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狐》一宵

44、第四十四章 我们相爱

　　中午下的雨，晴了一会儿，到傍晚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来。

　　白玉的屋子里点着淡淡的助眠的沉香，一片安静。

　　屋内有些暗了，床边点着灯，薄衣横坐在床上，双腿摊平，手里拿着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故事书，随意而轻轻地翻着。

　　她右腿上枕着一个脑袋，那眼睛闭着，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浅浅的影。他竖起膝盖，两腿折起，双手搭在腹上。

　　薄衣把手中白玉给的书翻到了头，合上书，静静地看着膝盖上的人。

　　不知看了多久，白玉脑袋动了动，薄衣感觉右腿有点麻，她不舒服地轻轻动了动腿。

　　“薄衣。”他醒了。

　　“嗯？”

　　“我饿了。想吃你做的东西。”

　　“好，我去厨间看看。”

　　薄衣坐起腰，白玉的脑袋还不愿意起，薄衣碰碰他的肩膀，他才稍微地抬起点头来。

　　薄衣抽出腿，朝前坐了坐，弯着腰刚想用脚去找床底的鞋子，白玉突然头一抬，轻轻地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好啦。快去吧。”

　　“哦。”薄衣还有些怔，用脚找到了鞋，跳下了床。白玉还仰躺在原来的位置，眼睛闭着，眉头微蹙。

　　薄衣刚下了床，整了整衣服下摆，回头看了眼白玉，静默了一会儿，突然凑到了床边，弯下腰在他眉头上亲了亲。

　　“好好睡，我马上回来。”

　　白玉睁开眼看她，目光清澈，“嗯。”

　　*

　　薄衣在厨间找了半天，几乎没找到什么蔬果，要不是肉，要不就是生谷，而且到处都是鸟的羽毛。

　　她想了想，走出了门。

　　等她到原先自己住的小院时，才惊讶地发现这里的东西都一动不动地摆着，虽然落了一层灰。

　　不过幸亏也没动，这里还有她之前种下的蔬菜，现在还不至于都枯了。

　　她找了个篮子，把这些蔬果都带了回去。

　　回去白玉那个大院后，她关上厨房门，不一会儿，里面便传来了切菜的嚓擦声和水的哗哗声。

　　白玉隔着窗户听到从厨间传来的声音时，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想，这声音多好，要是还能回到那段庙里的日子该多好。

　　薄衣打开厨间门的时候，被外面围着的黑鸟吓了一跳。它们该是闻见了米的香味，才聚集过来的。

　　因为之前被它们攻击过，所以薄衣看到它们蓝色的眼睛时还有些不安。她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小心地问道：“你们知道……怎么叫他们吃饭吗？告诉他们这里还有很多粥，如果有想吃的可以来吃。”

　　几只黑鸟扑闪着翅膀飞走了，剩余的黑鸟还在翘首以盼，薄衣把粥分成几碟，它们便飞进去了。

　　薄衣走出院子时，只觉得外面一片寂静，除了鸟声，也再无其他。

　　她想到了白珞，想去看看，站在院中，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算了。

　　薄衣推门进白玉屋子的时候，白玉已经坐起来了，在床边低着头看自己的交替踢着的脚发呆。

　　“过来吧。”

　　薄衣把白米粥还有小菜端到桌子上，白玉撇撇嘴，薄衣看看他，最后从第二层取出一碗南瓜粥。南瓜瓤黄灿灿的，看起来就很甜。

　　白玉坐在桌子边，用小勺挑着南瓜吃，薄衣也坐下，喝着白米粥，吃着小菜。

　　两个人一时都不说话，白玉闷头吃了一会儿，突然抬起头，从薄衣面前碟子中的小菜中舀走了一勺，尝试地舔了舔，又放到嘴里。

　　“你不是不吃菜吗？”薄衣惊讶地问。

　　“嗯……就想尝尝你平时吃的都是什么……”

　　薄衣望了他一眼，没说话了，低头继续喝粥。

　　***

　　收拾完碗筷，薄衣回去的时候，看到白玉的爪子正抓着自己的包袱偷偷往里面看。

　　“白玉……”

　　白玉猛地收手，抬头看她，一脸认真单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你刚才在干嘛？”

　　“就是看看你带了什么东西。”

　　薄衣瞥了他一眼，打开自己的包袱看了一眼，并没有什么异常。

　　她拎起包袱，抱在怀里道：“你这哪里还有空房？”

