风筝，“好，那我，回去继续放风筝了。”

　　“嗯，去吧。”

　　过了没多久，天上便爬满了风筝，几个村民看见小羽走回来，高兴地和她打招呼。

　　“小羽啊，要跟我们一起去坡头上放风筝吗？”

　　小羽正低头折着地上的两只风筝，听见后，挥挥手笑道：“不了，我回去喽，姐姐、大娘明天见！”

　　晚上，白玉刚进门，便闻到浓浓的红豆的糯香味。身后的小人倒先冲出来，用清脆的声音喊道：“哇，红豆粥！”

　　从锅里盛出的第一碗总莫名觉得是最香，小羽刚盛好，便看见一双胖胖的小手已经举着了。

　　她端着碗，看向白玉。白玉站在厨间门口，一脸想掐死这个小妖精的表情，却没置声。

　　小羽刚一迟疑，那小手便已经主动接过了碗，爬上凳子自顾自地喝起来。

　　白玉从他身后经过，猝不及防按了他的头一下，小家伙一脸闷进碗里。

　　小羽：……

　　“给我多盛点红豆。”他凑到小羽身旁指挥着她盛，小羽将碗递给他，白玉喝了一口，舔着嘴唇道：“这次真甜，我喜欢！”

　　吃完饭，白玉一脸不情愿地在自己屋里给这个小客人收拾出来一张小床铺。

　　关上门后，小孩往床上一躺，摸摸肚皮道：“老夫很久没有这么舒服过了。”

　　白玉往椅子上一坐，翘着腿道：“吃饱了喝足了就忙正事，不然我今晚就把你赶出去，让你横尸荒野。”

　　“呵呵，你这么急干嘛啊，这个小姑娘照顾你照顾得不挺好嘛……哎呦！”随着“砰”的一声，小孩身下的床突然闪开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

　　“被扔出门的老道士，你是多少年没说话了吗，怎么废话这么多。”

　　小孩站起来，拍拍屁股后的灰：“年轻狐，不要急躁。记住老夫的话，好事多等。”

　　“别废话，你就是不想现在帮我喽？”白玉无声地走近他两步。

　　“我是在帮你啊。谁叫你对外面那姑娘态度那么差。”

　　“我对她怎么样关你什么事。再说，她就是老子的一个罐子而已。”

　　“是吗？可你对她而言可不是啊，你看那粥熬得多好，多对你胃口……”

　　“破道士，你再说这些废话……”白玉抬起手臂，袖子中露出尖锐的爪子。

　　“哎呀，我说了，别急。我们先做个试验，试完之后，我就帮你把魂渡回来，怎么样。”

　　白玉拼命忍住打他的冲动，从牙缝中挤出一句：“我就再等你这一回，要是你还整别的，可真别怪我了！”

　　**

　　第二天一大早，家中井断水了，小羽连忙套上外衫去河边接水。

　　回来的路上，正遇上徐言之朝这边走。

　　“徐大哥！”

　　“是小羽啊。”

　　徐言之朝她小跑过来，见她手中拎着一桶水，便从她手中接下道：“这么早你就出门了。”

　　“我来接水的，家中没水了。徐大哥你呢？”

　　“我……清晨出来活动一下筋骨，就顺便到了这里，正遇上你。”

　　“……哦，徐大哥你还有这样的习惯啊。”

　　“嗯，这是好习惯，可以延年益寿的。”

　　一路聊着，很快就到了家门口。小羽接下水桶，跟徐言之道了声谢，转身就要进门，徐言之拎着水桶的手却没放。

　　“诶，小羽，等一会儿。”

　　“啊？怎么了徐大哥？”

　　徐言之和她一起拎着那桶水，走近了一步，声音突然放低道：“其实，我一直想跟你说……”

　　小羽垂着眼睛，听他要说的话，突然向后跳了一步，指着家门道：“我……我家里还烧着水，徐大哥！”

　　徐大哥低头看了眼水桶，小羽也突然反应过来，脸一红道：“不……我刚说错了，是还烧着取暖的……火……”

　　徐言之叹了一口气，将水桶放到她家门口，摇了摇头伤怀道：“小羽你不用解释了，我都明白。没事，希望我的心意你都懂，我愿意慢慢等……”

　　“徐大哥，我……我以前是……可是……”小羽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叹了口气，迅速地说了句“徐大哥小心，下次见”便转身进门了。

　　门外的徐言之看到关上的门，脸上又恢复了笑容，抬头看了眼墙头上坐着的白玉，白玉没理他，跳下了墙头。

　　小羽一回家就撞见白玉从屋里出来，吓了一跳，连忙小跑着进了厨间。

　　关了厨间门才发现水没拎进来，呼了一口气，在厨间门后靠了半天。

　　吃早饭的时候，小客人依然吃的很香，一边闷头吃一边瞟着小羽道：“姐姐怎么有心事的样子。”

　　“有吗？”小羽挠挠眉心，“我在想井里没水的事……”说罢，目光不经意地从白玉身上过了一遭。

　　小客人喝完碗里的粥，放下筷子就要往外跑，白玉一把拉住他的后衣领，“想干嘛？”

　　小客人回过头一脸委屈：“拉屎。”

　　*

　　小客人从后山茅坑出来的时候，白玉就站在后门口，一脸幽怨地望着他。

　　“怎么样？”小客人扬扬眉。

　　“不怎么样！我看你要怎么样了。”

　　小客人走进门口，刚好看到正在收拾碗筷的小羽。

　　“刚才我不在，就剩你们俩，你总感受到什么了吧。你们狐狸不是很懂这些吗，能猜到她为什么拒绝小道士了吧……”

　　“你到底想干嘛？”白玉打断了他，看了眼院中的人道：“你要是想阻止我渡魂，就趁早滚，天王老子都不能阻止我。”

　　小客人笑了，双手背在身后道：“还记得我昨晚说什么吗，好事要等，要按步子来。好了，现在改告诉你这个好事了。”

　　“什么好事？”

　　“两个魂魄在同一个身体，但一定只有一个魂魄占主导。一开始是原来身体的主人，可是你惦记的那个姑娘会逐渐醒来。能促使她醒来的，必是她强烈的感情，或难以割舍的感情，当她重拾这些感情之后，她也就是她了。”

　　“小狐狸，你就没发现，她一直都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