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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Si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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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Sin
牢狱中的气氛就这样陷入了恐怖的死寂。
即便还被海楼石所在阴冷的角落,属于波特卡斯的那个阴沉的暴戾仍然有着惊人的压迫感。
——他不允许任何人侮辱白胡子的名声。只有这一点他无法退让和容忍。
所以他方才大喊出口。
“还在维护他吗?‘火拳’?”沙鳄的喉间发出一丝诡异的笑,伴随着黏重的痰音,让人觉得无比恶心。艾斯皱起了眉。
“不记得当初是谁在大海上口出狂言要干掉‘白胡子’了吗?”
“我已经……”
然而克洛克达尔打断了他的话。
“你这样的男人屈服于白胡子,你的船员呢?”
“他们当然都留在船上。”他说,
“在船上?那是因为无处可去吧。”克罗克达尔嗤笑一句,在阴冷的室内让人毛骨悚然。
黑发的少年张了张口,却在一瞬间感到所有的话语都梗在喉间。就像连着骨头吞了条鱼,鱼刺刺喉那般疼痛到说不出话来。
——她呢?
她是不是莫比迪克号的船员呢?她是不是愿意真的上船呢?
在模糊的记忆中慢慢摸索,却仿佛无法想起上船之后她的笑容。
被禁锢的双手逐渐攥紧,他咬牙低下头。
黑发,灰眸,贴合着瘦削身材的风衣。
女子悲悯而又哀求的眼神在苍白的脸色下显得十分无力。那时候她对他说“你会死”。
艾斯勉强扯了扯嘴角。
——事到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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肌肉松弛素从注射管中被缓缓推进他的血液里。这是狱卒们在执行刑罚时对于他忌惮的表现——纵使他已经被海楼石层层缠绕,却也还需要在加上这样可笑的保险。
“即便你身上有着恶魔的血统,你的血液也和常人一样拒绝不了药物。”
负手而立,看着下属把针管内的透明药物渐渐注进去,麦哲伦面无表情地陈述这个事实。
冰凉的液体进入血管,艾斯只感觉有点莫名的寒意。
“沙鳄”方才说过的话让他还是多少有些不舒服。
他最终是和罗杰一样,弃船员于不顾的人。
一股寒意从脊背上窜出来,他只感觉全身的肌肉都像脱力一般松弛下来。整条手臂不受控制的突然垂下,带动铁链发出响声。
带着倒刺和钩的铁棍的打击确实很痛,可是还没有到无法忍受的地步。
——还远远没有。
“唔……”
粘稠的血液从额边流下,勾勒出少年硬朗的脸庞轮廓,最终滴落在地,和乌黑的地面融在了一起。他无法抵抗,也无所谓去回避。因为他虽并不可能屈服,但这是波特卡斯D艾斯自出生那日就欠下的疼痛,那是他欠许多人的折磨,那是他的任性,那是他的罪。
一番例行的惩戒过后 ,波特卡斯D艾斯盯着地上斑驳的红色出神。那破碎的形状就好像是她咳在甲板上的鲜血。
“艾斯先生?”
“嗯?”他的联想被打断,侧过脸到,“怎么了,甚平?”
“你在想什么吗?”
肌肉松弛素的影响尚未过去,所以他这时候想要微笑有些费劲。
“没什么。”他眨了眨眼,语气轻松,却有些前言不搭后语,“只是突然想起一些事情。”
“我有个船员曾经警告说我这么胡闹肯定会死的。”
甚平余光一瞄,看到黑发少年一抹熟悉的微笑和赞许,但话语不祥,所以他并未接话。
“她说的很对。可我也不会后悔。”
昏暗的牢狱里,他的黑眸在泛着淡淡的光,那是狱中烛火映下的。
——从不怀疑你的判断的,布兰卡。可是,你并不是一个真正的海贼,所以或许无法理解,我从来,从来都不会想去后悔的。这一切的一切也不可能有如果。
如果我不是罗杰的孩子?
如果我能够不那么固执?
如果我可以活下去?
不,不会有如果的。
因为如果有如果,那就不会有罪过。
——距离马林佛多的那场盛大处刑,仍还有四十八小时。
零点的钟声敲响在岛上。
荒废的神社里,有人完成了最后的祈祷。
“我听说你不信神。”
看到女子睁开了眼睛,分开了合十的双手,那个手拿烟斗的鱼人勾起了红唇。
“我当然不信。”黑发灰眸的女子单薄的身形立于破败的神庙里,更显的渺小无比,“所以我才会做好准备。”
“不单单是为了艾斯,也是为了我自己。”
妆容美艳的鱼人长眉一挑,“需要我为你占卜一下么?”
夏利手中的水晶球泛着诡谲的薄光,让人无端的有些发怵。所以布兰卡几乎是当即就咬牙道:“不必了。”
“……你害怕未来?”
她本想脱口而出的那个“不”字,被硬生生地卡在喉间。
——害怕么?
——难道不害怕么?
