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狐》一宵

59、第五十九章 大火有情

　　春暖天晴的日子，李大娘的大女儿在镇上的面馆正式开张了。清晨的时候，她就来找小羽，说是店新开，正缺人手，小羽能不能去帮帮忙。

　　当时白玉正在院子里，捧着一只茶杯在阳光下不知在看什么，厨间里传来阵阵肉粥的香味。

　　小羽听了李大娘的话，看了眼白玉，小声对李大娘说：“我倒是都可以，我去问问他哦。”

　　李大娘也悄悄瞧了眼白玉，点点头。

　　小羽小跑着到白玉身边，弯着腰跟他说了几句话，白玉眼也不抬地“嗯”了一声。小羽一脸高兴，便又跑回了门口：“好！我把粥盛出来就跟您去。”

　　*

　　其实，李大娘的大女儿嫁了个庄稼汉。可是，就在上个月，二女儿嫁了当地的一个酒庄老板。这个老板出手大方，大女儿的这个面馆就是酒店老板给帮忙开的。

　　小羽还在后面帮忙布置馆面的时候，听身边的一群哥哥姐姐说了这事。说完之后，他们才看看她，好奇道：“咦，你是李大婶家的亲戚吗？没见过啊。”

　　“不是……我是李大娘的邻居，今天来帮忙的。”

　　那几人应了一声，便继续聊着做着手中的活。不一会儿，小羽便已经把李大娘交代给她的红绸缎绑好了，见身边几人叙地正热乎，便自己跑到了前院去看。

　　门前在放着鞭炮，李大娘正从旁边屋中捧着一叠红纸往外走，一眼瞥见了小羽，便高兴地招呼她过去。

　　“诶，大娘。”小羽跑过去，低头看着她怀里，“这些纸是干什么的啊？”

　　“哎，这可不是纸，里面有字的，马上要贴在门边。”

　　“要我帮忙吗？”

　　“不用不用，那太高了。”李大娘擦擦额头上的汗，“小羽啊，你要是有空的话，就帮我们给各桌端端茶水行吗？麻烦你了啊。”

　　“好，没什么麻烦的！”

　　小羽走到柜台，便见刚才叙着话的几个哥哥姐姐走过来了，走到近旁，便听到他们的声音。

　　“诶，你刚才说的是那一桌的那个白衣服的公子？”

　　“可不是，听说，他还未有妻室……”

　　“多大年纪，姓什么啊，我要先算算八字呢……”一个姑娘捂嘴笑起来，小羽上前一步道：“姐姐，能帮忙递一下那个盘子吗？”

　　“啊？哪个？……”那个姑娘放下掩嘴的手，探着身子将盘子取了过来，她身边的人道：“姓徐，多少岁我可不知道，就在那瓷器铺里，他和人打交道不多的。”

　　“是吗？我还真没注意……诶，小妹妹，你接着啊，发什么呆呢。”

　　小羽这才捏住盘子，点头道：“哦……谢谢了！”

　　馆内大堂很快吃喝成一片，老板老板娘也挨桌地走动，颇为热闹。小羽和李大娘，还有刚才几个帮忙的哥哥姐姐在同一桌吃。

　　几人正聊着，突听身后一人道：“小羽？”

　　这声音从小羽背后传来，她扭过头来，见徐言之正站在她身后。她放下筷子，站起来道：“徐大哥……”

　　“你怎么在这？”

　　“这家是李大娘的女儿开的，我来帮忙。”她手背到身后轻轻地搓了搓。

　　徐言之未言其他，和桌上的人笑一笑后，对她道：“要不要去我那桌，都是铺里的人，我请你好吃的。”

　　小羽看看身后，转过头来有些犹豫，徐言之看向李大娘道：“可以吗？我带小羽去我们那一桌？”

　　“当然可以啊，小羽去吧！”李大娘一脸笑容。

　　“……”小羽跨出了座位，在徐言之身边小声道：“你那一桌我不怎么认识……”

