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狐》一宵

55、第五十五章 迷雾渐消

　　夕阳西落，河边还传来阵阵浣衣的声音。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妇人在水边拧完最后一件衣服，丢进了身边的桶里。

　　她揉着腰站了一会儿，便拎着满满一桶的衣服往河岸上走。

　　突然，伴随着一声“哎呦”，只见木桶重重地砸在地上，滚了两圈。而妇人脚滑跌倒在河边，回头看时，半桶衣服都掉回了河里。

　　“唉，今天真是霉气——”妇人皱眉叹气，揉了揉刚才撑地的手腕。她刚要起身回去捡，便见一只手已经从水里捞起了一件衣服，又把木桶重新竖起来。

　　“李大娘，我帮你吧！”

　　眼前的少女将自己手中的一桶衣服放在一旁，弯腰将漂在水里的两件衣服捞了回来，还好衣服没飘远，她的鞋尖刚刚探水。

　　“唉，是小羽啊……真谢谢了。”

　　“没事的。”小羽将袖子折到手肘处，露出纤细的手臂。她将衣服扭了几转，成了麻花一般，再用力将水挤出来，很快，两件都又重新拧干了。

　　“我也刚洗完衣服，李大娘我们一起回去吧。”

　　“好啊。”

　　“大娘，搓衣板我来拎吧。”

　　“不用了不用……我可以，这……”

　　“没关系，您的衣服多，我的衣服少……而且这个也不重的。”

　　“哎呀，太谢谢了……”

　　小羽一手拎着一个搓衣板，另一手拎着自己的搓衣板和衣服，冲李大娘笑道：“不用客气的。”

　　走回村子有约莫两里路，才走出林子时，李大娘就有些气喘吁吁，小羽说自己也累了，便和李大娘一起在树下稍作休息。

　　“还是你们年轻人体力好，要是没有你帮忙，我不知道要走多久呢。”李大娘拍拍小羽的手背，有些愧疚道：“小羽你是个好姑娘，就是你家里那个怪脾气老头脾气太怪，我们不是有心想孤立你，你一个女孩子多不容易……”

　　小羽自然知道他们指的是什么，她家里那个“长辈”性格太孤僻，从不和其他村民往来。一开始还会有一些热心的村民上门分享一些家里的做的吃食，可是他一概关门拒收，就连露面也只露过几次，还是在夜里。村民连他的相貌都不曾看清过，只知道他一头银发，想来年纪也挺大了。久而久之，便再没人愿意跟他们家来往，看见小羽也只仅是打打招呼就走了。

　　小羽低头笑笑道：“没事，我知道的。”冬天的时候，每天早上要清扫门前的积雪，有几次她起来晚了，也会看到门前的雪已经被顺便清扫过了——她便知道，大家其实心眼里还都热实，对她也是好的。

　　“我觉得，你找时间可以劝劝你们家那个别扭老头，干嘛这样啊。”

　　小羽抿着嘴想了一会儿，挠挠头道：“其实，他不是老头……”

　　“那他多大啊？其实，我一直想问却都没问过……你和他是什么关系啊，他是你亲人吗？”

　　“我也不知道。”小羽垂着头叹了口气，“他说我是他捡来的，捡的时候病得快死了，是他救了我。我也不知道真假……”

　　“那他对你好吗？”

　　“嗯，好。”小羽立刻点了点头，随即又有些迷惑，“虽然……我也摸不透他的脾气和做事方式，但我知道他是对我好的。”

　　“对你好就好，毕竟他现在身边就你一个人……总比之前那样好……”李大娘说着，声音不觉便放低了。

　　小羽觉察到她话中有话，便看向她问道：“之前？之前哪样？”

　　李大娘吞吞吐吐，又看了看周围，才勾着腰低声对小羽道：“我听说啊，他刚来这儿的第一天晚上，下着大雨，电闪雷鸣的，有人看到他在村后头掘新坟呢……还有人说，他来的时候，还带着一具棺材在身边呢，还说他特别爱惜那个棺材，风吹雨淋都不让……听起来是挺渗人的……是吧？”

　　小羽已经呆住，望着李大娘：“那……那具棺材现在在哪……”

　　李大娘看着她，摇了摇头：“哎呦，这我哪知道，你可别吓我，怪吓人的……”

