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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二章 不堪再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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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如其来的妖鸟群袭击的事,确实给清业来了个措手不及。
主要是他们的人手不够,尽管这一只只的妖鸟妖力一般,但它们数量众多,他们只能白天晚上地戒备着,这几天每一天能睡个好觉。
清业和夫人谭秋,还有几个弟子聚在一起讨论此事,疑是狐狸搬来的救兵。
“师兄,你还记得我们在戚山捉那狐妖时,在狐窝错手杀过的一个雀妖吗?那雀妖似与狐狸一家一向交好,此时来帮他们也不一定。”
清业听此,眉头皱得更紧,“如果真是这样,还真麻烦了。当时那雀妖就极难对付,我们杀她也只是赶个巧,何况那时还有左师兄在。”谈及此,谭秋也叹了口气。
当时为了追杀狐妖,他们深入那雪山里,差点被雪崩彻底埋在山里;杀入狐窝,光对付一只八百年的雀妖就几乎耗尽了力气,最后被狐妖围攻,左师兄为了救他们夫妻二人牺牲了自己。
此刻想来,当时的九死一生,也并未换来此时的太平。原以为,要捉住这些剩下的受伤的狐妖已是唾手,谁想又冒出了这一群妖鸟。
一波又一波,从不得安宁法。谭秋突然想起寄住的小姑娘那天的话:
狐妖他们,是做了什么恶事吗?
或许有,或许没有,只知道从她有记忆以来,他们就和狐妖就是死对头。此消彼长,你死我活。现在要捉他们或许已不是为了扶正,也只是要为自己谋生路。可为自己谋生又哪有错呢,谁不想长久地活在这世上。
他们陷入沉思的时候,徐言之抬头,便看到那个跛脚的姑娘在院子里正弯腰打着水,她身子骨架小,力量还挺大,一个人压满了一大盆水,端着往屋里走。
正走着,她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扭头看向他们的屋子,和他的目光撞上。他微怔后点头示好,她也点头,隔得不远,他还能看到她脸上与肤色不同的两道伤疤痕,可她看过来的目光却平淡幽长,像是冰雪刚融的春水,缓缓流淌,看上去温暖无澜,触及却仍带着春寒的微凉。
他与她的几次见面,她的目光都未曾清明,似乎总带着戒备,即便如今,同经历过生死大关,相熟近十天,她也是这样。
他其实不明白,她到底戒备着什么,她眼神里小心隐藏的、以她那柔弱的力量堪堪保护着的,到底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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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过惊蛰,天气见好,薄衣有些不想窝在屋子里。后院里一群师兄弟在练剑,她也不好出去,正犹豫着,却听见敲门声。
“夫人?”她打开门,低头问了句好。
谭秋微笑着应了应道,“从昨晚到今天,那妖鸟都没有来,这些天被它们扰得实在烦,就想趁下午天气好出门去街上逛一逛,你想一起吗?”
薄衣看看她,她挽住薄衣道:“好孩子,我看你也想去。不要犹豫了,一起去吧,我还得带上小元,有你也好照应些。”
“嗯。”
给小元套上厚棉衣之后,她们就准备要出门了。清业正好走过,看到她们要走,不放心,又把徐言之喊来,让他顺路保护着她们。
谭秋看了看徐言之,余光又瞥过薄衣,眼角溢出笑意,意味深长道:“也好,也好。”
谭秋牵着小元,薄衣和徐言之并排在后面慢慢地跟着。
小元没走一会儿,就闹着让抱,小胳膊摆得跟柳枝似的。徐言之看谭秋有些累,便主动上前,弯腰对小元道:“哥哥来抱,怎么样?”