　　“没关系，吃顿饭而已，他们人都很好的。”

　　徐言之将小羽领到了自己的桌子，桌上就六个人，都是瓷器铺里的人，小羽虽然不认识他们，却也是眼熟的。

　　桌上人多多少少也见过小羽，和她热情地打了声招呼，添了碗筷后，便继续讨论这家馆子的菜与酒如何如何。他们声音也不大，好像很认真在研究一般。

　　徐言之低声对她道：“怎么样？”

　　“嗯，人都挺好的。”

　　徐言之忍俊不禁：“我说刚刚点的菜。

　　“……嗯，菜也好吃。”

　　徐言之余光扫到她挑出的辣椒，“你吃不来辣？”

　　“嗯……不过也不算吧，主要是白玉总吃甜，我久不吃辣，有点不习惯了。”

　　*

　　一顿饭吃到尾声，午时已过三刻。

　　小羽去后厨，却见到后院没几人，总算遇到一位李大娘家的亲戚急匆匆地走过，他才道“李大姐刚刚回村里老屋了，听说老屋里晒什么东西没人看着，屋子着火了！”

　　小羽先是一愣，着火？李大娘家和自己家那么近，会不会……

　　她连忙道了声谢，便匆匆往外走——现在家中没人，就算烧过去也顶多是烧坏东西的事吧……她想着，小跑到门口时，正遇上徐言之。

　　“怎么了吗？”

　　小羽还没来得及回答徐言之，脑海中突然窜出来什么……

　　不对！家里不是没人。还有在白玉柜子后躺着的那个姑娘，万一火烧到她……

　　小羽连忙就往外面跑——

　　**

　　刚靠近村子，就能看到远远的一缕黑烟。

　　村子里也已经乱成一遭，路上有人匆匆忙忙地跑着，也有不知情况的村民走出家门往外望。

　　火起的李大娘家，半个院子都烧起来了，隔一段距离都能听到木头被烧的滋滋声，黑烟滚滚。

　　刚刚赶过来的几个人已经在往里面泼水了，附近的人家也有过来帮忙的，一时人头攒动，泼水声和人的喊叫声混成一片。

　　黑烟盖顶，要不是门前的一棵老松树，小羽几乎都分辨不出自己家的大门在哪里。

　　邻居家全家人都跑出来了，男人们正在从附近的河里挑水过来，女人护住怀中的孩子往远处避。

　　小羽家的门紧闭着，却也从门缝中隐隐透出黑烟。

　　“别，我先进！”她刚要跑过去，徐言之从身后拉住了她的肩膀，走在了她前面。

　　徐言之一把推开门，门板被炙烤得甚至有些灼手，小羽随徐言之走进去。

　　院子也被烟笼罩着，一进去便能看到厨间的顶上着了火。

　　徐言之迅速地脱下外衣，在井边的一盆水里蘸了蘸，递给小羽道：“用这个捂住鼻子，我去借些水来！”

　　“徐大哥……”

　　徐言之转身就跑出了院子。

　　小羽抬头看了眼看屋子，屋顶的茅草好像也着了火，她着急地跺了跺脚，当即用湿衣服捂住鼻子，弯腰低着头往里面跑。

　　她直接踢开了白玉的屋子，隔着烟便看到柜门紧关着。她直接跑向柜子，将柜门直接撞开——

　　木头散架的声音刚落在耳边，小羽便有些呆住，那个石门半开着，与外面相比，里面却显得过分的安静。

　　“小狐狸？！”

　　她惊讶地发现小狐狸竟卧在那石台边上，白色皮毛上也有几块被熏黑了。它本来安静地卧着，见到小羽，突然站了起来。

　　“哎呀，你怎么在这，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快走吧——”小羽将小狐狸拂下石台，上前确认了那石台上的姑娘无恙，便用湿衣服将姑娘的脸盖住。

