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ross Over》Auschwitz

2、Part.8-14

　　8

　　“囘嚟咗，今晚食乜野啊？”羅義明開門進來，竟看到橫躺在他“床”上看電視的陳耀祖。他抽者煙，斜者眼；微微眯起，煙霧繚繞。羅義明迴避者他的目光，將塑料飯盒放在桌上。陳耀祖的淩亂妖冶他是早見識過了。“做乜啊？唔講話？”“冇啊。食糖醋排骨，我弄個湯再。”“你做嘅嗰店肉都唔新鮮架。”“嗰我換去屠房做好唔好？”羅義明的心情很不錯，他喜歡看到陳耀祖在家裏，情願房間裏煙濃的似着火，縂比他天天不醉不歸好。“咪啊！日日同埋豬打交道，你唔作嘔我還嫌你腥嗻！”羅義明笑者係上圍裙去廚房做湯，這幾天來陳耀祖第一次這麽多話，不着邊際地跟他擡槓鬥嘴，吃者白食還東挑西撿的這不好那不好。羅義明掰不過他，只有笑或者搖頭；這時陳耀祖都會說。“笑乜啊？”“做乜？唔服氣？”他就只能說，“冇啊。”唇槍舌戰每次都以羅義明的失敗告終。

　　羅義明把湯端進來放在桌上，立刻捏住耳垂鎮涼。陳耀祖滿意地享受者食物，“食多塊肉啊。”“好正嘅！食多啖架~”好像整桌飯菜都是他的功勞，殷勤地將羅義明的碗塞得滿滿。他仍舊邊吃飯邊看電視，不時癡癡的笑，笑得眼角的皺紋都出來。羅義明西班牙文不好，不懂電視裏在演什麽，他只知今日的陳耀祖和在香港的陳耀祖好似。他突然好懷念香港，他想返香港；同陳耀祖一起。

　　“陳耀祖，不如我哋一起返香港。”羅義明看者陳耀祖，這麽說。陳耀祖點煙，重重吸一口，“我點嘛同你返香港。”他邀請，他拒絕。就像當時，他講：“陳耀祖，不如我哋一起去加利福尼亞。”他也是說：“我點嘛同你去加利福尼亞。”羅義明一個人去了加利福尼亞，忙工作忙得昏天黑地，誰知得了消息；陳耀祖離了香港。越洋電話打得手機費爆棚，終于從以前工作的club老闆那裏知道他去了布宜諾斯艾利斯。匆匆忙轉機追尋，連工作都不要。

　　沖動是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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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裏睡夢中的羅義明恍惚聽到有個聲音在唱歌，西班牙文。他聼不明白歌詞或者是那斷續的聲音太微弱，整首歌他只記住一句，那聲音重復唱者…

　　Cucurucucu…..Paloma,
　　Cucurucucu…..Llores,

　　那把聲音好沙啞，像是煙吸的太多；嘶啞地不停唱者，

　　Cucurucucu…..Paloma,
　　Cucurucucu…..Llores,

　　羅義明覺得，唱歌的人好似在哭。之後，便是一夜無夢。醒來時，陳耀祖正在着衫，深色的T-shirt，紅白格子襯衫；橘色的皮夾克。他照者鏡子，整頓儀容；孤芳自賞。“去邊喥啊？”“出街喇，咪等我食飯咗。”門，關上；只留面目模糊的羅義明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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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飯的時候，羅義明木者一張臉對住整桌菜，機械地吃；電視開者，還是他縂學不好的西班牙文。陳耀祖每次都看這節目，可以看得眉開眼笑；羅義明實在不知道，究竟有什麽好看。“喀喇”開門，“食飯啊？剛好喇，加菜咗~呢魚好新鮮嘅。”失而復得，羅義明按奈主住心中喜悅，口氣平靜。“點樣想到帶菜囘嚟嘅？”“冇啊~睇個魚好新鮮，就買咗喇。”脫了外套陳耀祖坐到桌邊嘗起他帶回來的魚。“嗯~好正，你食啊~”夾了塊魚肚肉放入羅義明碗裏。“你出街整天就買咗呢魚？”還是忍不住問出口。“你點解咁八婆？我去邊喥同你乜關係？”口氣不重，話語卻相當絕。說完就起身去盛飯，去了又來；坐下，吃魚，看電視，不再説話。

