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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狐狸来了(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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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好几天,曋七但凡经过山谷,都能隐约瞧见青夜遥坐在树下与人下棋。
似是被青夜下了结界,寻常人看得不真切,曋七凭着千年的修为还能模糊瞧见一个框架,却是恼羞得很。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古墨。
于是在古墨被曋七晾在屋外三天三夜之后,古墨决定用青夜的八卦来换取曋七对他的重新友好,曋七蹙眉想了想,古墨见她犹豫着,以一句“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成功笼络回了曋七。
若非古墨说,曋七还真不知道青夜的这许多事。
古墨现今已有一万岁,他比青夜年长四千年,可以说是看着青夜长大的,因与帝君交好,所以青夜的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古墨说上一千年也说不完,便挑了些大的且外界不知道的事说,逐渐浇灭了曋七心中滚滚的烈火。
外界道青夜一千岁便灭得东海蛟龙,三千岁便徒手杀死穷奇、蛊雕两只异兽,四千岁与魔族一战,竟一人胜了魔人两万人马,至此功勋在一辈中无人能及,人人都道他英勇善战,为保卫天界付出辛劳,连年长青夜两千岁的风华神君亦在战绩上自愧不如。
然事实是一千岁的青夜前往东海做客,恰碰蛟龙作怪,东海龙王因多年未战身心疲惫,下赏谁若击败便可得南珠,于是青夜便把蛟龙带了回来。
“所以他得了南珠?”
“不,后来他向龙王换了苍古神剑,几乎要了龙王的心肝,那段时间,每次经过东海,都觉得海水黒了许多,龙王也显得沧桑了。”
曋七觉得青夜没拿鲤鱼一事为难她,自己应该感恩苦念佛祖心经。
三千年的穷奇和蛊雕,因为这两只异兽误食了青夜难得从南普要来的仙果,又毁了青夜的一处休憩之所,更甚把青夜留宿在那忘了带回来的一件喜爱的袍子撕了,这才被青夜徒手杀了。
四千岁的青夜比前些年成熟了,一般的凶狠猛兽不至于招惹他大开杀戒,只是魔界中人太过放肆,竟打听到青夜的行踪,往他暂居的地方塞了许多貌美如花的魔女,以为此番就能抓住青夜的把柄,以此由头兴师问罪天界,哪知青夜不为所动,略施计策让这些魔女与魔族中人共结连理,可是奈何魔女醒来见身旁不是仙姿绰约的殿下,纷纷自残。这才让魔族与青夜发生一战,青夜已然手下留情,只是施了结界,并未伤及两万魔族性命。
“那么他这六千岁里,就没个败战?”
古墨冥想了番,摇摇头。
曋七认真道:“我觉得我该回去整理卷宗了。”
“不过早年间青夜倒是受过一次伤——”
古墨的话让已走几步遥的曋七又折返回来:“您继续。”
古墨抬了抬胳膊,有些乏累。
曋七眼皮动了动,见古墨还有抬脚的意味,忙捏住他的肩膀,给他垂捏。
古墨一边享受着,一边在回忆:“那事的发生差不多比你我出事早半年左右。六界之中,魔、妖、鬼三界与天、神界最为对立,而其中,魔界算是最记恨天界也是最易记仇的一族了。青夜当年那样击溃魔族,让他们觉得是个耻辱。于是趁着青夜独自一人去三梵之地之际,围攻偷袭了青夜。因领头之人乃魔界之新任魔尊,武功不可小觑,三梵之地又是天界囚禁被贬之人所在的地方,怨气至深,本就需要青夜依靠仙气护体,又逢魔尊偷袭,乃至受了伤。”
曋七听得有些入迷,若非要给古墨垂肩,兴许她早已拿出瓜子在那啃巴了,见古墨说完,便炮串似地问:“后来呢?伤哪了?重不重?有没有留下什么顽疾?”
古墨应背着曋七,没见到她闪烁的眼眸,轻叹一口:“魔尊有意伤他双眼,让他从此再也威风不起来。所以那段时间,青夜的眼睛一直蒙着白纱。”
曋七脸上的神采微微一顿,“你说他曾看不见?”