　　她刚想抱起手下的人，突然觉得脚踝被咬了一口，她痛呼了一声，手上差点没松开。

　　“你干嘛啊，快点出去……我要带她出去！”

　　小狐狸迟疑了一瞬，才松开了口，抬头眯着眼看她。看着它的眼睛，小羽总算知道，什么叫狐疑了。

　　“跟着我一起走，屋顶着火了，说不定随时就塌下来了……”小羽咬着牙一使劲，将石台上的人抱了起来，她走在前面，扭过头来对狐狸道：“快跟着我……”

　　小狐狸站起来，摇摇尾巴就跟上她。

　　话刚说完，突然“啊”的一声，小羽走的太急，脚绊到了石台腿，只见她一下子往前扑去！

　　徐言之正在屋子里找突然不见的小羽，只听柜子里传来“啊”的一声，连忙打开柜门冲了进去。

　　他推开墙壁门，只见小羽半扑在地，她的胳膊垫在地上，两只手臂撑起身上的压着的人。她一脸是灰，而她抱着的那个人闭着眼睛，好似睡着了一般，她脸上干干净净，只有袖子上刚沾了些灰。

　　小羽给她的袖子扑扑灰，刚要将她扶起来，便见一个人在面前蹲下了。

　　“徐大哥……”

　　小狐狸不知从哪窜出来“呜”了一声，舔舔那沉睡的姑娘的手，徐言之收起沉沉的目光，这才直起身，从小羽手上接过那姑娘，道：“我们快出去。”

　　徐言之快步走出去，小狐狸也跳着跟了上去。

　　小羽站起身，揉了揉喉咙，崴着脚跟上。

　　刚走一步，她突然觉得裙子下摆像被拽住，低头一看，裙子下摆被夹在了石台的一处夹缝里。

　　她用力拽了两下，只听布料刺啦声，却还是夹在里面。她有些急了，却突然见到一双手拽住她的裙子下摆用力一拉，终于将那部分拽断，她的腿又重获自由。

　　“走！”徐言之一只手抱住手边的人，一只手拉起小羽的手腕。小狐狸在他肩上站着，望着小羽。

　　**

　　“小羽，她，到底是不是薄衣？”

　　白玉微微皱眉，看了他一眼，“我说过了，不是。”

　　徐言之没答声，一直盯着他，白玉瞥他一眼道：“暂时确实不是啊，又没骗你。”

　　“什么叫暂时？”

　　“当时，因为薄衣的身体受了重创，为了不让她的元神被索去，我们只能将她的元神引出来。当时，正遇到那个丫头，刚刚死去没多久，身体是完好的，我们便将薄衣的元神引进了她的体内。”

　　“那她不就是薄衣？”

　　“不。薄衣毕竟是凡人，强引元神会对元神有损，所以她的元神进入那个身体之后，还没有苏醒。现在的小羽其实是她身体里原先残余的几魂，没有了记忆。”

　　“你的意思是两个元神住在同一个身体？那如果有一天薄衣的元神苏醒怎么办。”

　　“我就在等她元神苏醒。薄衣身上的伤我已经治好了，等她元神滋养强大后，便会渐渐苏醒，原先身体里残余的元神自会渐渐消失。”

　　徐言之尚不知这世间妖术，竟已达到这般程度。

　　他看着白玉日益年轻精致的面容道：“强逆生死，必耗费了你不少修为吧？你之前头发变白，甚至白天不能维持人身，也是因为这个吧。”

　　白玉哼了一声，没理他。

　　“白玉，即便你是妖，也有畏天道吧。如此逆天而行，你不怕吗？”

　　白玉轻轻笑了一声，“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循善道的妖。我要薄衣回到我身边，而且我会用尽一切办法让她回来我身边，薄衣曾说这是我的执念，执念又怎么样，我因为这执念才开心才有盼头，我那么想要的东西只此一个，没有它，我再活那几百年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