小元赏脸地把小手一伸,三人都笑了,徐言之把他一把抱起,把他惦了惦,让他过了过瘾,便继续往前走了。
谭秋有一段时间没出门了,现在又暂时摆脱了小元,在街上一家挨一家得看。
她看到一家卖胭脂的摊子,把薄衣叫了过来,问她喜欢什么颜色的。薄衣有一段时间没涂过这些了,看到那些颜色鲜艳的脂粉,也有些无从挑选。
她正犹豫着的时候,谭秋听说这家新进了一批货,便跟着老板往店面里走了。老板娘还在外面的摊子给薄衣介绍着,她还拿出两盒要给薄衣试试看。薄衣有些不好意思,便说“不用”,老板娘还热情地劝着。
徐言之抱着小元,也好奇地探头过来看。
老板娘看到他,笑容绽开道:“呦,孩子都这么大了!当家的帮忙给挑挑啊,这些颜色多适合小娘子……”
徐言之连忙摆手道:“我们不是……”
说完,发现薄衣没有反应,低头看她。只见她低着头,有些魂不守舍地看着周围,脸上有些慌乱。
“怎么了?”
就在刚刚,薄衣突然想起了自己竟这样走在人群里。这里虽然离她家还远,但同在一个镇子上,若是被她家的人或认识的人看到怎么办。
“啊?”她看了眼徐言之,道,“我,太阳晒得我有些晕,我想去阴凉处站站……”
徐言之还愣着,她就绕开摊子,往一边的墙角走。徐言之看她脸色确实不大好,想是真的。此时小元又开始指挥着他往前走,要去看糖葫芦,他被小元摇着,只好往最近的糖葫芦摊走去,看薄衣就在不远处站着,便放了心。
薄衣寻了个路人不会注意的墙边,低着头站着。
站了一会儿,她抬头看向热闹的街市,那里每个人都被阳光笼罩着,相互结伴或说或笑。
从什么时候,她已经和他们这样无形地隔开。
她正发着呆,突然手指被什么东西咬了一下。
她低下头,竟看到一只尾尖泛红的白狐狸就仰首立在她手边。
她吓得后退了两步,那狐狸张口,一个熟悉的女声:“我白珞。”
薄衣愣住,还没回过神来,掌心就被塞入一张纸团。她下意识地握紧了纸团,狐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突然目光扫向她身后,便立即窜向旁边的墙缝中。
薄衣立马转身,只见谭秋正朝这儿走来。薄衣腰背挺直,掌心握紧,微微发颤。
“你怎么在这儿?”谭秋边走边问。
“我……太阳晒得有些晕……”
“是吗?身子这么弱啊,那更要多出来走走了。”
谭秋站在她身边休息了一会儿,目光投向那边正被小元缠着的徐言之。她看了一会儿,侧头问薄衣:
“诶,其实言之是个挺不错的孩子。”
“啊?”薄衣神不守舍,也没听清她突然问的什么,只呆呆应了一声,“嗯。”
“那……你觉得他怎么样?”谭秋大胆地问。
薄衣只听到她刚才问的什么“挺不错,”心想怎么又问了一遍呢……她想了想,顺着刚才谭秋的问题,点头应道:
“嗯,挺不错……”
“是吗!”谭秋未想到她这么直接回答。
薄衣心里惦记着墙缝里的狐狸走掉了没,只好再应道:“嗯。”
谭秋得到了意料之外的惊喜,她拍拍薄衣的肩膀,爽快道:“走,我们去迎迎言之……”
薄衣终于舒了口气,把掌中的纸团塞进袖中,跟着谭秋走去了。
阴暗的墙缝中,白珞抱着手臂靠着墙,目光冷淡,看向身边的人道:“还不走吗?三哥。”
***
当夜里,薄衣坐在蜡台前,双手展着面前的皱巴巴的纸团。
烛光摇曳,映着上面歪歪扭扭的小字。
丑时,山角见。
薄衣看到字的瞬间,就想到他握着笔不知道怎么落笔的样子,想着他不会写“脚”只好写成“角”的样子,想到哪有人约人偷见时不选近处,偏偏选了从这里徒步都要走半个时辰的山脚。
她很想笑,可是扯了半天嘴角,却摸了摸眼。
他是不是还吃定她一定会去。就像以前他挨饿等胡萝卜汁,吃定她一定会怕他饿给他送去;就像以前他不知道在哪把衣服蹭破,第二天还想继续穿,就晚上把衣服放她屋里,吃定她就算熬夜也一定叹气帮他补好。
薄衣吹灭了蜡烛,慢慢走回床铺。
她坐在床铺上的时候心想,他怎么做到的呢,如此天真,又如此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