难怪但凡她看见青夜,他都在看书,原来曾经他是看不到东西的,这么想来,曋七那心底的母性又开始泛滥,不免觉着青夜有些可怜。
“是,不过所幸的是得以老君的妙药救治,半年后便痊愈了,这事因怕传了出去害了神、魔两界平静已久的关系,且魔尊也不见得会承认,所以帝君便把这件事压了下来,除几个人之外,再没他人知晓。”
古墨侧头给了曋七一个“这个交换值了吧”的眼神,然后一阵唏嘘:“如今的青夜,倒是比以前更加平稳了。若是搁在以前,难保早去找魔尊算账了,至此魔界史上出现独眼魔尊的记载也未可知。”
曋七同他一起唏嘘:“看来我以往都是提着身家性命行事的,好在我晚生了几千年。”
末了,两人皆沉默不语,都各自神伤起各自的事来。
自从古墨那里得知青夜千年事迹之后,曋七总是特别积极地为青夜整理卷宗,让曾一次无意经过屋子的青夜,眼眸微顿,不禁抬头看了看天色,倒没觉着近日变天。
事后青夜与古墨下棋,问:“崇吾那主是不是受了你什么好处?”
古墨摸了摸鼻子,“我只是把你前些年的丰功伟绩和她提了提。”
青夜缓缓落下一子:“所以她是怕我了?”
古墨以为青夜说这话的意思是担忧别人觉着他没有亲和力,忙解释:“兴许是敬仰。”
青夜却气定神闲地继续下棋,良久,淡淡道:“早知这招对她有用,我就不用折损那么多桃花了。”
“……”
曋七从卷宗堆里出来,差不多已经傍晚,挺了挺酸痛的肩膀,垂着一个脑袋就往自己屋内走。
谁知半道碰上碎碎念的古墨,二人免不了又是一阵唠嗑。
可走近古墨的曋七忽的闻着一股怪味儿,嗅觉灵敏的她捏着鼻子问:“你这是自己掉茅房了还是殿下让你刷茅房了?”
古墨浑身湿嗒嗒的,配上他略显突兀的鲜黄色,像只落汤鸡,颓废地道:“也不知是哪个挨千刀的,我好端端地走着,就往我身上泼了这一身粪水。我这正要赶回去洗呢。”
曋七怔了怔,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曲斓的身影,顿时了然,想着她弄到这一桶粪水也是不易,便不在古墨面前说穿,直唤他快些回去。
因古墨那身粪水委实有些重味道,曋七觉得还是等古墨洗干净了她再回去,以免一同被熏昏过去。
疲于卷宗整理的曋七找了个还算清静的地方,便席地而坐,靠着一棵苍古大树。
本想寻思点乐子来打发时间,可不料想着想着,就渐渐昏昏欲睡了过去。
青夜正巧和古墨分开,便踱步而至树下,不料见到熟睡的曋七,脚步竟放得轻了些。
正值花季盛开,山谷中漫花齐开,簇拥枝头,微风偶得几片花瓣相伴,吹落在曋七的四周,显得有些动人,却也透着单薄。
其实曋七确实长得美,只是平日里过于闹腾,让人总是会被她牵着情绪走,自是更多的注意她的性情。现今她这样静静睡着,倒是十分仙姿绰绰,更加凸显绝美之色,也难怪人人都道曋氏一族品貌上佳。
青夜垂眼,一抬手,一片即将落在曋七脸上的花瓣忽的止住,漂浮在半空。青夜微一拈指,花瓣顷刻消散。
青夜望着曋七一会儿,眼眸微动,全当做是她为他卖力做事吧。他轻启薄唇,一个风屏就罩在曋七的四周,恍惚间,所有的风花水露都与曋七隔绝,但见她睡得更加香甜。
曋七醒来已经天渐大亮,索然回想自己为何会在这里,才记起为着避开粪水味,她竟倚靠着大树睡到了天明,不过没被冻着,倒是让她咧嘴一笑,想来定是她功力又长了。
脑袋一清醒,曋七便觉得自己得空有必要去找找曲斓,想是她曲解了自己的意思,并非让古墨脱了衣服就好,让他再也不穿黄色的衣服方是正道。
而回到院子后,曋七觉得曲斓的意境通达,是她远远所不及的。
那厢,古墨单着一件内衬,正恼怒地叉腰喊骂着:“一大清早的是谁把我衣柜里的衣服都拿走的!”
见曋七自外而来,古墨只是微微一怔,也没太留神曋七竟一夜未归,往她跟前走去道:“你方才进来时瞧没瞧见什么人?”
曋七瞧见这一番,心里大概有些底了,只道曲斓是她见过的最为爱疯狂的女子。
见曋七傻愣着没回话,古墨颓了颓肩:“算了,料想你也是个不知情的。”
“那……今天你打算穿什么出门?”
古墨蹙眉想了想,右手的拳头忽然往左手里一敲,大喜道:“昨晚那件被我晾在后院,兴许没被偷走。”
曋七不觉捂了捂鼻子,“你果然重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