她把拳心攥紧,一种莫名的寒冷遍布周身,像是坠入了冰窖。
她想她是看到过那个悲惨的未来的。在好几次血肉模糊的梦境里。
可是即便那样可怕的梦会变成真实,在那个悲惨的未来未曾来到之时,如若这么早就要放手——
她或许还是做不到。
“我当然害怕。”
布兰卡仍然看着毫无动静的水晶球,“可是即便我再怎么样去祈祷悲剧的停止,未来也不会因为我的意愿而改变。”
“因为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神明。”
——至少,如果有的话,神却没有救过那个男人。
“你这可是亵渎。凯瑟布兰卡。”那个熟悉占卜术的鱼人避重就轻,拿着烟斗吞云吐雾,“妄议神明可是会罪加一等的。”
“是吗。”她从破败的建筑中走出,自嘲的微笑。
——可他是无罪的。
女子张口做出了口型,却没发出一点声音。
布兰卡抬眼,鱼人岛本应温暖的光线在几十万米的海底显得不如陆地上的扎眼,也没有烈日那种烧人的温度。因而这个光就只是单纯光而已,像是圣像画里的明亮色彩,辉映着万物众生,却从不施舍一点温度。
“……你看到过?”突出口中的烟雾,那个以预言准确而闻名的鱼人用她深蓝色的眼眸去尖锐地挖掘着、试探着。
沉默了半晌,最终回应她的是这个黑发女子离开的脚步声。
“你知道这没有意义。”
鞋底碾压着草地,发出绵密的声响。
“我很久没有做梦了,夏利夫人。”
夏利的眼眸又暗了几分,张口欲说什么,却被突然飞至眼前的蓝色巨鸟吓了一跳。之间亮蓝色的苍火缓缓化归人形,一个十分熟悉的人影出现在面前。
“我记得你是……”
“哟!早,夏利。”对方抬了抬手,很是随意地打了个招呼,转身就严肃了下来对布兰卡抬了抬下巴示意。
“真是好久不见了马……”
“老爹找你。”
“……”
对方简单粗暴地截断了布兰卡的话,神色上的不耐烦甚是明显。金色的菠萝头干枯而又杂乱。
——找我?
布兰卡挑眉,双手插袋:“我又不是你们……”
“别说些有的没的,”男人逼近了她,呼吸相错但是却少了几分暧昧,“就算是为了艾斯。”
收拢在口袋里的手攥紧,布兰卡别过了头:“那是当然。”
跟着马尔科的步调,走在泥泞的沼地里,一深一浅的步子把污泥翻滚,弄脏了裤脚,不过她不甚在意。
望着随着距离拉近而不断放大的莫比迪克号,她忍不住屏息凝神。
那个男人立于船沿,身姿伟岸并且庄重。年迈的骨骼和筋肉不及那双沉郁的双眼令人害怕。
她咽了口口水。
目光相错,她从未如此清楚地明白,她将作为一个不称职医者,将他的生命提前耗费殆尽。
“你来了,小丫头。”
低沉的笑声一如既往,苍老的皱纹因之扭曲成丑陋的形状。
登上舷梯的脚步不停,女子无视了旁边突然表情疑惑的马尔科的脸。
“您笃定我会来?”
“你本性如此。”
——本性……吗?
她忽然很想笑,也确实这么做了。
“您想让我来做什么?”
“你早有打算不是吗?”
黑发女子仰面,看到老者的脸上依然带着不可一世的笑容,沉声道:“……正是。”
语毕,她定定地看着这个海上王者。只见他未曾闪过一星半点的犹豫或者悲伤,而是挺胸吸气,带着佯装的皱眉高声道:
“老子——可是‘白胡子’!”
她攥紧了衣袖内已经被体温捂的发热的手术刀,立刻明白了自己的试探毫无意义,几乎同时就有种病态的愉悦涌上心头。
那种慷慨赴死的人,轻易地化解了她脑子里最后一点罪恶感。
“那是当然。”女子笑着,诡谲的黑发被海风撩动,“所以我是不会让你带着吊针上战场的。”
了不起的男人,爱德华纽盖特。
那就如同你的名字那样,如你所愿,成为一个新时代的大门吧。
——用你的血和肉。
作为回礼,我会让你的燃烧,更加壮观一些。
站在两人之间略显尴尬的马尔科听着这莫名其妙的对话,越来越摸不着头脑。
“布兰卡你说什么呢……老爹的状况的话——”
“马尔科,”她打断了他的话,“海军不是说,要想中断处决,除非‘奇迹’发生么?”
女子的一手指向这艘船上的主人。
“要想让艾斯被救出这样的‘奇迹’发生,当然需要先让‘传说’复活。”女子一笑,摘下了皮质手套,对着隔了一段距离的白胡子伸出了手,像是要分享这个令人兴奋的喜悦:“那么,时间不多了,爱德华先生,让我们开始吧!”
——让传说复活么?
一丝淡淡的雀跃闪到心里,马尔科弯起了眉眼。
这样细微的神色变化一丝不落的映在布兰卡的眼中,让她的心里不由得再次有了些挣扎。
马尔科,你是闯荡过世界的人,你的眼界开阔无比。
可是,你为什么不明白,这个世上的“奇迹”无一不需要高额的代价。
——让垂暮之人再次颠覆天下,让久病的神话重归大海。
莫比迪克号已在鱼人岛镀膜从海底掩人耳目反向驶回伟大航路前半段。随着船体的前行与上升,气压和温度都在发生微妙的变化。
水手和航海士们一丝不敢马虎地忙碌着,她偏了偏头,嘴角难以压抑地弯起。
这么有意思的奇袭,终于是动了些脑子嘛,白胡子海贼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