　　白玉站起来，挡住了她眼前大部分的光，道：“我真的没想干什么，我只是想看看你带了什么衣服什么东西，我好久没看见你，你的什么东西都想看看……”

　　薄衣看到他黑亮的眼睛，知道他说的是真的。她低下眼睛点点头道：“哦，那哪里有空房，我先去收拾一下……”

　　“薄衣，你不能不相信我。”

　　“……我相信你啊。但是我也要先去房间放下包袱收拾一下，过了一会儿再来找你行吧。”

　　白玉一脸不懂，“相信我了……为什么还要去别的房间？我们不是在一起了吗，都能亲亲了，不能一起睡的吗！”

　　“……”薄衣脸上一红，“白玉，闭上你的嘴。”

　　薄衣转身要走，白玉从后面抱住她，用下巴蹭着她的头发，“哎呀，又不是没一起睡过，你睡觉的样子也不奇怪，我能接受。”

　　“你睡觉的样子我不能接受……”

　　“哎，我变成狐狸行不行，变成狐狸，我也不掉毛的。”

　　薄衣侧过头看他，本想和他继续说，突然看到他眼圈还有些泛红，眼底有掩盖不了的疲倦。

　　她叹了口气，把包袱缓缓放下。

　　本来回来这里，就已经准备好了放下那些顾虑，顺从自己的心一次。

　　那一天，她写字条给白冉，说了自己心里的犹豫和挣扎。

　　白冉回了她：薄衣，在不知怎么办的时候，除了顺从你的真心，还能怎样呢。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个机会和幸运。珍惜眼前。

　　今天早上，她准备和白冉见一面来着，可见到了他冰凉的身体，心里突然无比恐慌。

　　谁知道未来呢，也许明天，也许后天，再长也不过几千天后，她说不定也会告别这个世间，生死由命，谁知道呢。她不希望，在那之前，还要带着遗憾和悔恨过日子。

　　他日后弃她也好，不再喜欢她也好，终是命途造化，她便是现在能找到一个与他不同的人，难道就能免于这种命运吗。倒不如真真切切，全心全意地顺从自己的心去爱。

　　**

　　晚上，白玉出了一趟门，薄衣洗过脚，就上床躺着了。

　　她把今天的故事书又倒着翻了一遍，不一会儿，眼皮便有些重，灯光还未熄，便有些小睡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有些醒过来的时候，发现眼前已经黑下来了，身边有人蹭着被子上来，不一会儿，身旁这一块有些微微地陷下去。

　　虽然以前跟他也一起睡觉过，但他那时变回了狐狸身。这时，这么一个大活人突然睡在身边……薄衣睡意顿时散了许多。

　　她眨眨眼，便继续闭着眼，当作自己还在睡，没有醒。

　　白玉在黑夜里轻轻笑了笑，她不知道他在夜里也能看得见的吗，而且她的呼吸声明显和刚才睡着时不一样了，急促了不少。

　　薄衣仍然淡定地装睡，不过毕竟是在晚上，睡意尤盛，而且屋里被白玉弄的挺凉快且舒服，不一会儿，她便又睡过去了。

　　深夜，外面的鸟声也渐渐平息，屋里一片静谧。薄衣睡了一阵，从梦中醒过来。

　　她微微睁开眼，周围还是一片漆黑，还在夜里。她侧过头去，却突然发现身边人正在床上坐着，只留了一个背影给她。

　　薄衣想了想，轻轻碰碰他。

　　白玉身体微微发颤，回过头来看她。薄衣看着他，渐渐地眼睛似乎适应了黑暗，几乎都能看到他的眼睛和脸的轮廓。

　　不知为何，她轻轻地抬起手，去摸他的眼睛。她的手触到他脸上凉凉的皮肤，随后摸到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还是湿的。

　　薄衣心头顿时也是一阵酸涩，她也从薄被里坐起来，和他面对面坐着。

　　“薄衣，老四死了。”

　　薄衣眨去眼中的酸意，“嗯。他离开了。”

　　“他……怎么死的？”

　　“你说，他是内丹被震碎而死的。”

　　“我说过他死了吗？”

　　“嗯。白玉，他死了。”

　　白玉眼中渐渐干涩，“薄衣，你回来了。”

　　“是，我回来了。”

　　“薄衣，你为什么回来？”

　　薄衣眼中已经一片潮湿，她的手抚着他的脸，慢慢靠近他，在他唇上吻了吻。

　　“因为爱你，所以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