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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我叫孟破,是个买卖人。

      我做死人的买卖。

      我的摊位在黄泉路上,淌过忘川,过了奈何桥,就可以看到两张竹椅,一方木桌,一只湖笔,一碗茶汤。这就是我全部的家当了。

      我向来往的幽魂买下他们的故事,作为回报,我会满足他们的愿望。

      我的职业看起来挺高端的是不是?然而事实的真相并不是这样。

      阎王觉得地府的生活太过平淡,地府广大员工的精神粮食太过匮乏,于是提了一个叫《关于促进地府员工精神层面修养的若干指导意见》。

      这篇指导意见太长,我就不一一赘述了。我总结一下,阎王表达的意思大概是两点:第一,最近都好无聊啊我想听一点人间的八卦;第二,最近真的好无聊啊我真的好想听一点人间的八卦。

      地府洁身自好几千年,眼看着严肃公正就要栽在这篇指导报告里面。好在我有一个抖机灵的同事陆判,他默默扶额看着眼泪汪汪的阎王,淡淡的说了一句,“正好近来地府中怨气太多,我们买他们的故事,帮他们完成愿望。这样一来奈何桥的交通拥挤情况也能缓解。”

      然后我就看见阎王那个老顽童的眼睛亮了亮。

      我觉得地府的好声誉真是多亏了陆判,几千年来没出过什么岔子真是太辛苦他了。

      我这里还没感叹完,就见阎王又眼巴巴的看着我,“小孟孟~”

      我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觉得脊背发凉,“有事你好好说话,你不好好说话你动手都行...别在我跟前卖萌,我有心脏病。”

      然后我就成了那个在奈何桥边做买卖的人。我也是从来没见过那么坑的神仙,硬件条件那么差就算了,连五险一金都不给我买,营业执照也拖了好几百年不给我办下来,老是说在过审/核,搞得我在这边做个买卖看着就像是非/法营业,还被新来的不认识我的鬼差以为是没有纳税的小贩掀了好几次摊子。

      真是世事无常得让人怎么都想不到。

      后来不知道是误传还是怎么着,我的名字竟也传到了人间。只是令我很郁闷的是,我被叫成了“孟婆”。一些小鬼将这个八卦当做闲暇时的消遣,后来被阎王知道了,以此为话题嘲笑了我几百年,害的我有段时间一见到他就得往旁边躲。更悬乎的是,我贴心为幽魂们准备的茶汤也被神化为让人忘却凡尘的神药,被安了个“孟婆汤”的名字。

      不得不说,群众的想象力是很丰富的…

      不过若说起我的茶汤与凡间的茶汤有什么不一样,那就是我煮的茶汤的味道,便是幽魂们前世的味道。

      而幽魂们之所以记不得前世的事,完全是因为入六道轮回时,他们前尘最痛苦的事都会在自己的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演映,大多幽魂承受不了这样的痛苦,宁肯选择失去记忆。失去记忆的同时,前尘的情爱,仇恨,怨念,也就都消失了。只能在下次轮回的时候,那些记忆才会被触发,重新被记起来。

      我有一块石头,叫做三生石。一旦有想要完成愿望的幽魂,他们的名字就会被映刻在三生石上。

      而现在,三生石发着萤绿的微光,四四方方的正楷,却只有三个蝇头小字——魏洛萱。

      我对面的女子不过十七岁的样子,一身红装,艳丽的让人无法直视。

      或许不应该称她为女子,她不过是个小姑娘,只是少了些小姑娘应有的活泼和天真。

      我见过这样的小姑娘,那也是几千年前的事了,在玉帝的宴会上,还未成年的十一大曜真君,便是这样一个小姑娘。后来听众仙子有一口没一口的嚼着的八卦才知道,十一大曜真君身上背的是整个羽族的血债,从出生起就被要求锻炼为蚩尤那样的战神。不知道这个小姑娘,是不是同那位真君一样,或多或少的背负了自己不能承受的东西。

      “我原以为孟婆会是个老婆婆,再不济也得是个老公公。现在见着,只知道是个年轻人,却连是个男人还是个女的都不知道。”她眉眼娇俏,认真道,语气间总算有了些生气。

      我道,“你若说我是个男的,我便是男的。若说我是个女的,也无妨。”

      她想了想,眨着眼睛道,“阁下的脸真是很漂亮…那我就叫阁下孟婆?”

      我嘴角有些抽搐,还是递给她一碗茶汤,“就叫我先生吧。”

      她接过来,喝了一口。“好苦的茶汤。”

      我听罢但笑不语,茶壶中的汤也给自己倒了一点,一股沁入骨髓的苦涩自舌尖蔓延开来。

      这个小姑娘…究竟又背负了些什么呢?

      “我听说先生能帮我完成愿望。”她笑了笑,却笑得无比沧桑。

      我搁下那紫砂茶壶,抬手执起那湖笔,铺开一张宣纸,“那要看你的故事,能不能换这个愿望。”

      ============================================================================

      童七的脸上有血。

      那是她刚刚杀掉的人的血。

      她愣愣的坐在树下,那是一颗梨花树,靠近土壤的部分已经被血染红。

      她刚刚杀掉的那个人还趴在她身上,只是已经没了呼吸。她的脑海里浮现了很多的场景,搞得她有些难过。

      匆匆推开那个被她用弹琵琶的指拨杀掉的人,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泥,就见一个大叔站在三步开外正笑眯眯的看着她,手里拿了一把刀。

      她心下一阵感叹,刚刚杀了个强/奸/犯,又遇上个抢劫犯,这得是怎样一种运气啊。

      这边做好了戒备,那边就见大叔笑眯眯的看着她,“姑娘真是好胆色。”

      童七愣了,“啊?”