　　小羽慢慢坐直身体，似乎在想什么事情，李大娘在她耳边又说着什么。

　　此时，两人都没注意到，就在他们头顶的树枝上，正盘着一条足有手腕粗的青蛇。蛇的眼睛泛着红光，慢慢吐出鲜红的信子，缓缓地向小羽头顶靠近。

　　“难得食物送上门来，我吃这个小的，你吃另一个。”蛇头扭向后面，竟还有另一条差不多长短的青蛇，紧跟着后面。

　　“好嘞……”后面的青蛇绕着树干盘了一圈儿，信子已经渐渐要碰到那头顶的珠花……

　　小羽坐着，却突然觉得头皮有些发麻，慢慢抬起头，也只见头顶树木发出的青嫩的枝叶。

　　“怎么了？”李大娘抓了抓她的手臂。

　　“没事，大娘你休息好了吗，我们走吧。”

　　小羽怕拍衣服上的泥土站起身，拎起身旁的木桶，惦了惦，便扶着李大娘站起来。

　　“好，谢谢小羽。”李大娘刚站起来，突然指着前面道：“那是……”

　　小羽跟着她的手看过去，突然绽开笑脸，三步并两步地跑上前，蹲下来，将地上的白狐狸抱起来。

　　“这是常来我们家的小狐。”她抚抚狐狸的毛，狐狸扭过头去看四周，她抓起它的小爪道：“诶，这里怎么有一道小伤口，等我回去给你包扎啊。”

　　……

　　晚上吃完饭，小羽刚站起来准备收拾碗筷，白玉便拿出一个包袱来，递给小羽。

　　“给我？”

　　小羽拆开包袱，里面是两件春衫，整整齐齐叠着，看起来是刚刚买的。

　　“谢谢……”她微低下头，将包袱抱在怀中，带进了自己屋子放好，才走出来继续收拾桌子。

　　一回到屋子，小羽便跑到床边将包袱打开，将最上面那件浅蓝色的衣衫小心地展开来。看起来挺漂亮的！

　　她跑到镜子前，拎起两肩，将衣服在身前比划着，看了一会儿，不由得又有些失落地叹了口气。

　　唉，他又买长了呐……

　　小羽打开柜子，里面有之前白玉给她买的衣服——有些还是新的，因为他之前就常常买错尺寸，总是买得有些长，肩也比自己的宽一点点。

　　这一次……又是这样。

　　她一边小心地叠着刚展开的衣服，一边安慰着自己想，等以后再长高一些，应该就能穿了吧。

　　衣服袖子刚折好，她不经意瞟了眼他以前买错尺寸的裙子，手突然顿住。

　　这两件衣服……

　　她走到柜子边，将以前买的衣服在床上展好，又将这刚买来的衣裙从袖子开始覆盖在上面，袖子对齐之后，肩也对准了……还有裙子长……

　　她有些发愣，回过神后突然想到了白天李大娘说的话，顿时觉得后背都是凉风。

　　第二天一早，她破天荒地起来晚了，太阳都出来了，她才从床上爬起来。

　　看了一转，确定白玉已经走了，她才走到白玉屋子门口，站了很久，才缓缓推开他的屋门。

　　几个月之前，曾有那么一次，她进他屋子打扫的时候，本来屋子里明明没人，门也关着，可扫着扫着，他就突然在背后出现了，当时吓了她一跳。

　　当时他站的位置……是柜子。对，那时看起来就像从柜子里走出来一样。

　　小羽抚着胸前，大喘了一口气，便缓缓拉开柜子。

　　然而，里面一片空，什么都没有。

　　小羽往里探了探身子，用手推了推柜子最里面的内壁。忽然，手下的墙壁居然动了动，她再用力一推，只听“咔”的一声，居然推动了……

　　她整个人都钻进了柜子里，双手推着柜子内壁，只见面前缓缓开了一个小口……

　　“人呢？……”

　　外面突然传来了白玉的声音，吓得她浑身一颤。

　　白玉推门进自己屋子的时候，看到小羽正趴在地上找着什么东西。

　　“你在干嘛？”

　　“我……我刚才掉了一颗珠子，滚进这屋里了……”她眼睛快速扫过白玉，便看向地面，“你……不是出门吗？”

　　白玉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哦，马上就走。”

　　“好的。我找到了，先出去了。”

　　小羽从他身旁快速走出屋子，走到自己屋子里，关上门，坐在床上发着楞。

　　刚才，在那打开的一角里，她似乎看到了什么……

　　一张台子？上面躺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