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家有仙竹》鬼春三月

13、 八老爷

　　初夏时节，紫罗兰的香气萦绕着巫族少女的闺阁，几条垂柳遮住带着些许炎气的阳光，映衬着小阁楼中的一片幽然。轻纱帷幔，装点得巫筱竺的主屋里朦胧烂漫，一个清瘦的背影，举着一把与这初夏气氛十分不协调的钳子，“嘎嘣嘎嘣”得夹着核桃。夹出来的核桃肉，一颗颗的堆在桌子上一个枣红色的木碗里，时不时有只黑鸟，往碗里啄两口，然后美美的吧唧吧唧还带着黄嘴丫的小红嘴。

　　经过巫家姐弟俩和巫凤妹的三堂会审，最终判定眼前这只红嘴黑鸟不是乌鸦，而是一只八哥，当然也可以傲娇得叫它寒皋。知道它不是巫山小雀的那一刻起，巫筱竺就禁不住的叹气，可当她发现这只八哥跟自己有着一样的纯阴之体时，这绝望的心情有着些许的好转。小八哥也没有辜负主人的期望，一出生便跟巫筱竺主动通灵起来，可这一沟通，却又让巫筱竺的心跌倒了谷底。

　　巫筱竺严重怀疑这只八哥脑子不好，因为它一出生便用心念问自己——你是压我千年的望月山老妖吗？这一个问题，暴露出这只鸟好几个缺陷，首先，它非常没有文化，因为望月山乃是仙界的所在，不可能存在妖这种东西；其次，她巫筱竺就算不是花容月貌，好歹也是清丽可人的妙龄少女，跟“老”字一点儿也不沾边儿好嘛；最后，这只鸟跟将来的老大一见面就这么不上道，一定是脑子被驴踢了。经过全面的思考，巫筱竺本着既然把它孵出来，就要对它负责任的态度，决定多给它喂喂核桃，期待后天能让它补补脑子。

　　阴性的生灵生来畏光，这只八哥也不例外，看眼前的形势，巫筱竺估摸着在它黄嘴丫脱落以前，屋里遮光的帷幔要一直挂着，而这只黑鸟也没法在白日里飞出去溜达。巫筱竺不知道一只八哥褪尽黄嘴需要多久，但至少知道参加这次巫女斗法是怎么都来不及了，因为就算八哥大爷它发育神速，可也需要时间来磨合和训练。她不知道这只鸟的一身阴灵从何而来，八成是在孵化的时候从自己身上传过去，倘若真是如此，那么这只八哥跟她一样，也是废物一个。

　　成人礼中的巫女斗法她参与不了，可巫筱竺却也没闲着，她现在好歹也是银库掌事的关门弟子，巫女成人礼这种既费功夫又花银子的仪式，自然要有人张罗，而她自然而然也是张罗的人之一。若说以往巫族的仪式，她再不济也是个二管事，可是此次成人礼她却只能当个小喽啰，因为连她的老大巫凤妹也就只能算是个二管事。

　　往年的巫女成人礼算是巫族族内少女的活动，今年不知巫国皇上为何灵光一现，居然派了个“钦差大臣”亲自督办，于是往年的督办巫凤妹，地位顺延也就只能当个副手。作为巫国国师的神婆巫蛇兰对这位“钦差大臣”毕恭毕敬，大人莅临之时还令众巫女夹道相迎，巫筱竺当时只远远的望了一眼，便咕噜咽了一口唾沫，鬼鬼祟祟的躲回了自己的阁楼上去，因为那位“钦差大人”不是别人，正是亲眼目睹她调戏陈松全过程的青袍俊公子。根据巫筱桂上回的分析，这位青袍公子可是比陈大将军更显赫的人物，她估摸着是个辅丞或者是个王爷，可看着这公子的年纪却又都不像，无论是哪一个，她巫筱竺先躲起来一定是没错的。

　　嘎嘎——两声难听的鸟叫把巫筱竺从适才的思绪中牵引回来，黑八哥在提醒她夹核桃的动作要快一些，因为枣红色木碗已经空了。吃货，又是一枚吃货，巫筱竺翻了翻白眼儿，这鸟不愧是自己的鸟，身上的所有属性都跟自己同出一辙。