      大叔继续说到,“我方才在流玉楼听见姑娘弹琵琶。问过流玉楼的楼主,他说你只是碰巧上了场子,就在那儿唱了一曲。”

      她觉得这对话有点脱线,让她找不到重点,“您...这是...”

      大叔笑了笑,“姑娘的琵琶弹得很好,声音也好,我想请姑娘去我们那儿做常驻的歌女。”

      童七目瞪口呆的看他,“等等...大叔你是不是眼神不好使?你看到地上躺的这个人了吗?”

      那位大叔风轻云淡的走过了过去,将那个被童七杀掉的男人抱起来往前走,童七吓了一大跳,跟着他后面,又有点害怕。

      只见那个大叔顺路走下去,那是一条急流的大河。大叔将那男人抛进江里,只听见扑通一声,大叔回过头来看着她,“你说什么躺在地上的人?我没看见啊。”

      童七咽了咽口水,“您这是...”

      大叔面目和善,“当时你匆匆离开流玉楼,我就看见他猥猥琐琐的跟在你后面,那样子,一看就知道要做什么,我就顺手拿了把刀。若他真敢对你做什么,你不杀他,我也会替你杀了他。”

      大叔笑着看她,“在外流离十分凶险,我那儿是个琴楼,包吃包住,伙食和待遇都不错。姑娘不考虑一下?”

      童七看着那大叔扔掉那把刀,迟疑了一会,最后重重的点了点头。

      大叔脱下外衣,披在童七身上,掩了她一身鲜血,带着她回了魏国都城。

      后来童七才知道,那位大叔是魏国有名的断琴楼主人。

      说起这断琴楼,还有一段让人侧目的传奇。

      断琴楼有个小二,出了名的包打听,小二哥对这个琴楼里新来的妹子特别喜欢,常常在童七耳边叽叽喳喳扯个不停。

      小二哥喝了一口茶,“你知不知道断琴楼原来不叫断琴楼?”

      那时童七正在调自己琴,她不太想听这些,便摇了摇头。

      “当时我还是个楞青头,没见过世面。想当年我...”

      眼见他又要说跑题,童七赶紧把他拉回来,昨天她已经听了一天小二哥的自传了,今天再听下去非得疯掉。“你刚刚说断琴楼不叫断琴楼...”

      “哦哦,断琴楼原来不叫断琴楼,叫初月楼。”

      童七左手按弦,右手调音,时不时的点点头。

      这表现一看就很敷衍,然而小二哥毫不在意,一脸兴奋,“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改名了?”

      童七听了这句,音一下调歪了,而后默默的又摇了摇头。

      小二哥一脸鄙视,“哎,这你都不懂。当然是因为有渊源啊。我们当家的是个琴痴你知道吧?”

      童七想起那天自己杀了个人,结果大叔眼皮都不抬一下,满心满意的只在意她的琵琶,不由得附和着点点头。

      “我们当家的专门设了个琴台供风雅人士抚琴歌乐。精通乐理的嘛,心高气傲,每每都硬要分个高低胜负。你没见过那个时候的当家的,真真的,看人都用鼻子看。我们当家的乐理造诣首屈一指,论古琴,魏国那时已没有人能胜过他了。我们当家的这样一想,越发高傲了,就放了话,说若有人能胜他,便将全部家当拱手相送。直到那一日,在一个万物沉寂的冬日,一位白衣公子带着一把普通的桐木琴匆匆而来。”

      听见这句,童七方才在调的那音彻底歪掉,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

      小二哥有些奇怪,刚想问问她怎么了,就听见背后有人说了一句,“你的活做完了?”

      童七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结果一看小二哥抖得比自己还厉害。只见小二哥缓缓转过头去,“哈哈哈哈当家的你来找我啊,我就是在这儿歇会脚的,我什么都没说啊哈哈哈哈,我先去忙了啊哈哈哈哈。”

      说完就一溜烟的跑了,童七还从未见过能跑得这样快的人。

      结果一想不对啊,怎么看自己也是共犯,只得挠挠头,学着小二哥打哈哈,“那个当家的...包厢有个公子点了小曲我去了啊...”

      大叔看着她,不紧不慢的问了一句,“你很好奇?”

      童七叹了口气,心想肯定得挨骂。大叔一定觉得她是特别八卦的找小二哥问的,想来也不好解释,就打算背了这个黑锅,“嗯,挺...好奇的...”

      她在心里默默的打了一千字的道歉腹稿,还没来得及念出来,就听见大叔说,“我当时挺看不起那个少年,我想,不过就一把桐木琴,怎么同我的名琴焦尾比呢?”

      童七听了这话,眼皮跳了跳,又问到,“然后呢?”

      大叔的眼神带点沉默,“然后我输了。我想将家当给他,他却不要。”

      她看着大叔沉默的眼神有点难过,想着还是听听他后面怎么讲的,就问到,“那后来呢?”

      大叔疑惑的看她一眼,“我讲完了啊。”

      “......”童七的心中喷出一口老血,果然听故事这种事情还是得找小二哥。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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