　　陳耀祖洗澡。日子突然閒就變得亂七八糟，那日笑者粘者他的人難道是別人假扮的？亦或許冷眼相對，口舌鋒利，言語惡毒；互相刺探傷害才是他們的相處之道？一句話講錯就氣壓驟降，火星四濺。真的是禍從口出？第一次想帶他一起走，他偏偏一個人從香港走到布宜諾斯艾利斯，把地球儀轉了個一百八十度。這次，他是不是會一個人走的更遠？比如説世界的最南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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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休假日羅義明難得的去外面逛；他們住在港口的居民區，那裏繁華過；現在已經衰敗。他從沒好好看過布宜諾斯艾利斯這個城市，也完全不知道陳耀祖爲什麽要來這裡。冷，他們住的地方一直潮濕，天花板會滴水；曬不到陽光。羅義明傳者呢子大衣穿行在街市，有一群群孩子聚在一起踢球；他想起馬拉多納就是在阿根廷長大的。他不知要去哪裏，只想看看這個能留住陳耀祖的城市。

　　在街邊的小店買了熱咖啡喝，還有三文治；突然好想飲酒，他最中意飲紅酒；在香港時常常同陳耀祖一起飲，陳耀祖不會喝酒幾杯就會醉。羅義明走進傢小店，店主在櫃檯後打瞌睡，羅義明盯住盞燈，有瀑布傾瀉的燈。那燈好靚，羅義明一直望住它，看它的光芒，瀑布水波流瀉，氤氳出藍色水汽。他推醒那個白髮依稀的店主，買了那盞瀑布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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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去的時候，羅義明坐在29路電車的末排，抱住瀑布燈。窗外車燈呼嘯，行人如梭。他好似又聽到那把好沙的聲音唱：

　　Cucurucucu…..Paloma,
　　Cucurucucu…..Llores,

　　他終于知“Paloma”的意思，鴿子。

　　咕咕咕咕咕，鴿子啊，
　　咕咕咕咕咕，別再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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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瀑布燈放在衣櫥邊的矮柜上，陳耀祖好中意這盞燈；每日都會看者它好久。煙噴在燈罩上，原本氤氳的藍色瀑布越發神秘。陳耀祖說燈上的瀑布是伊瓜囌大瀑布，在南美洲。羅義明好想說：“陳耀祖，不如我哋一起去瀑布。”但他好怕聽到那句話，他真的覺得，陳耀祖那句話好有殺傷力。

　　陳耀祖說他不想去上班。羅義明點點頭，負起贍養他的重責，他不知道白天陳耀祖在做什麽，會去哪裏，會不會突然跑掉。他少少覺著不安，以至於出門時忍不住地頻頻回頭看他背影，又覺著自己太八婆，陳耀祖說的真不錯。他每天打電話給陳耀祖，能在電話裏聽到他穿者拖鞋“踢踏踢踏”走下樓梯，還有略顯輕佻的“喂~”他們在電話裏討論晚飯吃什麽，陳耀祖會在電話那頭發嗲刁難他，或是叫他請假陪他去看電影。羅義明很愉快，不用聼他講電話的口氣光看臉就能知道，他不再提返香港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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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義明在陳耀祖洗澡時噴完殺蟲劑，修理好那台黑白的小電視機；陳耀祖挂在他脖子上蹭來蹭去，“嚟家好無聊嘅，冇電視會死人架~”撒潑耍賴，羅義明棄械投降乖乖修理電視。陳耀祖這才心滿意足的去洗澡。房東在樓下接電話，他周圍圍者三兩師奶分貝驚人吵鬧不休，胖子房東扯開嗓門與師奶們火拼。羅義明下樓代接了陳耀祖的電話。

　　“啱先有電話搵你。”陳耀祖洗完，熱氣騰騰地端者臉盆囘屋。“邊個啊？”“我唔知，係鬼佬搵你。”語氣試探。“咦~咪理佢喇，痴線嫁。”擦干頭髮，陳耀祖一屁股坐到床上，抽出支煙；尋找火源。“佢搵你做乜啊？”“哎呀！都話係痴線嘅，你好煩啊！”找不到火，陳耀祖憤憤地扔掉煙，出門，“嘭”的甩上。“你去邊度啊？”“買打火機喇！”“頂你個肺！”隔者門，兩人同時用粵語罵了句髒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