　　巫筱竺：那个，鸟，今天就吃这些吧，吃太多你就飞不动了

　　黑八哥：嘎——竹子，嘎嘎——再给几颗呗

　　巫筱竺：你适才叫我什么？

　　黑八哥：额。。。老大

　　黑八哥见巫筱竺的双眼还是直直的锁住自己，无奈只好再次出卖自己的良心。

　　黑八哥：那个。。。美女老大

　　巫筱竺这才满意的拍拍手上的核桃渣滓，将威胁的眼神从黑八哥身上收回来，正欲再教训几句，只听见上楼的脚步声，似乎还不止是一个人。

　　“巫公子请稍候，让在下去查看一下舍妹是否在阁中。” 巫筱桂说话的声音异常洪亮，似乎在提醒她有外人上来了，需要穿戴整齐。

　　事情过了这么多年，巫筱桂但凡找到机会都要用年少时那件破事儿来刺激自己一下，渐渐的，巫筱竺也就习惯了。她此刻更在意的是那句“舍妹”，只要巫筱桂的距离够近，龙凤胎之间的意念便能传达到。

　　巫筱竺：“舍妹”。。。小乌龟，你最近书读得不少啊，说话文绉绉的，我是不是该叫你“孽障”？

　　巫筱桂：竹子，有贵客，你给我留点儿面子，那个。。。你衣服穿好了吗？

　　不待巫筱竺骂回去，只见房门被一只素白的玉扇顶开，温润的扇柄被修长的手指握着。玉扇的主人一露面便激得原本坐着的巫筱竺站了起来，这位“巫公子”居然就是她这几日闭门不出为了避开的青袍公子。那日没有仔细看，今日这一瞧，这位公子长得还真是俊俏，精致的脸被身上的月牙锦长衫衬得熠熠生辉。等等，月牙锦？而且是没有熏染过的月牙锦？巫筱竺的脸上一阵子泛红，似乎谎言被当面戳破般的羞赧，此人要么自视甚高不屑跟随巫国风潮，要么特立独行对审美有自己的独到见解，无论哪一样，她高价贩卖月牙锦的把戏肯定是被眼前的人看穿了，不过她向来欣赏聪明人，尤其是长得俊俏的聪明人。这果然是个看脸的世界，连自己也无法免俗，巫筱竺不禁暗自感叹道。

　　跟着进来的巫筱桂见巫筱竺先是面色泛红，然后又用欣赏的眼光盯着巫公子看，于是有些不自然的咳了咳，忙给巫筱竺使眼色。

　　巫筱桂：竹子，你不会动心了吧，他姓巫，还不是巫族人，那就是国姓，没摸清身份前你给我安分点儿

　　巫筱竺：你往前站一站

　　巫筱桂：干嘛？

　　巫筱竺：站在他旁边，用你的美貌把我的眼睛从他身上拉回来啊

　　巫筱桂：。。。

　　青袍公子见两人又开始眉来眼去就是不说话，于是率先开口打破僵局，“上次匆匆一面，在下一直欲寻机缘再次拜会，在下巫子珏，奉旨操办巫族成人礼，还望巫老板多多帮忙。”

　　巫筱竺还顾及着自己上次颇为惊世骇俗的出场，回答的自然不如对方那么坦荡荡：“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是个生意人，你知道的，有时候，为了别人的婚姻大事，也。。。不拘小节。”一边尴尬的回答着，巫筱竺还一边捉摸着巫子珏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说过。

　　巫子珏自然听懂了巫筱竺的话外音，轻咳了一声来掩饰自己适才没忍住的笑，顺着她的话回答道：“巫族成人礼也算是大事，还望巫老板继续不拘小节，鼎力相助。”

　　这句话合情合理，只是让巫筱竺有种无言以对的憋闷，而且她看到一旁巫筱桂紧紧的闭着嘴，微微颤抖肩膀诉说着他此刻忍笑忍得多么辛苦。巫筱竺狠狠的剜了巫筱桂一眼，装作适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本正经的说：“操持巫族成人礼乃是我分内的是，自然会竭尽全力，巫公子客气了。若是没有旁的什么事情，虽说我不拘小节，但闺阁之内也不好久留巫公子。” 巫子珏见主人开始送客，而自己此行的目的已然达成，于是一面辞行，一面又点了巫筱竺一句：“那在下告辞，希望明天开始能在议事厅见到巫老板。”

　　话音刚落，只见一只黑不溜秋的鸟扑腾腾的落在了巫筱竺肩上，震得她清瘦的身形有些不稳，那只鸟还恍然不觉的用带着黄嘴丫的鸟喙啄了啄巫筱竺的头发，随后便操着公鸭嗓，吐字清晰的叫出了两个词：“送客！送客！”。这一番闹腾倒是引起了巫子珏的兴趣，于是问道：“此鸟似乎通人性的很，不知该如何称呼？”

　　还是第一次有人问这只鸟叫什么名字，巫筱竺总不能说它叫“鸟”吧，心想虽然这八哥很废物，但作为她巫筱竺的鸟还是应该有个霸气的名字，于是脱口而出：“八老爷！他叫八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